郑欣娘一路走到古井前，停住 , 不动弹了。
村民们停住了吹奏 , 有人捧着什么东西递给了郑鳏夫。
那东西用红布包着，等郑鳏夫走到井边才打开。
原来，里头装的是一只大公鸡！
但那鸡好像被催眠一样 , 不挣扎也不出声 , 直到被郑鳏夫扯着脖子抓起来 , 才发出一声嘹亮的叫声。
就在这一声叫声响起的刹那 , 郑鳏夫抽出一把刀来 , 将鸡脖子给抹了。
鸡血全都倒进了古井里。
郑鳏夫大声喊道：“活祭献上，还请石先生保佑咱们石头沟富裕安康！”
他这声一处，后面的村民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 异口同声地喊道：“请石先生保佑石头沟，富裕安康！”
那古井之中仿佛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将鸡血一滴不落全吸收了。
眼前的画面看得我毛骨悚然。
这又是要活人献祭，又是吸血的，哪里像是好东西的样子了？
这么说起来 , 人的定式思维可真是可怕啊。
石头沟的村民们子子孙孙祖祖辈辈都以石先生为山神。
所以，他们如今早已经变成被催眠的牲畜 , 完全不会生出质疑的心，更不要提反抗了。
简直愚昧头顶。
等那公鸡干瘪下去，郑鳏夫又一次说：“石先生收了祭品！这新娘子他很满意！”
村民们顿时开心得欢呼起来。
这时，郑鳏夫从怀中取出一块布料，将郑欣娘的脸遮了起来。
可是，这根本不是结婚的红盖头，反而是惨白惨白的颜色——就是医院用来盖死人脸的那种布！
郑欣娘还是一动不动，好像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一些什么。
郑鳏夫念出了郑欣娘的生辰八字，然后又说了一些祝福的官话，然后抬手一推，直接将郑欣娘推进了古井里！
同一瞬间，凌司直接上了我的身！
我失去了控制权，即便再愤怒、再悲伤 , 也没办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过了几秒钟，井里才传来噗通一声。
郑鳏夫欣喜若狂地举起双手对向苍天：“礼成！”
村民们再一次齐刷刷跪拜：“愿石先生与石夫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这一声声由衷的祝福在村子上空回荡着。
凌司笑着问我：“怎么？很生气？想救她？但我若是你 , 便集中注意力看我是怎么使用这缩地成寸符的。”
我忍不住反驳：“你可以稍微有点人性吗？”
“我不是人 , 为什么要有人性？”凌司笑了起来，又说 , “何况 , 就算把郑欣娘救回来 , 就她那乱七八糟的魂魄 , 也活不下去了。”
凌司一边说 , 一边激活了我鞋子里的符咒。
我知道凌司的话在理。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弱者没有资格同情别人。
弱者更没有资格获得别人的同情。
这道理我也很清楚。
毕竟，我已经不是第一天被卷进这些生离死别的事情里来了。
但怎么说呢……我理智上明白这其中的逻辑 , 感情上却过不去。
毕竟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个与我无比熟悉一块儿长大的姑娘在我眼门前被人杀死，我……
难受得厉害。
但事实就是，我根本没有悲伤的余力。
因为 , 下一个被杀死的人很可能会是我。
这么想着，我才心甘情愿地凑上去 , 将视觉与肉身同步了。
我眼前有一条蓝色引导线，上面清楚地标识出一个个节点。然而，凌司没走一步这节点都会飞速变化，让我想起小时候经常玩的踩绳子的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绳子的一端踩在挑战者的脚下，另一端的小伙伴用力左右摆动绳子，若是挑战者踩空便算是输了。
我忍不住问凌司：“没踩中的话会怎么样？”
凌司笑了起来，说这只不过是个仿制品而已，就算踩错地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是多绕一些路而已。
他顿了顿 , 接着说：“不过，若是真正的缩地成寸术 , 那可就不一样了。那之中涉及诸多有关空间结构的概念 , 若是走错了……少一条腿大概还算是最好的情况。”
“危言耸听。”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吐槽 , “说得好像你自己用过一样。你要是那么厉害，哪里还需要我啊？”
“我是没用过。”没想到凌司一点都不生气 , 语气依然是带着笑意的 , “只不过……几十年前的时候吧 , 有个不怕死的想要抄捷径来擒贼先擒王 , 结果出差错，现在么……大概已经变成了山里的化石？”
我一愣，脑补了一下传送出差错结果直接塞死在山里的画面 , 顿时打了个冷战。
凌司总结：“所以说，你好好学着点儿我现在的步子。等我问方堇学来这个路标的方法，替你慢慢练。”
凌司一直都很上心我的实力 , 听他这么说，我自然不会反对。
说来话长 , 但实际上我们的交流都是电光火石之间心念交换完成的。
所以这些话说完，我们也已经回到了村长家。
方堇和霍中尉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霍中尉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发现凌司附身我的情况，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儿可不需要多余的妇人之仁。”
“我只是担心阿秀伤到自己而已。”凌司冷哼一声，坚决地站在了我这一边，“妇人之仁与仁心仁德不过毫厘之差。霍中尉，话可别说得太满，不然日后需要我们阿秀担待的时候可就尴尬了。”
凌司这话说得我很痛快。
就是么，什么妇人之仁？
看到郑欣娘被害死却无动于衷，他们这些人才比较有问题。
霍中尉的声音依旧漠然冷清 , 但字里行间的讥嘲却分毫不少：“怎么？一个怪物而已，难道也动心了？”
“看来霍家的人是因为自己有怪物的身份，所以看别人也都像是一丘之貉。”凌司猛地反唇相讥 , 生气了。
我不禁奇怪：过去我对凌司也说过很多过分的话 , 但他从来没有真的动怒过。怪物这两个字……似乎意外地戳中了他的弱点。
就在这时，在不远处忙碌的方堇站了起来 , 神情严肃地对我们说：“阵法准备好了。记住 , 你们只有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这二十四小时内我会拼上性命守住这里。你们到下面可别这么争吵 , 否则 , 纯粹是在送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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