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霍中尉杀气腾腾,我明智地决定暂时不与他争辩 , 一块儿先回石头沟去看看情况。
更何况 , 我自己心头也的确堵着一口气。
在石头沟里的时候,我被他们欺负得那么惨 , 直接扔进山里来自生自灭。
如今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 当然要耀武扬威的 , 回去好好扬眉吐气一番。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我等下回去要探探情况。
如果说柱子哥真的只是被郑鳏夫拿来借刀杀人用的小喽啰 , 那么 , 他就算真的死了,郑鳏夫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但如果反过来说 , 如果柱子哥的的确确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出货人,而其他的人才是从犯的话……
被柱子哥捅了一刀之后,我对于他的往日情谊已经烟消云散。所以,此刻我倒希望事实是第二种情况。
因为这就代表着石头沟里的家伙群龙无首。
在这种情况下 , 霍中尉这个外人是最容易切入的。
我吃力地将夏美兰背起来,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凌司不愿意在人前现身 , 随着我们接近石头沟,他便逐渐隐去了身形。
我上山的时候本来就是晚上,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天自然仍旧是漆黑一片,与我在幻境中看到的蓝天白云对比起来,让我有一种昼夜颠倒的错乱感。
我们才刚刚来到山脚下,远远的,我便看到前方一片闪动的火光。
等靠近过去,问二线果然是村民们手中举着火把,一个个在村口翘首以盼。
当然 , 我很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期盼着我能够平安归来。
这些村民们的脸上几乎齐刷刷的露出焦躁不安的表情。
所以与其说是他们希望我能够平安无事地从山上回来,反倒是在担心着如果我真的凯旋而归 , 他们该如何面对我 , 又该如何推脱自己的责任。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生死的缘故,现在我再看着这些村民们便只觉得他们很可怜 , 却一点都不生气了。
越是弱小的人才越可恶。他们无法保护自己 , 便毫不犹豫地将我推了出去。说到底 , 最可怜最可笑的就是他们。
果然 , 随着我一步步靠近 , 村民们自动从中央分出一条道路来。
这场景和那天郑鳏夫站在井边逼迫质问村长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顿时让我生出满心嘲讽。
“那个老不死的人呢?”我冷笑着问道。
如今我洗脱了祸害的罪名 , 村民们便似乎记起了当初阿爹是怎样为他们家家户户看脏病保平安的事情来了。因此,他们隐约露出一种要以我为主心骨的架势。
我冷笑一声,可不敢接受这要人命的殊荣 , 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村民们说,郑鳏夫从刚才开始就把自己锁在杂货店里头不肯出来了。
我冷笑一声 , 道:“这时候开始害怕?晚了。”
村民们没有说话,个个脸上都透露尴尬。
我一看过去,他们就立刻挪开了视线。
我嗤笑着,问:“老村长呢?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村民们嗫嚅着,愈发不敢面对我了,纷纷向后退开,很快在我身边形成一个空白圈。
我懒得理会他们。
但既然他们现在以我为中心,我便索性下令,让他们去山里寻找老村长的下落。
可是村民们一个个摇着头,说晚上谁都不敢上山 , 这也是以前定下来的规矩。
我笑了起来:“规矩?原来你们心里还会在乎规矩?何况这话可真有意思啊——那些规矩都是村长定下来保护大家伙儿的嘛。你们连村长都要弹劾了,怎么他定下的规矩倒是照做着呢?”
说完我懒得理会这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来到大门紧闭的杂货店前面 , 抬脚就踹了上去。
大门从内部不知道用什么东西顶住了 , 我一脚踹上去竟然纹丝不动。
我冷冷喊了一声:“老不死的, 我给你面子 , 出来开门,不然我就闯进来了!”
杂货店里一片死寂。
不 , 仔细听来 , 里头好像有一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如今我的身体强化过了 , 五感也变得敏锐了许多。
我听了一会儿,才发现竟然是郑鳏夫在求饶!
我脸色微变 , 狠狠飞起一脚,直接将门给踹开了 , 一边想着:早知道刚才让霍中尉跟我一起过来看。
霍中尉进了村之后就去找方堇了,说是要抓紧时间开井查探地脉。
好在还有凌司在。若是我遇到危险,他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这么想着 , 我深吸一口气直接冲进了杂货店里。
郑鳏夫的杂货店店面只占据了小平房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就是他平时居住的地方。
挡在门后的是杂货店的货架 , 又高又重一大块木头顶着,难怪我得用力才能闯进来。
只是郑鳏夫那么脆弱一个老头子,哪里来的力气搬得动这么重的东西?
从小到大,他店里装货卸货都是雇佣村子里的青壮年劳力来做的。
郑鳏夫呜咽求饶的声音是从后屋传来的。
我穿过杂货店的店面,又踹开一道门,终于找到了他。
但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诡异了。
郑鳏夫此刻张开双脚站在房间中央,面朝着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他竹竿似的双手高高向上举起,可手臂上却已经布满了鲜血。
他脆弱衰老的双手竟然托举起了屋子里供奉的石先生。那原石头比他整个人的脑袋还要大,竟然被郑鳏夫那两条小细手臂给举住了,上下左右根本没有多余的支撑!
郑鳏夫满脸通红、喘着粗气 , 看上去像是要中风似的。
他看到我进来,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阿秀!阿秀!快救救我、救救我!”
可就在这时,我的耳边却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郑鳏夫的两条手臂不堪重负直接向前方折断 , 右手手肘里甚至刺出一片尖锐的骨片。
失去了唯一的支撑 , 那沉重的石头直接砸在了郑鳏夫的脑袋上。
白花花的脑浆刹那间炸裂得到处都是。不仅如此,郑鳏夫的脑袋和脖子直接被砸进了身体里 , 尸身双膝跪地 , 却稳稳地没有倒下 , 乍一看去 , 就好像是他的脖子上长了块石头 , 整个人化作了一尊诡异的台座,将石先生稳稳共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