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霍少爷与霍中尉两个人在外头越吵越响，我呆在帐篷里别提有多尴尬了。
我颇为无语地问凌司；“你不是说他们兄弟两个感情很好？”
凌司轻蔑的笑了一声 , 说：“那又如何？这世上永远不缺恩将愁报的白眼狼 , 让我说这位小少爷是叛逆期比较晚吧。”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
帐篷外头霍中尉气不打一处来，将自己的弟弟痛骂了一顿。
我说的话无非是那么一些 , 里头透露出来不少重要的情报。
比方说 , 霍家真正的下一代继承人 , 正是这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少爷 , 而不是威名在外 , 镇得住整个军界的堂堂霍中尉。
偏偏霍中尉对于这样的决定似乎完全没有怨言，反而话语字里行间全都是浓浓的关切和无奈 , 就算是责备，也是一种满怀亲情温情的责备。
我真是看不懂了：难道霍中尉真的是传说当中的极品弟控？
可是小霍少爷显然不领情。
他愤怒地说：“你也知道我日后要继承霍家的位置，既然如此，怎么能够一辈子让你给我遮风挡雨？”
听到这话 , 我不禁与凌司对视一眼：得，让他说准了 , 的确是叛逆期到了。
霍中尉似乎已经习惯了弟弟的无理取闹，说：“因为作为家主，你拥有无人能比的天分。只要这个天分在，若是有朝一日霍家有难，你自然可以独当一面。”
“什么天分？”小霍少爷的语气充满屈辱，直接把我给拉进去了，“我只知道，我被那个妖女一下子就放倒了！”
我人没出去，却清晰地感觉到霍中尉两道要杀人一样的眼光透过帐篷扎进来了。
凌司冷笑一声，搂着我的肩膀说：“别怕他。自己家里的人没本事丢人现眼，他还有理怪你了？”
我觉得凌司说得很有道理 , 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
那头霍中尉沉默了半晌，然后说：“她不一样 , 不能和她比。因果缠身的人很多本事不能用常理解释。”
换句话说 , 他的意思就是我不是人，算是个变异品了。
我躲在帐篷里听得气结：“这家伙说话怎么这样难听？是不是为了哄好弟弟他啥都能干啊？”
“据我所知 , 的确是的。”凌司苦笑着 , 说霍家的人都是这么一副德行。
我无语了 , 继续追问：“这也太奇怪了。就算霍中尉不在乎什么地位，难道他们每一代人从来都不在乎地位？”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凌司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说 , 他开始诞生灵智的时候 , 万灵血石里大多数的魂魄都已经残缺不齐了，所以他得到的传承和记忆也是残破的 , 往往都是缺失其中最关键的部分。
我恍然大悟，有些遗憾地点点头：“这也太坑了，那你知道的那些过去的已经失传的法术，是不是也是从别人的记忆里来的？”
凌司坦然地承认了 , 然后说：“都说如今是末法时代，这原因就是大量的法术彻底失传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我一愣，问道：“为什么？”
凌司露出讥笑的笑容：“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填山的人里头 , 有上千的修炼者。自从国门被强行打开之后，修炼者的数量就已经经历了一次锐减。然后再将主力军全部拉去填山，那些珍贵的术法又怎么不会失传？”
凌司的话让我浑身一震。
我忍不住说：“如果是这样，制造万灵血石岂不是自毁根本？”
“的确就是这样没错。”凌司说着眯了眯眼，“所以我才很好奇，我的对家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竟然能够让上头、甚至还有那么多的修士共同做出这样一个自我牺牲的决定。要知道，这世上许多东西，即便一字一句流传下来，若是到不了对的人手里，也不过是一件废品罢了。”
“何况未来的事情谁能预料得到啊。就算真的有传下来的法术 , 恐怕也不一定能流传至今。”我惋惜地叹道。
至于帐篷外头的争吵，则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了。
原本两人争论的核心是小霍少爷不懂事 , 不应该一声不吭自己跑出来。
而小霍少爷的论点是他不希望做被人保护的小白花 , 男性自尊心觉醒了。
但现在，外头纯粹已经变成了一种父子关系的崩坏。
霍中尉义正言辞地要他回霍家 , 甚至直说了他知道小霍少爷是追着张三到这里来的 , 所以会亲自出手把张三抓到他面前来让他处置。
但就是这样 , 小霍少爷也仍旧不乐意。
或者说 , 他反而更加生气了。
我躲在帐篷里无语扶额：“这霍中尉情商是不是太低了一点？他这样劝能把人劝好才怪了呢。”
“那是因为大多数的人类都比较愚蠢。”凌司不屑地站在了霍中尉这一边 , 说他的话句句在理并没有说错，是小霍少爷脑袋转不过弯来而已。
说实话 , 我也是赞同凌司的说法的。
在保密权限的许可范围内，霍中尉已经将能够透露的和山神有关的事情旁敲侧击地说给这位小少爷听了。
但小霍少爷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愈发斗志昂扬地说自己不再是个孩子 , 到了可以帮助霍中尉的时候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小霍少爷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独立 , 其中也的确有担心霍中尉这样早晚会出事，所以希望能和他并肩作战的意思在。
正因为其中藏着这样温暖的兄弟情谊，霍中尉的争辩才显得愈发无力。
我悄声笑了：“我估计霍中尉要妥协了。”
凌司却并不看好：“妥协什么？这地方是一个小毛孩子能随便摸索的吗？”
这话倒是有道理。
我苦恼地皱起眉头来：希望霍中尉给小霍少爷安排什么地方去历练，别让他在石头沟这儿给人添乱人。
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霍中尉忽然掀开了帐篷帘子，冷着脸问道：“听够了吗？还满意么？”
“你们那么大动静，不想听到都很难。”凌司冷笑着抢白了霍中尉一顿，“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每一点法力都弥足珍贵，可不会浪费在施法隔音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身上。”
“我也一样啊。”我站在凌司身边，朝霍中尉光棍地摊了摊手。
奇了 , 霍中尉非但不因为我们俩的诡辩生气，反而千年一遇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顿时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嗖一下窜到了头顶心。
果然，只听霍中尉问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警惕地看着他：”与你无关。“
霍中尉却笑了起来：”你不会真的以为，这里的动静能够逃过上头的观察？尤其是老爷无处不在的耳目？“
霍中尉这话一出 , 我顿时紧张起来。
他却说：”放心吧。路上遇到一些不安分的钉子 , 我都顺手替你给拔掉了。对我们这些在外头抛头颅洒热血的军人来说，上头有些事情已经隐瞒得够久的了。身在体制内我们的力量有限 , 但是体制外的你 , 却可以掀起一番波澜壮阔。“
霍中尉这一番话让我对他大为改观。
我相信他一定知道我的命数和因果 , 但他却没有像是其他人一样摆出深明大义的态度来叫我心安理得地自我牺牲。
单凭这一点 , 霍中尉就值得我的区别对待了。
我无奈地问道：“怎么，你是不是想要你家这位小少爷暂时跟着我历练？”
霍中尉笑了起来 , 说既然我都明白，那他就不需要多说了 , 那态度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指着那小少爷，开门见山地说：“大哥，你家这位跟着我能有什么用啊？别我反而还要倒过来伺候他？你说我给自己找这么一块牛皮糖 , 就为了换老爷的人不给我添麻烦，这划算吗？”
“你、你这妖女——！”小霍少爷听我这么说，简直要气疯了。
凌司却一瞬间闪到了他面前 , 一挥手，便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脖子处用一股灵力牢牢缠住了。
小霍少爷呼吸困难，手脚不断在空气中挣扎。
凌司见差不多了才将他放开，冷笑着说：“两件事情希望你搞清楚：第一，我们让你跟着是我们委屈。第二，你最好对阿秀表现出应有的尊重，不然我要杀你，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小霍少爷显然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 双腿一抖，身下竟然传来一股骚臭。
凌司厌恶地皱起眉头 , 往外一指：“那边有一条小溪 , 自己给我去洗干净。”
是个人面对凌司都不会有耍脾气的胆量，何况一个没见过事业的金贵奶宝？
小霍少爷怀着满腔怨念，乖乖往溪边走去。
显而易见 , 咱们这个梁子结大了。
霍中尉心疼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 想要开口去劝 , 最后却还是忍住了。
相反 ,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 , 里头便嗡嗡嗡地飞出一只金黄色的蜜蜂，悄悄追着小霍少爷去了。
片刻之后 , 蜜蜂自己飞了回来，精神看上去萎靡不振。
霍中尉仔细地将它收进了一个不同颜色的瓶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说：“你可能还不知道 , 方茴和老爷搅和上了，现在整个方家基本听她号令 , 方堇的处境很不好。”
听到老朋友的情况，我的心顿时纠紧了：“怎么会这样？”
霍中尉说：“我也不太清楚。方茴这一次回来实力大增。”
在他的讲述之中，我才明白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外头都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我出来那么久，方堇却从未想办法与我取得联系。
方茴的手段太狠了。
方太太这么宠着她护着她，却也被她残忍杀害。
相比之下，一直与她争夺家主地位的方堇处境自然更是不堪。
霍中尉说：“方家的事情有古怪，我现在正在调查，抽不开身来。方霍两家表面不和，但却是国家最大的特勤灵异力量支柱。如果方家真的出了问题 , 后果不堪设想。”
我严肃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按霍中尉的性格，他能和我说这些事 , 就说明事情的确已经到了无比紧张的地步。
我还以为自己在山里这段时间惊心动魄 , 可如今比较起来，外面的日子也是精彩无比啊。
霍中尉说 , 他已经联系了方堇了。
现在方堇正在往我们这边赶 , 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汇合。
“我顺便让他给你们带了一些资源过来 , 现在看来倒是个明智的决定。”霍中尉一边说一边用无比寒碜的眼光打量着我身上一点不合身的古装袍子、以及那怎么看都像是违章建筑的所谓帐篷。
霍中尉又说：“有方堇在 , 我也放心一点。毕竟……”
“毕竟你家这位小少爷属于活在童话故事里的主是吧？”我冷笑一声 , “说起来，这人换个衣服那么久？又不是没有法力的普通人，他……”
我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 反而心里一惊：卧槽，那小鬼该不会落跑了吧？
凌司却笑了起来，看着霍中尉说：“若是我没有猜错，那小子跑不了，你说呢？”
“的确跑不了。”霍中尉苦笑起来 , “反而要吃些苦头。这些年真是把他给宠坏了，轻重不分。”
“自己宠出来的熊孩子 , 哭着也要调教好啊。”凌司特欠扁地吐槽，直吐得霍中尉脸色都变了。
我都怕霍中尉一气之下拔枪毙了凌司，连忙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本来就八字不合，各自少说一句不行吗？霍中尉，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准备给人当保姆。”
霍中尉摇摇头：“自然不会。跟我来吧。那孩子……是该吃点苦头了。不然……”
霍中尉在我印象当中一直都是有一说一的性格，这么吞吞吐吐实属难得。
凌司却先一步提他将话说完了：“怎么，你是觉得自己死期不远 , 所以在安排后事？这种拖油瓶咱们可没有兴趣。”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霍中尉一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 但我却觉得凌司可能歪打正着说中了。
风雨欲来的味道填满了空气。
最后 , 霍中尉说：“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这孩子，还真以为霍家还是百年前那号令天下的霍家呢？”
返回
>
我要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