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听我提起功德,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 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如此兴师动众。
但他还是说:“大小姐如果要记录功德 , 我们肯定是照办的。只是……算了,大小姐您开心就好。”
对方这个态度看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我忍不住问道:“你们为什么喊我大小姐?”
那阴兵愣了一下 , 然后笑了笑:“没有别的。只是大小姐功德深厚 , 当得起我们的尊重罢了。”
他说完 , 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册子 , 找到死者的姓名生辰划掉 , 又让我按了一个手印。
手印按下去的一瞬间,有一股暖流顺着那张破破烂烂的羊皮纸钻进了我的身体里。
我好奇地收回手打量着自己的皮肤 , 却没有发现半点不一样的地方。
这就算是记好功德了吗?我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但因病果然说,这样就记录完成了。
然后,他又一次试探着问我要不要跟他回去坐坐 , 又说:“兄弟们一定都很希望见到大小姐。”
我愈发感到奇怪了:“难道我们彼此之间认识?”
阴兵却摇了摇头说并没有那回事,然后问道:“您在这地府可是有名的人物。早知道您要下来 , 我们一定会在鬼门关这里接应, 哪里会让您遇到危险呢?”
他恭敬关切的态度愈发让我觉得别扭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如果你们真的那么看得起我……那,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那阴兵愉快地笑了起来:“那当然。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定赴汤蹈火。”
果然,这态度很奇怪啊。
我想了想,问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你们刚才挖出来的那颗魂种,交给我带回去如何?”
没想到那阴兵却忽然变了脸色:“大小姐,此物非同小可,绝非儿戏。您要这东西干什么?”
“刚才不是还说尊敬我什么都能做?”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带回去当然是有用,难道你们嘴上叫我大小姐,可实际上我干什么却还要与你们报备?”
那阴兵露出为难的神色来,说:“可是……大小姐 , 您是个活人,这东西对您没用的。”
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拿这鬼东西修炼什么歪门邪道?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那阴兵没有说话 , 但表情却表达着自己的怀疑。
他的态度反而让我觉得事情愈发复杂起来。
难道说地府的人知道石头沟的山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有这样 , 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对那血石如此忌惮。
我冷笑一声,说:“不给我就不给我吧 , 稀罕?人我已经送到了 , 你们要是没有其他要交代的事儿 , 我可就走了。”
说完我直接转过身 , 大步顺着雪白的道路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现在我知道了 , 这条路很可能也是给我准备的特殊待遇。
在去死者家里的路上,夏美娟明明跟我说走阴的时候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事儿 , 因为地府对于从上面下来的活人普遍还是很排斥的。
尤其是鬼门关外面相当于一个无法之地,她甚至还让我多带了一些纸钱在身上——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是夏美娟大概没有想到,这地府不知道为什么把我当成老大似的 , 不仅没让我遇到麻烦还特地帮我铺了一条路,估计瞎子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迷路。
我看了一眼仍旧齐刷刷跪了一地的阴兵们 ,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折回去,将口袋里藏着的冥币全都掏出来递给了那个领头人:“喏,你们喊我一声大小姐——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总不能占你们便宜。别让他们跪了,都起来吧。这些钱拿去给兄弟们买点酒水。”
地上跪着的阴兵没有站起来,却是抬起头来向我行起了注目礼。
他们那一个个目录金光满怀憧憬的表情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道这年头的阴兵可别脑袋都有些问题?难道他们见了谁都少爷小姐的喊?
最后,我顶着一身芒刺在背的视线目送,迅速离开了鬼门 , 深吸一口气一脚踩进了小水潭里。
和来时一样,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栽倒下去 , 撞了一脸水之后顿时苏醒过来。
夏美娟见我坐起身 , 便自己去将死者眼睑上的糯米纸揭开了。
死者仍旧闭着双眼,甚至还流下了两行清泪。
夏美娟愣了一下 , 然后开门让外头等候的老母亲进来 , 告诉她死者的魂魄已经平安送下去了 , 而且下面的人颇为照顾她。
她的怨气已经化作两行清泪留掉 , 等阴寿守满之后 , 下辈子想必会投胎一个好人家。
那满头银发的老母亲对着我们不断鞠躬道谢,然后又拉着我 , 非要留我吃一顿饭。
看着老人家将自家的大母鸡抓了出来,我顿时急了:“大娘!别别,真的不要这样。您相信我 , 这事儿真的是我应该做的。我该谢谢您让我插手这件事才对。”
可是老人家固执起来当然不会听别人的劝说。
最后,我和夏美娟两人总算保下了那老母鸡 , 却还是留下来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最后又不得不一人收了一包瓜果蜜饯,这才离开了人家的屋子。
我抱着怀里的东西,只觉得脸上发烫。
夏美娟问:“是不是不习惯?”
我说:“我就是觉得……人家家里出事儿和我也有点关系,现在还这么对我感激涕零的、还送礼——我这收得于心不安啊。”
“我倒是觉得,你应当收得理直气壮。”夏美娟的话却让我吃了一惊。
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她。
夏美娟的脸上此刻一点都没有憨厚农妇的神态了。
她用复杂的视线上上下下将我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说:“凡是在这杨柳坳惨死的人,素来怨气深重。别说走阴了 , 过往我用的都是驱邪的手段,然后请阴差来收了亡魂的。可是你却不一样——你以为我刚才是胡诌?错。是死者身上的怨气真的已经全部消散了。你可知道这种事情有多稀奇?”
我愣了一下,试探着问:“很稀奇?”
“几乎前无古人。”夏美娟严肃地看着我 , 然后笑了起来 , “就是不知道,你是否当得起我的一把豪赌。”
这一瞬间 , 我竟然觉得又圆又胖皮肤黝黑的夏美娟笑起来风情万种妩媚万分。
我特么一定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