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司的话让我的脚底窜起一股凉意。
我狠狠瞪着他：“你说什么？”
凌司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牢牢裹住了我的身体：“你看你 , 着凉了吧？让你那么乱来 , 害得我将你的衣服都撕碎了。”
“怪我咯？”我将有些大的外袍在身上缠得紧了一些，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凌司叹息一声 , 说：“阿秀 , 我尽量不碰你 , 尽量不动你 , 就是因为知道你的命运。我不想要你变成填山的一部分——可我自身 , 就是万灵血石所化啊。”
我渐渐明白过来：“所以说，你的本能想要杀死我、吞噬我？”
“不错。”凌司残忍地笑了起来。
他的手指爬上我的脸颊，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凌司的眸子深邃 , 里头隐约泛着危险的血光。
我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瞬间有种被猛兽盯上了的感觉。
凌司俯下身来，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 然后松开了我。
然而，他眼底的残忍与贪婪并没有消去。
我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为什么你一开始没有杀死我？”
我回忆起过去的几次冲突 , 凌司似乎很明确地说过，如果他有的选，他宁可弄死我然后将我吞噬。
凌司愣了一下，面容逐渐冷了下来：“答案很简单：因为不能。”
我愣了一下：“不能杀我。”
“没错。”凌司的眼底闪过明显的烦躁，“我别无选择。所以阿秀，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你还没有到让我一见钟情的地步。”
他又来了。
我情不自禁地咬住了下唇。
凌司总是这样喜怒无常情绪反复。前一秒他可以对我浓情蜜意，后一秒，他却表现得仿佛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承认，每个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虐恋情结。凌司的反复无常虽然可怕 , 却也让我觉得心跳加速充满刺激。
只是，我还是想要搞清楚他对我的恨意究竟来自何处。
但凌司却不愿意深入这个话题。
他摇摇头，烦躁地扔下一句“算了”就改变了话题
我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他说我本来就是万灵血石的一部分——甚至是最精纯的部分。
之所以所有的孤魂野鬼都将我的魂魄视作唐僧肉 , 其实也是这个原因在作祟。
对于鬼魂精怪来说 , 戾气和怨气是最佳的修炼材料。我魂魄里充满了万灵血石的纯净能量，却又不受到怨念和意识的干扰 , 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蓄电池。
不论谁吞噬了我的灵魂 , 实力都会突飞猛进。
凌司顺手补了一刀：“若不是你对那老鼠精有恩 , 我看他瞧你的模样也像是在敲加大装的芝麻油。”
“你滚……”我无语了：多可怕的事儿被凌司这么一说 , 好像也都不算是事儿了。
这大概也是他的优点吧。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姑且将凌司对我的复杂情绪放到一边、并且不去追问为何他想要杀我却无法动手——我的处境依然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糟糕。
凌司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难得地向我道歉：“我特地等这里变成了安全区再进来 , 就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看来是我低估了万灵血石的本事。那分明是一个陷阱：就算它当时没能吞噬你，只要你死在矿道之中 , 魂魄也照样会是它的东西——不仅如此，它还一石二鸟地将我也拖到了最不利的境地。”
凌司的话听的我毛骨悚然。
我问道：“你说得好像这破石头有意识了似的？”
“怎么不是呢？”凌司冷笑一声。
我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他问道：“可是你、你不是……？”
凌司苦笑一声 , 说：“我的确是万灵血石之中产生的灵智。但是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的实力并不符合近万怨气凝聚起来的水平么？”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 不想说出来的真相刺伤了凌司的自尊心。
凌司却自己笑了起来：“这么说吧：我不能伤害你的原因，和我的实力如此可笑的原因是一样的。所以说我才讨厌你们人类啊——到死了都不安分，还死咬着什么善恶对错——我便是邪灵又如何？好歹是个强大的邪灵。如今这个样子——呵，简直是个笑话。”
凌司说着说着，脸色也愈发阴沉下去，眼底涌动的阴霾几乎要将我吞没。
我猛地直起身来，主动将他抱在了自己怀里。
凌司愣了一下：“阿秀？”
“我不喜欢看你这个样子。”我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说道。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不妙了。我都不知道凌司的元神要多久才能够恢复过来。如果他突然之间黑化，那我该怎么办？
我特么都想要黑化了好吗？
神奇的是，凌司被我抱着抱着 , 情绪竟然真的稳定下来。
最后，他有些羞涩地推了我一下：“好了，放开吧……我没事了……”
我用力嗯了一声 , 稍微将他松开了。
“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恢复以前的样子？”我正色问道。
抛开所有的悬念和困惑不管 , 我自己最在乎的还是让凌司恢复过来。
到他真的出了事，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有多么依赖凌司。
凌司用暧昧的神色打量了我一番，说：“你不是很清楚该怎么做吗？”
我一愣，脸红了：“难道真的是靠……shuang修？”
“不然呢？”凌司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我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来 , 除了窘迫之外，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儿期待？
但凌司却哈哈大笑起来：“啧啧 , 看起来你好像很希望用那种办法修炼？阿秀可真是不乖哦。”
我顿时明白过来：“你耍我？”
凌司笑得特别愉快。
他说我昨天太乱来了。
吸收能量是他的本能。而我又挑起了他心底的火焰 , 那种情况下 , 他如果失去控制 , 说不定会连我的魂魄都一块儿吞噬了。
我这才明白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中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凌司说：“除非逼不得已，不然 , 我是不会碰你的。谁让阿秀你太诱人，每一次碰你都是在考验我的良心和自制力。”
接着他又说，现在他的部分元神已经回到了我的身体里。以后我修炼起来 , 他能够直接从我体内吸收能量。这样做比亲密接触要更安全，而且 , 也不会导致我辛苦修炼出来的力量全部被他占据的窘境再次发生。
凌司这话说得，我听着就觉得很累。
我哭笑不得地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的魅力那么大呀？”
凌司却话里有话地答复：“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我扶着凌司站了起来，问他要不要先想办法离开山区。
但是凌司却说，我在这里修炼其实是最快的。
何况， 如果山神真的因为石头沟的灭亡而得以脱困，那他肯定不会浪费时间来找我。
毕竟，山神针对我的原因一来是想要我体内的那些能量，二来则是因为我相当于万灵血石核心的身份：只要吞噬了我，他自然不需要再忌惮万灵血石的压制。
这么算起来 , 我现在留在山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可我还是没有被完全说服，远远看向塌方的位置 , 问道：“那，如果万灵血石跑出来呢？”
“那你倒是不用担心。”凌司冷笑一声 , “你的护身符，再加上我自爆部分元神的冲击力足以让万灵血石喝上一壶了。呵呵 , 那鬼东西不安分 , 却忘了我他妈还没死呢。”
凌司语气里的怒火让我困惑。
我猜 , 这是因为凌司本身就是万灵血石的灵智的缘故。
一山不容二虎 , 一件东西当然也只能有一个灵智。
现在万灵血石明显有了自己的意识要伤害我 , 这行为与凌司自己的目的背道而驰。
这岂不是相当于身体和灵魂打起了架？恐怕若是放任万灵血石这么发展下去，凌司自己反而会落到无处容身的下场！
我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凌司看透了我的心思 , 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现阶段我还没那个能力完全将万灵血石吞噬融合。”
我心中顿时感到愧疚：“是因为我耽误了十二年吧？”
我并没有忘记当初凌司找上我后的责骂。
当时，他一边后悔当初将元神留在我的身体里 , 一边却还是用自己仅有的力量保护着我，不让佳佳伤害我。
这么想来 , 凌司对我一直都很好，只是我自己没有看穿他傲娇又毒舌的表象而已。
所以说起来，还是我的不对。
我捏住凌司冰凉的手，问：“你现在这个状态，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凌司笑了起来：“能有什么副作用？”
可这家伙竟然在躲避我的视线，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我这一次可不准备轻易放过他，直接跨到了他身上，问道：“你老实交代！”
凌司一愣，然后笑了起来：“阿秀，你怎么那么可爱？你要我交代什么——告诉你三个月之内我无法恢复，就会腐烂而死魂飞魄散吗？”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喂，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凌司却只是淡淡的看着我 , 直看到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你……真的会死？”我不敢置信地问道。
凌司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在我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我捏紧了拳头 , 说：“我一定会救你的。别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星期的时限 , 我也一定会救你。”
“我的阿秀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呀。”凌司明显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像是交代遗言一样跟我说着如果自己出事我一个人该怎么做 , 别提多虐心了。
我忍着听完了他的絮叨 , 强行将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凌司按在了附近一块柔软的草地上。
“你先休息 , 我恢复一点力量之后 , 就来搭一个营地。”我仔细地叮嘱了凌司好几遍 , 然后走开了几步开始打坐。
最先恢复过来的是我的灵根。
从早到晚十二个小时的修炼之后，灵根就已经基本恢复了活力。
一根根半透明的触须从我的身体里钻出来 , 然后牢牢缠在我的四肢上，像是吓坏了的小动物一样怎么都不愿意放开。
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控制体内的力量去温养凌司的元神。
可是能量转移到了一半 , 我身上的灵根却不乐意了。
它们挡住了我体内的能量流动，张牙舞爪地在我面前直立起来。
“怎么 , 要造反？”我冷冷看着身边形成牢笼的灵根。
灵根颤抖了一下，但还是不肯移动。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读懂了这东西的意思：我现在必须要先恢复自己的力量，才有余力去救人。
这念头叫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怎么回事？灵根代表的只是我的潜意识而已，可现在怎么表现得像是个独立的人？
因为刚刚听过万灵血石的事情，我此刻特别警惕，心想着：该不会是我的身体里也在产生一个新的意志吧？
这么一想，我立刻抬起手来，将其中一根触须牢牢捏在了手里。
触须们无力地耷拉了下去，我手中的那一根则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好像是在问我为什么突然出手。
“出来。”我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半透明物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
然而 , 我手中的灵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一狠心，直接将手里的这一条触须给撕裂开来。
剩余的灵根齐齐抖动了一下 , 却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禁有些奇怪：难道是我自己神经过敏了？
还是说 , 是我潜意识当中的确觉得自己比凌司更加重要，所以灵根受到感召，才会拦住我的能量流动？
如果真是那样，我可真是个自私的人了！
我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潜意识真的是这样的。
天已经暗了下去。我回到了之前的小溪流那边准备继续修炼。
可才走过去 , 便觉得身体一阵发冷。
灵根缠住了我的身体 , 将我的气息完全隐藏了起来。
——这儿有人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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