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我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探头一看 , 在不远处的一张病床旁看到一个低头抹泪的中年人。
进来查房的护士告诉我 , 那床上躺的是个老太太,上个月中风之后就没有缓过来 , 昨天晚上终于去了。
那中年人倒是个 孝子。
他跪在床边 , 对着已经盖上白布的老人说个不停。
从他支离破碎的话语里我便知道 , 这老奶奶的丈夫几年前也去世了 , 自那以后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就一落千丈 , 仿佛是等不及要去与亡夫团聚,听得身旁帮我做检查的护士唏嘘不已。
而我想到昨天晚上最先从我身边经过的那一对老夫妇 , 心中顿时沉了沉。、
果然,只听那护士说:“哎,你说奇怪不奇怪?昨天我查房的时候 , 老太太精神特别好,还特地让我给她洗澡梳头 , 说是不能让老头子看见了说自己邋里邋遢。”
我立刻接话说:“你说,是不是老太太知道丈夫要来接她走了?”
“哎,你这话别叫人家儿子听到,跟你吵架啊。”护士紧张地瞪了我一眼。
不过,她与我年龄相仿,我们两个很快就聊了起来。
从她口中我才知道,昨天晚上可真不是个好日子。
后半夜的时候,有一辆校车带着一队外出野营的小朋友回来,结果路上遇到一辆车冲出来,直接将整辆校车撞得从高速上翻下去了。
小护士絮絮叨叨的:“我听说啊 , 另外那辆车里头坐的是个情侣,吵架 , 女的就去抢男的方向盘。你知道最作孽的是什么吗?是那个男的发现车子失控了之后 , 竟然还拼命打方向盘,想要护着那个女的——啧啧啧,你说值得么?”
但是我却没有力气回答她的话了。
一对情侣、一校车小孩。
这不就是我后来看到的那两组魂魄吗?
本来我还抱着一丝侥幸 , 觉得说不定昨晚发生的一切是凌司故意弄出来吓唬我的 , 目的就是要我对他产生依赖感。
但现在看来,我是真的撞鬼了呀!
这一下 , 我再想起他之前所说的我活不过一个星期的话 , 顿时就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小护士见我脸色不好 , 也就不缠着我说话了,给我重新补了点滴 , 看到张三来了之后,她就先走了。
张三进来问了一下我的情况,视线明显在我头顶打转。
我等着他开口跟我说死气的事情 , 可没想到张三却反而说我没什么大碍,又说自己已经订好了去昆城的机票 , 这就去帮我弄出院手续。
只是他离开之前,却皱着眉头往我手上看了一眼。
我跟着低下头去,这才注意到无名指上的戒指有点发白。
“凌司?”我一边喊着,一边用指甲在戒指上敲了敲。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白天的关系,凌司并没有回应我。
我有些不安,坐在病床上呆了一会儿,见张三一时半会回不来,索性拿出手机来刷网页了。
不过别误会,我当然不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事实上 , 我这是在研究佳佳那条罪魁祸首的手链呢。
我和佳佳都是做珠宝零售的,对于设计师珠宝之类的东西格外敏感。
加上佳佳不久之前还跟我提起过某个新秀设计师 , 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她那条手链销售的网站。
剩下来的事情就要简单得多了。
国外的设计师现在很重视宝石的原产地 , 有事没事就喜欢强调自己用的宝石都是纯天然的。
所以通过设计师网站的链接,我成功找到了原石的出口商。
出口原石的是一家实业公司 , 专门负责销售国内的一些稀有矿石 , 主页上的碧玺红玛瑙看得我口水直流。
往下翻一翻 , 我就看到一个大大的注册商标以及一份份经营许可证书挂在主页上 , 不仅如此 , 下面竟然还有云滇省经济开发局局长亲笔写下的表扬书和送上的光荣锦旗。
总之,这个公司看上去后台好像很 , 不是我这种小市民有本事调查的,不过公司老总倒是长得很面善,一点没有商人精明势利的面相。
这时 , 护士带了一套换洗衣服上来,说我可以出院了。
我问她张三在哪里 , 她却说不上来。
我换好衣服,又在前台取回了自己的一些随身物品,最后在医院大楼侧面看到他吞云吐雾,地上已经丢了一大堆的烟头。
发现我靠近,他立刻将烟熄灭了,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怎么不出声?”
我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三却摇了摇头,只是古怪地盯着我,半晌问道:“秀秀,你真的不愿意拜我为师吗?”
我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真要拜师,我肯定也是拜好姨为师嘛。你别误会 , 我不是不信任你啊。”
张三苦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 说:“你好姨她……她让我顾你 ,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不入咱们这一行可惜了。”
我狐疑地皱起眉头,问道:“照顾我?闹哪样?”
张三说 , 他告诉好姨我被附体的事情了。好姨就说 , 还是让他收我为徒比较妥当。
张三的语气很是急切:“秀秀 , 其实你这个身子骨 , 是很适合走阴修道的。你天生灵感强 , 如今被附体过,阳气几乎快要散了 , 就算接回灵根以后也和另一边的世界牵扯颇深,还不如索性跟我入行,日子还能过得滋润一些。”
我紧紧盯着张三的面部表情 , 他越说,我就越觉得不对劲。
等他说完 , 我凑进一步逼问道:“你别糊弄我啊。是不是好姨出什么事了?”
张三一愣,顿时哭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情同母女,我哪能骗的过你呢? ”
不过,张三后面的话我完全没听进去。
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好姨出事那几个字上了。
我问道:“好姨怎么了?你别胡说——如果她出事,怎么会不和我联络?”
“联络不了啊。”张三苦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我看。
只见他掌心里躺着一只皱巴巴的纸鹤:这种用纸鹤传递信息的方式小时候我就看好姨用过,好像是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彼此通讯用的手段。
纸鹤中央歪歪扭扭地写这一行字,的确是好姨的自己。
那行字说的是:“替我照顾好秀秀。”
纸张一角染着深棕色,用手一摸,那触感分明就是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