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家那比起村长更升级版的三长两短屋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这一点 , 就连张三都说不清楚了。
霍中尉却说 , 我家的屋子干嘛用并不重要。
这都是其次的,关键的是接下来该走哪一步。
张三的眼中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清明 , 但是我再定睛看的时候 , 那清明就已经不见了 , 所以 ,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张三接着说 , 他放置这个石雕其实是为了一箭双雕。
第一个目的当然是为了转化郑欣娘的魂魄了。
但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村长的三长两短屋刚好坐落在整个石头沟封印阵法的弱点上。
如果小心一点 , 他可以悄悄在这里打开一个口子。
张三说到这里,忽然问:“你们没有找到地下矿道?”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于是主动解释了一番方堇被村民们拦住还没能下井的事情。
霍中尉听得直翻白眼,不断骂方堇没用。
方堇不说话了。
他是考虑到和地方上的关系 , 无奈霍中尉这个正牌的军人反而一点不把这个问题放在眼里。
我问:“现在还不是太晚,不如我们下井去看看。”
我的确是在有意撺掇他。
因为凌司很明确地说过 , 如今我没有那个本事进到地下去。
这矿道不仅规模巨大,最关键是建来输送灵魂用的。
如今我的灵根还不是很稳定,对比起藏在暗中的出货人对地下矿道的了解,我若是下去怕不是羊入虎口。
可惜霍中尉看透了我的小算盘,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那略带警告的视线吓得我不敢说话了,反而凌司挡在我面前,笑眯眯地说:“霍中尉,大家都是彼此要合作的人,不要那么气焰嚣张 , 吓到我老婆了。”
霍中尉深深看了他一眼,隐约有一些忌惮。
最后他说 , 让我们暂时住在村长家里 , 调整一下,第二天再从长计议。
可惜的是 , 第二天我们并没有得到从长计议的机会 , 而是被外头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我晚上睡得并不安稳 , 梦里老是觉得有什么人在附近看着我。
因此 ,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浑身酸痛 , 整个人像是跑了一晚上的马拉松似的。
再加上那敲锣打鼓的声音,我只觉得脑袋都快要裂开了。
最讨人厌的是除了锣鼓之外 , 外头竟然还夹杂有尖锐的唢呐声,效果堪比魔音穿脑。
我一个头两个大,半睡不醒地提着拖鞋来到窗边 , 往外一看,竟然看到一大队送亲的队伍!
村长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过,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他竟然落进了显然已经疯狂的村民们手里!
村长被五花大绑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 , 由最前面的几个人合理举着,头下脚上昏迷不醒,充血的脸颊看得我胆战心惊。
这些村民们都穿着大红的衣服,敲锣打鼓、撒花奏乐,完全就是一支送亲的队伍!
我的心头一激灵,视线迅速往队伍后头扫了过去。
果然,后面的几个村民抬着大红花轿,再后面的人扛着几个小箱子。
那箱子里想必就是嫁妆,这是在嫁山神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 郑鳏夫的动作竟然那么快,前天才把欣娘姐卷走,今天就让她出嫁了。
这时 , 凌司穿墙进来我,问道:“怎么,你想去救她?”
他牢牢拦在我面前 , 没有给我半点争辩的余地:“不论如何,你先去换个衣服怎么样?”
我瞪眼看他 ,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裙,无奈地回了房间里。
再出来的时候 , 霍中尉、张三还有方堇都已经在了。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一个小包裹 , 一副要开疆拓域的样子。
我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方堇对我招招手 , 说:“不是‘你们’——是咱们。你也要一起来。”
我顿时愣住了:“我?我去干嘛?”
“苗小姐很有慧根啊。带着你当吉祥物 , 我觉得很不错的。”方堇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狠狠翻了个白眼 , 却也知道他们已经决定放弃欣娘姐了。
这个发现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欣娘姐几乎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真的很难看着她去送死。
这时凌司说:“你不要忘记:这山神本来要娶的人是你。你真要去救人?小心把自己先搭进去。”
说完 , 他凑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温柔道:“阿秀,听话。”
我很清楚 , 这一句听话背后是他根本不在乎我的观点的残酷事实。
我也很清楚,这一句听话代表着我在这件事情当中的被动和无力。
但是我只能忍着、受着,谁叫我既不知情、也没有独当一面的力量呢?
我不得不做出妥协:“至少……至少让我去看看欣娘姐?”
“你可以去看。”霍中尉冷不丁地说 , “你身上有方家的缩地成寸符,一眨眼就可以到我们身边。方堇,你给她做个路标。”
方堇冷哼一声,显然很不满霍中尉的态度。
但他还是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然后说:“可以了。你放心去看热闹,一会儿激活鞋子里的符咒之后,顺着光标走就行。”
我固然很希望方堇或霍中尉能与我同往,顺手救下郑欣娘。
但能够确定,他们是不会那么做的。
可能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 说到底,各人都有自己的算盘 , 而我的同情压根不算是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 , 招呼凌司走了。
送亲的队伍很慢。
凌司抖开自己的红袍,用外衣将我裹了起来 , 我们两个便这样隐去了身形 , 悄悄跟在敲锣打鼓的队伍后面。
听着听着 , 我觉得不对劲了。
虽然这群人的打扮一身喜庆 , 但是丁玲当啷敲出来的却是却偏偏是哀乐 , 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到底是送亲,还是送葬?
大红色的轿子在古井旁边停了下来。
三个大汉上前去,将井盖连同上面压着的一块石头同时搬开了。
一股阴风呼啦一下从古井里吹出来,一下子掀起了轿子的车帘
我站在旁边匆匆窥见一瞥:郑欣娘满脸涂得惨白 , 一对红唇仿佛在滴血,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低成本电影里的僵尸。
她下了花轿,手中抱着一团巨大的捧花 , 一步步往古井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