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对凌司的态度颇为有趣,虽然尊重 , 但语气之中却没有多少畏惧 , 反而是带着几分埋怨,让我有些看不太懂。
当然 , 更让我介意的是他说的话。
我问道:“您若是知道什么 , 最好现在与我开诚布公。不然 , 大不了我们现在掉头就走。”
但村长却根本不在乎我的脾气,反而笑着问我难道觉得自己一走了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问题将我问得哑口无言。
他并没有说错。便是现在走了 , 我也不过是从一个旋涡跳进另一个旋涡罢了。
可这两眼一抹黑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啊。
我愤愤不平地瞪着村长 , 愈发觉得他面目可憎起来。
我忍不住讥笑:“您难道以为自己是什么运筹帷幄的高人?真有意思,分明您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您的同事可是死在家里了。”
村长一挑眉头,问:“什么同事?”
“装的一手好懵逼啊。”我也火了 , 便是往日对村长有再多的尊重如今也全都烟消云散。
我冷笑着将李大天和项目负责人的事情跟他说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村长的表情却很平静,其中甚至还有一丝悲悯。
他说:“我早就知道他们那边早晚会出事。不过我倒是没想到 , 当初的小姑娘如今是真的长大了。”
村长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我没办法继续摆脸色了。
村长叹息了一声 , 接着说道:“阿秀,你以为我是有事情在瞒你?但有些时候,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才能够有勇气有希望拼搏下去。你是咱们村子里唯一的高材生,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吧?”
凌司却冷哼了一声,说:“既然不要让她知道,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那这事儿做幌子来牵引她的注意力?”
凌司这话说得才是真有道理。
我刚刚被村长勾起来的柔软心情 一瞬间就又坚硬了起来。
没错。
村长是个老狐狸啊,说到底,他也只不过将我玩弄于手掌之中而已。
这么一想,我便下意识地往凌司身边靠了靠:身边的人越来越不值得信任,到最后,反而是凌司这个曾经让我畏惧万分的鬼夫才最贴心。
凌司察觉到我的小动作 , 低下头来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别怕,有我在。”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 , 索性靠在了凌司的肩膀上。
见到我们如此亲昵的样子 , 村长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我半侧转身子,表示不再与村长对话。
凌司接过了主动权 , 一边轻轻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一边冷笑着对村长说:“人在哪里?”
“我说过了 , 在地窖。”村长长叹一声 , 从腰间取出一把沉重的钥匙抛了过来。
他说自己不是故意要为难我们 , 而是因为他也没那个本事将血石从柱子哥的体内分离出来。
凌司却冷笑一声 , 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把你放在眼里?当然是因为你还不配与我叫板。我家阿秀说得没错啊。要合作 , 便开诚布公地放低了姿态来。区区一个蝼蚁罢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村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凌司却还不打算放过他。只见他眯眼一笑,说:“别把你跟上头人打交道的那一套拿出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们的那些套路心机只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村长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 被凌司的言语噎得不要不要的。
半晌,他深深低下头去:“晚辈受教了。”
这画面可真是很奇怪。
凌司的外表才二十八岁左右的样子 , 偏偏让村长这个满头花白的老人低头用上了谦称。
我深深意识到:自己可真是狗屎运不浅,这个鬼夫是个大靠山啊!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骄傲地笑了起来。
“德性。”凌司低笑一声,凑过来,毫不介意地给了我一个深吻。
待我面红耳赤,他这才松开我,让我就继续与村长这么谈,自己要去收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村长不忍心地恳求:“能不能麻烦您……放柱子一条生路?”
凌司却没有回答,只是勾着嘴角走开了。
村长深深叹了一口气,摇头:“都是自己造的孽啊……”
房间里一时沉默,片刻后 , 村长才问我想要从他这里知道什么。
我冷笑一声,简单地给出两条:
第一,石头沟的山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二 , 这里头到底还牵扯到多少人。
村长无力地笑了笑。
我听到他自言自语地说 , 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的。
村长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间里的一只柜子 , 然后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
他说 , 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以及他能够告诉我的事情 , 都已经在这里面写的明明白白了。
我接过笔记本,问道:“郑鳏夫的立尸你打算怎么处理?”
村长苦笑一声 , 让我离开这里之后 , 好好在石头沟里走一走。
“等你走遍了,就知道现在这里的情况究竟如何了。”村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然后 , 他的语气变得肃穆起来:“阿秀。我知道你如今心中不怎么看得惯我,也知道你对我充满了怀疑。但是我希望你不论何时都别忘记,我的的确确是这石头沟的村长。这一辈子 , 我并不是和你想象当中一样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我只是个普通人,你看到的那个项目负责人也一样是个普通人。”
“很多时候 , 最大的伤害往往是普通人造成的。”我冷笑一声,对他们没有半点同情,“不然怎么总是有人说,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
“这话你的确没有说错。”没想到村长竟然认了我的恶毒嘲讽。
他的脸上浮现决绝的神色,这让我满心填满了不祥的预感。
他说,石头沟的事情他会处理干净。立尸的问题我也不需要再担心。
但是瘟出,大劫至,这一点是他无力回天的。
“这一次的瘟,我会用自己的手段解决。”村长惨然笑了起来 , “也希望这样的举动能够让你心中的恨意和愤懑消散一些。阿秀,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一点 , 是永远不会变的啊。”
说到这里 , 村长眼中滚下一滴浊泪。
我忽然觉得心口一痛,豁然站起身 , 只觉得无法再继续呆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