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解释听得我毛骨悚然的。
想想就可怕啊:身体里自己的魂魄和其他人混在一起了,这叫什么事儿?
难怪郑欣娘自从嫁山神回来之后就一直有点恍恍惚惚的,运气也不好呢。
恐怕华盖命的效果在假魂进来之后就被破了吧。
果然 , 抱着一堆东西回来的张三说:“华盖星是很霸道的。如今郑欣娘身体里的魂魄不干净了 , 不仅仅星命不再有效,反而还会倒过来侵蚀她的气运。”
我问道:“那欣娘姐剩下的魂魄到底在哪里?”
张三苦笑着说:“我怎么知道?说起来 , 这事儿你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关系。嫁山神是魂嫁 , 肉身说到底只是走一个程序。要我说 , 恐怕你爹当初来救人的时候这姑娘的魂魄就已经被勾了 , 所以虽然人救了回来 , 身体里却不知道多出了什么东西。”
他这话一说,我顿时觉得尴尬了。
这么说来 , 郑欣娘落到如今的下场,岂不是我爹也有责任?
张三这么说话, 岂不是故意拆我的台吗?
还好夏美兰现在已经没心思计较那些事情了,所以压根没有认真去听张三的话,只是我:“大师傅,你说能够救咱们家欣娘?”
“我说过了 , 这事儿我没办法保证。”张三说着将抱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不过 , 试还是要试的。劳烦村长老爷子去找一只公鸡来,然后当妈的你快点把我带来的这衣服换上,咱们给你家姑娘招魂。你们的山神总不至于那么荤素不忌,连残缺的魂魄都要。要我说,这姑娘的魂儿指不定一直在这山里游荡着呢。”
张三的声音很有感染力,话一出口,我几乎自动脑补了郑欣娘惶恐不安地在山中游走的画面,眼眶忍不住一红。
连我这个外人都受到这样的影响,夏美兰和村长这一对做父母的就更加不用提了。
我不忍的移开视线 , 却刚好看到张三脸上没来得及消失的笑意,顿时一愣。
然后回过神来:难道刚才张三动了手脚?
难怪 , 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圣母 , 也不是那么情绪容易起伏的性格,至少不至于因为张三一句话就到了要垂泪的地步。
果然是被他摆了一道?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算计别人也就算了, 连我也不放过?
到底可不可信啊!
因为这短短的小插曲 , 我心中要给好姨告状的内容又多了一条张三玩弄他人感情不可靠的内容。
张三并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在我这里的印象又跌了一层 , 等夏美兰换好衣服回来 , 他这边也已经做好了叫魂的准备工作。
这一次叫魂可比上次让我请筷子仙的阵仗要大得多了!只见郑欣娘身下的床单上用炭笔画了个复杂的阵法 , 而三清道祖也被张三请了出来 , 此刻正由村长捧着供奉在一旁。
而张三要求的大公鸡也已经找来了。奇怪的是,这攻击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 要不是知道村长对女儿还是很上心,我几乎要觉得他找了个得瘟病的来滥竽充数呢!
果然,张三直接提脖子把鸡抓起来晃荡了两下,然后冷笑:“挺凶。”
夏美兰问:“什么挺凶?”
张三说:“没看到公鸡都吓蔫了?你家姑娘身体里这东西 , 挺凶。”
夏美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又开始打摆子了。
张三笑着说:“不过没事儿 , 咱们就是叫魂试试,就算一下子叫不回来,能知道姑娘的魂魄在哪儿也比两眼一抹黑好不是?”
我听着张三和村长夫妇谈话,总觉得他的语气不像是个正统出身的道士,反而像是……像是路边卖狗皮膏药那种吹得天花乱坠的小流氓!
我不安地看了张三一眼,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但愿是我多心了。我怎么隐约觉得张三似乎别有所图,完全是在利用村长家的不幸?
在我犹豫不决的当儿,张三却已经开始指导着夏美兰叫魂了。
叫魂的方法其实很简单的。
第一步,是用新鲜的公鸡血为引子。
那公鸡大概是被吓傻了,直到被张三扭断脖子鲜血撒了一地都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没有半点挣扎。
热乎乎的鲜血冒着气,从郑欣娘的头顶一路淋下去。
趁着鲜血还热,张三点燃了一盏油灯 , 将燃烧的灯芯放在郑欣娘面前。
接着,便由夏美兰呼喊郑欣娘的名字。
母女之间的血脉联系是最强烈的。如果郑欣娘的魂魄真的如张三所说那样一直在附近晃悠 , 那很快就会回来了。
不过张三也说:就算真的回来 , 也不代表郑欣娘就能够恢复过来。
魂魄回来只是第一步。
郑欣娘身体里那个假魂很凶,如果处理不妥当 , 她的魂魄只会成为对方的饵食。
这一番话说得负责招魂的夏美兰浑身发抖。
尽管如此 , 她还是冷静地喊着女儿的名字 , 一声一声摧得人肝肠寸断。
房间里卷过一阵阴风。
郑欣娘身体里那黑影再一次浮现出来。
这一次我看清楚了。
那个假魂绝对不是人类 , 而是某种兽:毛茸茸的身体、模仿人类用两条后腿直立、嘴巴长长突起。
这东西像是狗、但是又和狗有所不同;像是老鼠 , 但肯定不是老鼠。
那黑影抬着头,警惕地盯着忽然被吹开的窗。
油灯闪了一下差点灭掉 , 但是张三及时用手挡住了风。
他说,这油灯是引子,是路标。
如果灭了 , 那郑欣娘的魂就真的回不来了。
不仅回不来——即将回归身体的魂体是很脆弱的。如果没有了灯芯的保护和引导,那她就仿佛是扔进狼群里的了一块肉 , 随便路过一个孤魂野鬼都能够将她给吞了。
我紧张的盯着窗口,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躁动不安,腹部也有些抽搐。
我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便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从窗户外飘了进来,嗖地一下进了郑欣娘的身体。
同时,张三往她背上啪的拍下一张刚刚剪好的符纸,形状与那黑影赫然一模一样!
郑欣娘的眉眼瞬间清明,看着面前绑着白头带、拿着香的夏美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