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生肉的是夏美兰。
吸血杀了老黄牛的是夏美兰。
这两条信息炸得我头昏脑胀。
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其中细节我无从得知 , 但有一点很明确。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 夏美兰说过她会想办法帮我找出出货人真正的身份。
她说得很笃定，表现得也很有底气。
可一个星期的时间都不到 , 她就和欣娘姐一样 , 疯了。
不 , 不止是疯了。
我不顾郑鳏夫的阻拦 , 走上前去借着昏暗的灯光近距离观察夏美兰。
在阿爹身边的那几年 , 我解除了不少不干不净的事情，虽然阿爹从来没有真正让我上阵过 , 但有时候遇到需要童男童女之类的活儿也会让我顶一下。
现在我知道了，阿爹不让我轻易出去，正是因为我身上的因果和秘密太多了。
但相对应的 , 当他让我参与的时候，往往说明事情很棘手 , 需要我天生的阴气和孽债因果来镇压。
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不然从小到大我一定能够为阿爹分担更多。
夏美兰如今的情况，倒是和我四岁的时候阿爹经历的一件事情很像。
“是不是想起来了？”郑鳏夫在一旁阴恻恻地说道。
我冷笑起来：“阿爹当初救了你这条狗命，现在你拿同样的事儿来倒打一耙？”
郑鳏夫却道：“谁知道当初的事情是不是和你们有关系？村子里就你们父女俩是外来人，呵，村长那老不死的被你们猪油蒙了心，我可不蠢。”
“我看猪油蒙了心的是我阿爹。换成是我当初就让你死了算了。”我笑了起来，“知道阿爹说过什么吗？阿爹说过，弄死这些东西，比逆转整个进程要困难多了 , 代价也要大多了。阿爹就是心肠太软。”
“而你，心肠不软。”郑鳏夫冷笑 , “所以 , 你才是个祸害。”
我与郑鳏夫四目相对， 这一刻 , 真的是有了杀人的心。
在我四岁那年 , 郑鳏夫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在山里咬了一口 , 回家之后就发起了高烧。
当时的他和此刻的夏美兰一样 , 身上东一块黑一块出现了黑斑。
刚开始他的神智是清醒的 , 只是腿使不上劲。他没有把这一切当一回事，谁知道几天之后竟然咬了去小卖部买糖的一个姑娘。
姑娘手上一大块肉都被咬下来了。
可笑的是 , 在刚才跟着郑鳏夫起哄的人群当中，就偏偏有她在。
她高举着火把，手上的伤疤格外显眼。
当时那孩子被咬伤之后 , 家人先找了村长帮忙。
村长看出门道，说没本事处理 , 才转来了阿爹这里。
我依稀记得，阿爹说那姑娘中的是尸毒。
还好处理得快，尸毒没有深入，他给找了药材敷了也就没事了。
但是作为尸毒的传染源，郑鳏夫的情况就不怎么好了。
阿爹说过，活人尸变有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染上尸毒，身上出现黑斑。
第二个阶段是神志不清，开始嗜血，手脚指甲逐渐增长 , 但这时候还看不出太显著的变化来。
如果要救人，第二个阶段是关键。
等进入第三个阶段 , 黑斑里开始长出毛发来 , 这人就没救了，必须要杀死。
阿爹找上郑鳏夫的时候 , 他已经是第二阶段末尾了。
为了救他 , 阿爹剪了我一大把头发入药 , 那会儿年纪小 , 我还为此大哭了一场。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垂到肩膀下面的发梢 , 狠狠瞪着郑鳏夫：“真他妈浪费。”
郑鳏夫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候 , 通往内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从里头走出来的人是我没有想到的。
柱子哥的手里端着一碗气味浓重的药，蹲下身掰开了一见人就想要咬的夏美兰的嘴，硬是灌了下去。
夏美兰浑身抽搐 , 终于安静下来。
我愣住了：“柱子哥，你怎么在这里？”
“不在这里，难道还等着他那个屁滚尿流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的爹？”郑鳏夫冷笑着说道。
我这才知道 , 村长真的下落不明了。
柱子哥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不敢面对我质疑的眼神，只是低声说我离开之后不久夏美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没有人投靠，阿姐、阿爹又都不在，然后夏美兰发疯冲了出去最后被郑鳏夫抓住，他也顺势投靠过来了。
我在心里头骂着：那你也不能投靠跟你爹做对的白眼狼啊。
霍中尉走上前去，拿过柱子哥手中的碗闻了闻，问这药方哪儿来的。
这一下轮到郑鳏夫尴尬了。
原来，那是我爹当年拿来救他的方子 , 当然，里头少了一味药——阿爹当初剪我头发入药的事儿可没人知道 , 村里都以为是我贪玩在灶房烧了头发 , 难看得要命所以才剪掉的。
我讥笑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懒得再继续理会这跳梁小丑。
霍中尉检查完了碗里的残渣 , 又凑上前去近距离查看昏迷过去的夏美兰。
他是懂行的人 , 自然看得出来那药有所残缺 , 所以顶多起到镇静的作用 , 要说治愈 , 那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因着军人的身份，不论郑鳏夫还是柱子哥都不敢对霍中尉加以阻拦。
霍中尉用手在夏美兰身上仔仔细细摸了一遍 , 又取出一颗肥大的虫卵放在夏美兰的鼻尖下。
虫卵孵化出来，里头钻出一条纯白的小蜈蚣，悄悄从夏美兰一边鼻孔爬进去 , 又从另一边爬出来。
霍中尉站立的角度很刁钻。如果不是我一进屋就放出了灵根，恐怕也看不到他做的这些小动作。
此刻 , 我只能感慨霍家的这些虫子果然千奇百怪，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霍中尉直起身子来，说：“夏美兰没有呼吸，但是还有微弱的心跳。她如今是假死状态，驱邪之后就能恢复过来。我需要做法镇魂，你去准备一下。”
“做法镇魂？”郑鳏夫重复了一遍，面色古怪地看着霍中尉，“这我可做不到。”
霍中尉冷笑起来，问：“怎么 , 非要用枪顶着你的头，你才做得到？”
可郑鳏夫说：“军爷，虽然咱们是些没文化的小老百姓 , 但您要真的逼急了 , 狗急还会跳墙呢。”
霍中尉的脸色一下子黑了：“威胁我？”
“不不，怎么敢？”郑鳏夫一边说 , 一边向我指了过来 , “只是这事儿本就与您没关系 , 都是她的责任。石先生说了 , 将她扔进山里去 , 就放过咱们全村人。不然，您插手救了一个夏嫂，却是要害得这一整个村子的人陪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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