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北祁公主,在此之前我对这位明德太子的印象实在不深 , 他病逝的时候我也还小 , 压根不关注朝廷上的那些事。渐渐的,我长大了 , 所听闻到有关南梁的消息 , 都是有关云斟的,那时的南梁 , 已经是云斟的天下。
云斟跟明德太子之间,有说不明道不清的一些事。
就拿琉璃门的楚娘来说 , 她是赵如茵的生母,也是柳庄主曾经的爱人。那日柳庄主虽然没有明说 , 但我从他的言语之中猜出来,当时逼迫楚娘的人 , 就是云斟。而琉璃门是明德太子的组织 , 云斟此为 , 更是与明德太子作对。
明德太子身为储君,亦掌握着天下秘事与绝世兵器的两大私属,相当于将天下有能之士收入门下。这些门客怀着远大抱负,跟随明德太子。不想,明德太子突然暴病而终,这两大私属便因此脱离朝廷,成为江湖门派。不过……
凑巧的是,琉璃门和绝世山庄之主,不约而同地指向李既衡。
为什么偏偏是他 , 尤其是绝世山庄,张长老明知竹节玉坠是未来庄主的信物 , 却还同山河剑一起交给了李既衡,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我想起之前 , 李既衡不允许我查他,其中原因会不会就和这有关?
眼下,天下所有秘闻秘事都在眼前 , 我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 之前究竟在做什么,易如反掌。
“原来琉璃门的消息都是从这儿传出来的,你在找什么?”
正当我专心寻找蛛丝马迹之时 , 李既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此时,他身上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 , 脸色看起来也恢复了一些。他方才就一直站在我身后,看着我上上下下翻阅这些密宗。
我回答说:“我在找有关明德太子的一些事 , 绝世山庄和琉璃门之前都是明德太子掌管,他病逝之后 , 它们就成了两个江湖门派。”忽然想到他现在虽然失忆 , 但若以后想起些什么来又怪罪我 , 这可就不好了,于是我马上便转口说道,“现在我们身处琉璃门密室之中,兴许在这里还能找到一些资料线索,我们就能出去了。”
李既衡拿起边上一本密宗,大概翻了两下,摇摇头,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一边说:“天下之事 , 时时在变,这里的密宗也一定经常更改添新 , 除了我们进来的那个机关 , 应该还有别的出路,如果猜的没错 , 是从烟红楼外部进来 , 此密道当通往四边而不是像我们进来时的那样在上面。”
说着,他开始敲打四面石墙。
我快速翻了基本书 , 还是没找到有关李既衡的密宗,大概李既衡把它藏在别的地方了吧。
无奈之下 , 我只好暂时放弃,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了密室所在 , 下次再过来寻也是一样。
我跟着他一起检查这四周的墙壁和摆设,看看是否有什么隐秘的机关。说到机关 , 我心中也满是疑惑:“最令我奇怪的是 , 这里是琉璃门最为重要的密室 , 机关为何就在一楼的房间里,这不是太明目张胆了吗。”
李既衡说:“或许这个机关,只有少数人知道。我始终觉得我们掉下来,不是机缘巧合,是有人在暗中操纵。”
经他这么一说,我惊讶:“你的意思,是赵如茵?”
眼下顾温留拿走了门主令牌,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赵如茵等人是心有不服的。这里的机关十分隐秘,因为此处经常有人出入 , 却无人发现这里面的玄机。而以经常出入的客人房间做掩饰,谁也想不到琉璃门密室竟然就在这下面。而在上面的时候 , 顾温留有心除去李既衡 , 当时我们也并未触动什么东西,地面就裂出这个洞口 , 显然是有人在背后触发了机关 , 故意放我们逃进来。
那个人,唯一的可能 , 就是赵如茵。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定不会困死在这儿。就像李既衡所说 , 琉璃门收集密报,门中之人并非只存在于烟红楼中 , 要想将外面的秘报安全传入此处,必须有一个不必经过烟红楼的密道 , 这个密道 , 就是我们化险为夷的出路。
“这里有风!”
那厢,李既衡突然大喊!
我回过神来 , 看见他手掌贴在地上。我学着他的动作,果能感受到一阵极细微的轻风从地面墙缝里吹进来。
李既衡在边上摸索,终于在地面的一块方砖找到玄机,他将方砖往下一按,石门立即渐渐上升打开!
我拿了一盏烛灯,跟着他往里走。
前面是一条长长的暗道,地面是墙壁都是巨石开凿,四周都泛着浓重的水汽,湿阴而寒冷。
隐隐间,我听到石墙隔壁传来一丝异动 , 我走在密道里,越来越觉得浑身发颤。
忽然 , 昏暗的灯光下 , 我看见前右方有一扇打开的门。
果然,这隔壁另有洞天。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难道这底下还有琉璃门的人?
我和李既衡小心翼翼靠近那扇门 , 那里面似乎是另一间密室。到了门口 , 我看到一个黑糊糊的庞然大物堵在里面。灯光之下,那东西油光发亮 , 密密麻麻的鳞片布满全身,似乎还在蠕动。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巨蟒!
我吓了一跳 , 险些大叫,捂住自己的嘴不发生一点声音!要是惊动巨蟒,我们两个可就成了它的盘中餐了!
之前赵如茵便是以蛇为武器 , 差点伤到我。这条巨蟒,应该也是她养的!
此时此刻,李既衡身上的血腥味,随时都可能引起巨蟒的注意!
我们快速往前跑去 , 身后突然“呼”地一声,巨蟒从密道里蹿了过来!
巨蟒出来的速度如飞 , 密道这么窄,我们根本无处可避!
慌乱之下 , 我摔在地上,吓得闭上眼睛。
正当我以为我们两个人今日必丧蛇口之时,周围突然又陷入一片寂静,我也迟迟没有等到令人恐怖的那些事。
我悄悄睁开双眼,李既衡挡在我跟前,而那条巨蟒直勾勾地盯着他吐着信子,像是打量着些什么的。最后,巨蟒又朝我们游近,我想拉着李既衡跑,可他却反手推开我!
转眼间 , 那巨蟒便已将他缠绕。
惊慌之下,我手无缚鸡之力 , 想起手腕上顾温留给我回春镯 , 这里面有长箭和匕首,正准备按下机关之时 , 李既衡压低声音对我说:“先不要轻举妄动 , 这条巨蟒似乎并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如果激怒了它,后果不堪设想。”
我浑身发抖 , 盯着那条巨蟒不敢乱动。
巨蟒在李既衡身上反复试探了一遍,最后……竟然松开他 , 游回了方才它待的那间密室里。
我上前检查李既衡上下,李既衡摇摇头 , 跟我说:“它没有伤害我,它方才一直朝我身上吐信 , 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正说着 , 他从腰上摸出一个香囊 , 这个香囊很小,刚才我为他抹药的时候并未发现。而这个香囊我从来没见过,据我所知,李既衡回来之后也极少佩带香囊,而且若要佩带,也不会这这种香味。难道……那条巨蟒是嗅到了这香囊里的气味,所以才放过我们?
李既衡看着这个香囊,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之前在上面的时候,赵如茵曾经扶了我一把 , 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就把这东西塞到了我身上!”
如此,这也更加能够证明 , 这个密室机关完全都由赵如茵掌握着,她已经全盘计划好了给我们脱身的机会!
这个密道并不复杂 , 几乎就是一条路通到头,有巨蟒镇守 , 琉璃门之外的人很难进得来。
我们找到下一扇石门 , 机关就在右手边。李既衡将圆形石锥往里一按,眼前的石门就渐渐打开。顿时间 , 有光透进来,应当就是密道之外了!
石门只开了半人多高的距离,我和李既衡爬了出去 , 眼前是荒山树林,毫无人烟。
当我们出来之后 , 石门便自动合上。而在它外面,有一层苔藓覆盖 , 与山体混为一体 , 极难被人发现。
“嘶!”
李既衡突然倒吸一口气 , 脸色不好地撑在地上。
我担心问:“怎么了?伤口又疼了吗?”
李既衡摇摇头,告诉说:“伤口倒是没事,只是之前内力受阻,现在却感觉好像有一阵别的力量要从我身体冲出来。或许是因我强行动用内力加快了毒性蔓延,所以有些不适。”
我闻此,更是紧张:“那我们赶紧回去要解药!”
李既衡站起来,辨了回都城的方向后,带着我从荒地一路走去。渐渐的,他捂着受伤的胸口,脚步越来越慢。我发现他脸色发紫 , 额上更是冒着一层汗珠,不由立即扶住他的胳膊 , 想让他稍微好受点。
他转过头来 , 冲我虚弱笑了笑,却是说道:“这里是都城郊外 , 倒是不远 , 天黑之前应该能回去。只是……眼下我病发,只怕走不了那么快。这里荒山野地 , 边上虽是都城,可是一到深夜 , 还是会有野兽出没,不如你先赶回都城 , 再找人过来接我。”
我皱眉,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 不管怎样 , 你都给我忍着,忍回都城去!”
要救人 , 要保命,他的建议虽然不假,可是我做不到。慢慢走也无妨,只要先出了这荒林,到了有人的郊区之后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李既衡深深望了我半晌,最后默默加快了脚步。
途中,我们休息了一次,李既衡一直忍着,忍到了都城门口 , 此时夜幕刚刚降临。
守城的侍卫一眼认出我们,立即派人将我们护送回了公主府。
而我也得知 , 在我们掉下密室之后,城中出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 , 烟红楼被封,不少在里面饮酒作乐的达官贵人身上都挂了彩。此事惊动了官府 , 可是当官府赶到的时候 , 烟红楼已经人去楼空。里面桌椅杂乱,似乎经历了一场极为激烈的打斗 , 地上还有不少血迹。周围的人说,当时烟红楼内突然传来嚣乱 , 里面的客人都跑了出来,官府到后 , 里面的人就已经全都不见了,楼里姑娘的珠宝首饰一件也没带走 , 烟红楼内一片狼藉 , 不知何为,无人知晓!
顾温留……还是端了琉璃门 , 也不知赵如茵他们的情况到底如何。
我们回到公主府,李既衡已经毒发,躺在榻子浑身发抖。
海月和悦眉几乎找遍了都城所有的大夫,可是却没一人能解此毒。我心急如焚,顾温留是绝对不会交出解药,我想到还有一人……或许可以试试。
“海月,去把安平遥请过来。”
安平遥与顾温留同出一门,应该知道些此毒的手法与解毒的办法。
正当海月准备出门之时,我又叫住她:“等一等 , 我去找她。”
说着,我便疾步出了大门 , 上了马车前往医馆。
安平遥对我心有芥蒂 , 我这样派人找她,她必定不来。既然我有求于她 , 必要亲自过去才好。
此时 , 安平遥的医馆还没关门,里面也还等着几个病人。
我下了马车 , 直径去了内堂。
安平遥见到是我,厌恶地白了我一眼 , 还未等我开口,她便说道:“我这里忙的很 , 想要就医就去排队。”
我咬咬牙,焦急说:“平遥 , 事出紧急,我……”
安平遥不耐烦地抬起头 , 怒目瞪着我:“这里每个病人都很急 , 不能因为你是公主殿下,就不顾这些百姓的感受给你走后门吧!”
此时,在旁等候的病人都齐刷刷向我看来。
我被盯得面起愧色,立即站去一旁,保持静心等候。
大概等了一个多时辰,安平遥终于把之前的病人都看完了,轮到我时,她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道:“今天的问诊已经结束了,你明天再来吧。”
此时 , 医馆之内已无别的病人,可以说我是最后一个 , 可是偏偏她要掐在我这儿,说不看诊就不看诊!
我心急如焚 , 也不甘愿,仍是顾自开口说道:“安大夫 , 我夫君中了毒,想请你……”
话还没说话 , 安平遥就一口打断我,决绝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 谁下的毒,你就找谁去解 , 尤其是某些独门秘药,恕我无能,帮不了你!”
说罢 , 她把我推到外面,就要关门。
我双手抵住两门 , 告诉她:“这个毒 , 是顾温留下的。我已经找遍城中所有的大夫 , 都无药可解,无奈之下,所以想求……”
安平遥眼中闪过一道惊色:“你说什么!温留,他回来了?!他现在在那儿?”
我回答说:“方才我们在烟红楼见到了他,现在……不知去向。”
安平遥皱起眉,气恨道:“烟红楼?他怎么去那种地方!刚刚我还听说烟红楼被人毁了,难道是他?”说着,她脸色一变,锋锐的目光落在我脸上,“要我帮你也可以,不过我可有个条件 , 你必须答应我。”
我:“你说。”
她道:“我要你再十天之内告诉我顾温留的下落,能做到的话 , 十天之后,你夫君的毒就能彻底解清!”
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 立刻答应:“好,一言为定!”
安平遥微微一笑,转身提了药箱 , 跟我坐上马车回了公主府。
李既衡虚弱地躺在榻子上 , 安平遥诊脉之后,说是中了一种叫做昙花散的毒药。这种毒药尤其对练武之人特别有效 , 中毒之人,起先会心慌意乱 , 胸闷头晕,另外还有身内似有物窜动之象 , 之后便会力竭虚弱,若无解药 , 便会昏睡不醒,直到命绝!
她说的这些症状 , 我也有 , 只是比较轻,没有太在意。当时我也闻到了那种香气,看来不只是对练武之人有影响,就连我也中了招。
安平遥似乎也看出我的不对,脸上露出一丝愉悦的微笑。接着,她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这种毒,是我们师门秘方,所以要我解毒 , 并不是什么难事。这里有一颗暂时缓解毒性的解药,你们两个自己决定谁先吃吧。”
我接过解药 , 毫不犹豫给李既衡塞了下去。
安平遥微微一笑 , 提起药箱对我说:“公主殿下,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 可别忘了。”
她正要出门 , 小厮突然来报,说云棋来了!
这个时候,他来添什么热闹!
而这边小厮还正说着,云棋便不请自入 , 身后还带着一个太医,进屋便说:“我听说驸马受了伤 , 也中了毒,至今都没有一个大夫可医治他的 , 所以特意请来了太医。”他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往我不怀好意地身上瞟。
我还未答应 , 太医就立即上前 , 给李既衡把起脉来。
也好 , 让太医看看李既衡的情况,以免安平遥作祟。
片刻之后,太医告诉说:“他身上所中之毒奇特,要想解毒,恐怕还要一段时间研究。”
云棋故作惊怒:“研究?驸马危在旦夕,你居然还要时间研究?!等你找出解毒的办法,这要到什么时候!”
安平遥在边上冷笑了一声:“皇宫太医的医术,也不如过此!”
云棋假装这才注意到她,之前他跟安平遥有过节,此时也离她站得远远的,但是一双轻薄的目色却尖锐盯着她 , 撇嘴道:“那么你的意思,你能解此毒?”
安平遥脸色一变,立即闭口不谈。
突然 , 榻上的李既衡痛叫一声,趴在边上吐了一口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