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的整个车屁股扬了起来,最后又重重砸下。
我抓着柱子哥的手臂一直在尖叫,直到凌司最后冷冰冰的来了一句:“叫够了没?我不是说了你死不了——怎么就不相信呢?”
凌司这话真是将我气疯了。
我觉得我特么不是找了个鬼夫 , 是找了个讨债的。
他既然看我处处不顺眼,为什么还要现身?不如像之前那样在我的魂魄里面睡大觉不就可以了吗?
难道他这么勉为其难地跟在我身边,就是为了吐槽我么?有病啊!
不过被他这么一搅和 , 我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了。
这时候,司机骂了几句三字经 , 说了些让乘客稍安勿躁的官话 , 就亲自下车去看了。
他们这种班车司机都是打零工的 , 甚至车子的押金都要自己交 , 所以每个人多多少少也都会些汽修技巧。否则 , 要是第二天等上面公司来拖车,他们辛辛苦苦跑晚班就等于是白跑了。
司机下了车 , 车上的乘客倒是很冷静,完全没有大半夜山路抛锚的异常感。
我扭头看一看,张三还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 背后的小贩蒙着他的眼睛。
我摸了摸裤子口袋里的符纸,还是忍住了。
这符纸还是上次那一张。
大概是因为好姨的关系 , 张三对我真的是很好。
他嘴上骂着我败家,可一转手还是把那张只能用三次、如今只能用两次的师门祖传符纸给了我随身带好。
他说如今这符纸被我用过,已经有灵性了。以后就算不激活,拿出来甩几下也能将普通的孤魂野鬼吓跑,效果倒是和凌司本人差不多。
但我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我小的时候阿爹曾经提起过,说是捉鬼的道士就算再强大也不是万能的。
很多时候,暴露身份对他们来说就代表着死亡。所以,要降妖除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耐得住性子。
所以 ,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抽出一角的符纸重新塞进了口袋里。
这时凌司却说:“要我说,你该下车去看看。”
我没开口,只是用眼神反问:下车干嘛?
凌司却只是笑 , 那模样好看得我心里发毛。可仔细想想凌司至今为止说的话每次都是有道理的 , 所谓好奇心杀死猫,这么一想我顿时就坐不住了。
最后我索性给柱子哥找了个自己身上不方便的借口。
柱子哥一听 , 下意识就说要陪我 , 但是话说到一半又明白过来连我所谓的“不舒服”指的是什么 , 顿时尴尬地涨红了脸。
我笑了笑 , 背上了自己的随身小包就下了车。
一下来我就打了个喷嚏 , 这才发现车外的温度简直低得可怕。
虽然山里昼夜温差大,但也不至于冷到这种让人身体都冻僵的地步。
很显然 , 这应该就是凌司之前提到过的阴气过重导致的了。
虽然我的身体很冷,奇怪的是,我的大脑却变得异常活跃。
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在兴奋的跳舞 , 这种仿佛嗨上药一样的感觉让我有些害怕。
凌司却说,这是因为我的灵根与普通人不一样。
普通人阳气越强盛灵魂就越健康 , 但是我的灵根却喜欢吞吃阴气和阴魂以此来成长。
可他还是一如既往话说一半,我继续追问的时候,他又不乐意说了。
就在这时,公交车尾传来突突两声。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车修好了。
看不出来,那个青春痘司机还有点本事的嘛!
我笑了,跟在司机后面往回走。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司机刚刚上车,竟然就将车门在我面前关上了。
我顿时目瞪口呆。
凌司笑着说:“看来,有人不想要你回石头沟——你说有不有趣?”
有趣吗?
我站在四周的阴气里冻得浑身发抖,实在是不觉得这有哪里值得凌司笑得如此灿烂。
从我所在的位置 , 甚至可以看到柱子哥猛地站起身来和司机争执。
一边吵,他一边担心地扭头往外看。
可奇怪的是 , 好几次他的视线明明从我身上扫过去 , 却偏偏仍旧只是一脸焦急和迷茫,仿佛根本看不见我似的。
我一把抓住凌司,问道:“是不是你在捣鬼?”
“这一次可真不是我。”凌司却无辜的耸了耸肩。
就在我们争吵的当儿 , 班车点着了火 , 就这么扔下我扬长而去了。
我目瞪口呆 , 带着满心绝望站在寒风之中。
四周的树影仿佛变成了怪物的爪牙 , 看得我心有戚戚焉。
就在这时 , 一道黑影嗖的一下从我身边窜了过去,绕了一个大圈子后又在我面前站定。
我死死抓住了凌司的衣袖 , 上下牙齿直打架。
凌司笑了。
他温柔地将我拉进怀里,轻轻在我的鼻子上捏了一把:“阿秀你啊……没有我在,岂不是要被吓死了?”
可他的语气里分明是满满的享受。
就在这时,地上匍匐的黑影竟然开口说话了:“恩公 , 我等了您好久,可算等到您了。”
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 嗓子沙哑得仿佛粗糙的金属块彼此摩擦后发出的声音,让人听着耳朵发痛。
这人慢慢直起身来,我才发现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袍子。
而且,这个人长得可真丑啊。一对眼睛很小很小,鼻子上还长着个肿瘤似的大包,鼓鼓囊囊凹凸不平的看着人恶心。
他的脸颊很尖,整个嘴部是向外突起的。
仿佛知道自己的模样吓到了我,那人低头又用袍子遮住了自己的脸颊。
他的速度很快,明明看上去七老八十 , 可一眨眼就到了我的面前,枯枝般的手指扣住了我的手腕。
他说:“恩公 , 我知道你害怕。但是没办法——你不能回去。如果回去,就真的没命了!”
这个人的力气好大 , 手指仿佛要嵌进我的皮肤里去。
我慌乱地挣扎着:“你干什么?放开!快放开我!”
那人松开了我,眼珠在黑袍下面竟然散发出淡淡的金光:“恩公 , 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年多亏你赠言 , 我方才能够化成人形不至于数百年道行毁于一旦。那之后 , 我便一直守在这山上。因为我知道 , 这漫山遍野都是要算计恩公的东西 , 所以我一直等着——等恩公你哪天若是回来了,我便一定要救下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