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美娟的话听得我毛骨悚然。
我帮他提着包裹,里头装了一堆纸钱香烛之类的东西 , 哥在旁边追问 , 她怎么都不肯多说了。
让我问的急了,夏美娟也只是说一句 , 这些话在外头不能说 , 只有在她家的房子里才是安全的。
这话给了我一个重要的提示。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 带着满心罪恶感问道:“这么说起来 , 那个大婶果然是因为我问东问西 , 所以才死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跟你一块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夏美娟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里的那个杨柳腰里的东西喜怒无常 , 咱们谁不知道哪天说了一句话就会将他激怒。所以这事儿你别往自己身上揽,和你真没关系。”
话虽如此,我的心头还是觉得沉甸甸的。
有没有关系这我自己最清楚了。石头沟村民再愚昧 , 他们喊我祸害多少也有些道理。
我乖乖管住了自己的嘴巴,一路上都没有多问,反而有些好奇:夏美娟这个村民口中跳大神的人要怎么样超度亡魂?
这好像方堇当初说的 , 术业有专攻。超度亡魂这事,一般不是有道行的和尚和道士来做的吗?
夏美娟像是察觉了我的疑惑,笑着说农村里不像城里有那么多的规矩,但凡是走阴阳的人,多多少少杂七杂八的法门也都会一些。
“只有那些大山门,大宗派里头才分得那么详细。”夏美娟说到这里,略显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要我说,那根本就是本末倒置。既然出来走江湖,当然要什么都会一点 , 这才活得下去。”
我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美娟阿姨,您怎么懂得那么多?”
夏美娟却面色古怪地说懂得多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等到了死者的屋子前,夏美娟忽然停下脚步问我懂不懂怎么下阴?
所谓的下阴 , 其实就是指沟通阴阳。
不过和招魂请神之类 , 将那边的东西拉到我们这个世界来的方法不同。下阴的人是向自己的魂魄送到鬼门关的那一头去,算是实地走访。
夏美娟说她可以教我。
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我对于什么法术门派也没有太强的观念。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对我来说能多一门技能傍身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死者的尸体已经放下来了。
上吊自杀的人 , 死状很恐怖。
而且这位大婶用的还是粗麻绳 , 下颚两侧的骨头已经全部断了 , 舌头似乎是刚刚塞回嘴里 , 弄得脸颊鼓鼓的。
大婶皮肤苍白、双目圆睁地躺在地上。
夏美娟皱了皱眉头,问:“不肯合眼?”
对方满头银发的老母亲泪水涟涟:“美娟啊 , 你可一定要帮帮她。俺们闺女是死不瞑目啊!”
夏美娟叹了一口气,让我张大娘扶到隔壁房间里 , 免得她受到刺激承受不住。
我像是个听话的小学徒一般照做了,回来之后还特地将门从内部反锁上。
在看的时候,地上的人竟然已经将眼睛闭上了。
超近一些观察 , 我才发现大婶的眼睛上贴了两张薄薄的糯米纸。
夏美娟说,糯米这东西是鬼最喜欢的。
这位大婶死的不明不白 , 心怀冤屈,所以魂魄不肯散去,才导致死者死不瞑目。
用糯米纸贴住死尸的眼睛,那些怨气就会被糯米纸吸收。
虽然只能解燃眉之急,但是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夏美娟在死尸两侧点上了白蜡烛,然后又在她的脚底心放了一只黄铜脸盆,在里头装满了冷水。
接着,夏美娟在死者头顶的位置放了一只小桌子,上头摆上瓜果 , 放上香炉,又点了香 , 俨然是一个小的祭品桌。
她跟我说 ,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下家的人是极其不适合下阴的。
还好这么多年来 , 村子里从来没有遇到过需要她走阴阳的事情。
我听着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 想着夏美娟言下之意不还是在说:我一来就出事儿了 , 所以这一次夏樱不答应也得做,不答应也得做吗?
可是心中芥蒂贵介弟 , 我也知道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自己理亏。
要怪就怪我管不住这张嘴、管不住一双腿 , 初来乍到的,非要四处走着打听消息——这不打听出事情来了吧?
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夏美娟跟我说下阴有两个步骤:第一步是将死者的魂魄叫出来,第二步才是我带着她去鬼门关。
她又从包裹里取出一张糯米纸来 , 咔嚓咔嚓用剪刀剪成一个小人。
这小人做工很粗糙,和火柴人是一个水准。
然后夏美娟从死者身上拔下来一根头发,在小人的脖子上绕了一圈 , 又让我捏住头发的另一头。
我照做了,一下子觉得头发近的手里便传来一股刺骨冰寒。
夏美珍离开屋子 , 问死者的母亲要来了死者的生辰八字,然后手中捏上两根香,开始叫唤。
室内的温度渐渐低了下来,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分明周围都没有风,打开的窗户却在这一瞬间全都关紧了。
我的手因为紧张猛的抖了一下。
夏美娟瞪了我一眼,这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冷冰冰的:“抓紧了。你不是那么外行吧?连这都害怕。”
这一瞬间 , 我像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夏美兰的影子。
那一天夏美兰几句话劝退了闹事的村民,身上突然改变的气质 , 和夏美娟此刻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一家人果然有古怪。
随着夏美兰一声声呼喊死者的名字 , 房间里无缘无故卷起了阴风,将白蜡烛吹得岌岌可危。
夏美兰抓起一把纸钱 , 往空中一撒纸钱 , 纷纷扬扬 , 还没落地 , 便全部自动燃烧起来。
房间里的阴风一下子静止下去。
同时 , 我的手里猛然一沉。
“快点把纸人放进水盆里。”夏美兰吩咐道。
我回过神来,迅速将一瞬间增重十几倍的纸人扔进了水盆里。
纸人接触水面的一刹那 , 我只觉得手里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
我无法控制住身体,整个人向前跌去。
然而想象当中的一片狼藉并没有发生。
我竟然穿过了盆中的水,笔直向下坠落而去。
我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刚才那一拉 , 并不是我自己倒下了,而是我的魂魄被抽离出来。
阿爹说过 , 水是沟通阴阳最有力的媒介。
所以我面前的黄铜脸盆应该是成为了一个传送通道,我现在就是以魂体的状态在往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