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真的抓到了传闻中的妖怪，飞头蛮。
而且 , 还是萧凌亲自抓住的！据说 , 那个妖怪，是出现在了乘风殿里 , 被陈贵妃看见了。
此事我费尽心思 , 没想到还是徒然了。
张太医说陈贵妃因此受到了惊吓，导致晚上失眠多梦 , 白天极不精神。后来萧凌连续带着她在后花园里散心，晚上也时常过去瞧她 , 她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那个飞头蛮到底是谁，我不曾见过 , 甚至都不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
萧凌说，为了不引起恐慌 , 他已经把飞头蛮秘密处决了。否则此事传扬出去 , 不仅仅是宫中 , 就连民间也会传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可我始终不信这世上有妖怪存在，尤其是在这幻象丛生的皇宫，有时候根本分不清真假。
我差问过宫牢记录，并没有什么发现，也没有人知道飞头蛮是在什么时候被处决的。又或许……萧凌把她藏去了那儿？跟当初二十个美人一样，被秘密用刑？可是都已治罪，为何要这般隐蔽，真的只是为了掩盖宫中有妖，还是另有其他？
我想仔细询问有关宫中飞头蛮一事 , 可是杨妃也说得不清不楚，只说陈贵妃在半夜被一阵风吹醒 , 之后就看到了一个脑袋从床帐外钻进来 , 眼珠猩红地盯着她。她还看到这颗脑袋下面连着长长的脖子，一直通到窗外。陈贵妃大受惊吓 , 恰巧那天晚上萧凌批完奏折经过 , 听到声音赶了进去，果然看到一个脑袋飞出窗外。
萧凌根据记忆连夜画出那脑袋的样貌 , 按照这个画像，禁军在第二天就在尚宫局找出了这个宫女。而这个宫女脖子上恰巧布满红血丝，与飞头蛮独有的特征一样！
前几天还是传闻 , 如今却被突然落实，未免也太凑巧了。我总觉得有问题 , 这天，顾温留来玉明殿的时候 , 我顺便问他：“你可知有什么病，血丝会蔓延在脖颈上？”
顾温留很快回答说：“有 , 血管病变 , 通常出现在新生婴孩身上，出血窦，颜色鲜红，形状上有的如念珠，或如蚯虫，全身都可能出现，成年之人也可能出现。”
听起来很像，我怀疑问：“你说最近抓到的那个飞头蛮会不会是得了这种病？”
可是顾温留却直接摇头否决了：“不会，这种病状出现地很明显，如果她身上有这些红色血窦 , 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又怎会在前一天还继续让她待在尚宫局做事呢。而且太医署这段时间 , 也并没有接诊过患有血管病变的宫人 , 所以他应该不是患病。”
这就怪了，不是患病 , 为何勃颈处会有红色血丝。
这宫里 , 谁也没在之前见过所谓的飞头蛮，一切都是听传闻所说。那宫女勃颈处正好长了那些东西 , 更奇怪的是她只不过是尚宫局一个小小宫女，陈贵妃和萧凌几乎都不会见过她 , 他们又是如何画出她的模样的呢。难道……传闻是真的？
见我因为此事疑惑愁苦，顾温留提醒说：“世界之大 , 无奇不有。而且此事，你之前也下令不准言传 , 现在陛下也加重的一道命令不准再提 , 你若是还要追究 , 只怕会引起陛下不满。”
是啊，他说得对，萧凌秘密处决飞头蛮就是不想这事再被提起，我若再问，就是公然不顾他的命令，与他作对。况且陈贵妃的情绪刚刚稳定，再提这事儿也很不妥。然而因为这件事，虽然众人表面不说，但暗地里都被搅得人心惶惶 , 这传闻中的妖怪出现在宫里，想想就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倘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就比妖怪更加可怕！
那个人的目的 , 仅仅是吓唬陈贵妃 , 杀一个宫女吗？可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如此冒险！
思来想去，我还是不信这传闻是真 , 决定道：“温留 , 我想去一个地方，只是我一个人去不了 , 晚上你能不能来找我，陪我一起过去？”
如果那个地方没有任何线索，那这件事我就不再执意追查。
顾温留微微一笑 , 欣然答应：“很乐意奉陪。”
他总是答应我要做的任何事情，不问我究竟要做什么。这样的他 , 让我心间生暖，同时也让我愧疚。从我掉下世情崖开始 , 顾温留就一直在我付出 , 而我却没有给与他回报 , 如果他有事找我帮忙，我必鼎力相助，可惜他也从来不麻烦我，这倒让我心里越来越亏欠了。
到了晚上，他如约而至，我让他先带我离开玉明殿，指着方向来到之前那座已经荒废已久的阁楼。
顾温留的轻功也是一流的，他轻而易举带我上了五层阁楼。之后，我在地上找到双龙戏珠的雕刻图案 , 将珠子按照之前李既衡的方法扭动，“哗”地一声 , 地上出现一个圆洞。
顾温留看到这个机关 , 不由疑惑：“在宫中多日，我记得此处稀有人烟，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愣了一下 ,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 我尽量不去想他，回答说：“这宫里我熟悉 , 不过此事极少有人知晓，你也不要说出去。”轻轻补了一句 , “就连陛下也不知晓的。”
如果萧凌知道的话，当时就不会把那二十个美人关在这底下了。当日之事他为求隐蔽 , 才找这间废弃已久的阁楼，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若不是李既衡带我过来 , 我只怕至今都不知道那些美人的下场。既然如此 , 又怎么会那么大意 , 留一个可以看到殿内情况的密室在里面呢。所以我可以断定，这底下的秘密，萧凌并不知晓。
顾温留点点头：“好，我明白。”
我转头望着他，笑着说：“你明白？这个地方陛下也未曾来过，我们对他隐瞒，说出去只怕会被治罪。”
他答我：“没有人能把所有东西都掌握其中，就算是君王也一样。”说罢，他伸手揽住我的腰 , 从圆洞口跳了下去。
这暗道又长又黑，顾温留第一次来不知道这暗道深浅 , 带着我以轻功踩在垂直的石壁上减速 , 最后落稳。而在落地之后，他的目光望深深的暗道上望去 , 若有所思 , 再是问我一遍：“你是到底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暗道这么高，你自己怎么下来？”
我一人的确做不到 , 他心生怀疑也是正常。看来不给他一个解释，必定瞒不过去。我想了想 , 告诉她：“我……我手下的人无意中发现这个地方，跟我禀报之后带我来过。”
顾温留打了下火石 , 将我手上的烛灯点燃。微弱的灯光闪闪亮起来，虽不明亮 , 但已足够照亮身边脚下。
“看来那个人的武功很不错 , 从这么高的暗道下来 , 再从这么高的暗道上去，石壁上没有留下半点刀剑支撑的痕迹，完全使用的是轻功。芷容……”
烛光照在他脸上，有些话他欲言又止。我知他疑惑的是什么，知他想问的是什么，我忽然一阵紧张，也在考虑要不要对他全盘托出，是不是该跟他说说李既衡的事。
这时，我听到一阵呼救隐隐约约从石壁后面传来。
顾温留神色一拧，轻声道：“你可听见了吗？”
我点点头 , 推断说：“这外面就是阁楼的大殿，声音应该就是从大殿里传出来的。”说着 , 我拿着烛灯在前带头 , 来到暗道尽头的那间密室。
密室还是跟原来一样，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子。
我依稀记得位置 , 在墙壁上摸索一下 , 找到那块能动的石砖，小心抽了出来。而与之前的灯火明亮不同 , 此时外面一片漆黑，而那个呼救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寂静 , 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突然一张脸突然扑在洞口上，有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啊！”
我大叫一声 , 吓得后退两步。
“救我，救救我……我不是妖怪 , 我不是妖怪啊。”
她张着口 , 声音沙哑 , 猩红的血水从嘴里流出来，滴过洞口边沿，从石壁上缓缓淌下。
妖怪？她就是被说成飞头蛮的那个宫女！
我立即将灯光照近，这张脸满是泪痕，而从她衣领上可以分辨的确是宫女服饰。
萧凌果然是把她关在了这儿，他要做什么？
“我不是妖怪，我是被陷害的！” 宫女不停地说，眼神里满是惊恐。
“你可知是谁要陷害你？”我连忙问她。从她言语话中，这件事绝对不简单，更是有人成心设计！可是到底是谁，会想害尚宫局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
可是她只管自言自语 , 根本不回答我。突然之后，她五官剧烈抽了一下 , 那双眼珠几乎要被瞪出来 , 整个脸往洞口里面塞，几乎要把头挤进来！
顾温留拉着我远离两步，皱眉说：“她已经不正常了 , 什么话也问不出来。现在她看到了我们 , 就怕他日她胡言乱语之时，将你我今日之事道出，这就糟了！”
这时 , 那个宫女又发癫似地大叫起来，上下两唇僵硬地颤抖 , 惊恐万分地撕喊：“是她，是她来索命了 , 是她要害我，是她要我生不如死！救我出去 , 求求你们快救我出去 , 她就在这里 , 她就在我身后，她在看着我，她也在看着你哦，你逃不掉的，一个也别想跑！”
我被她的话惊地背后一凉，低声问：“还有谁在殿中？”
宫女笑呵呵地摇头，眼泪却一滴一滴掉下来，咧着嘴阴森森地说：“嘿嘿，她叫我不要说了，她正在盯着我，她也看到你们两个了 , 你们一个都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
她喃喃重复着最后一句话，她这个样子，明显是被人逼疯了！
可是她说殿中还有一人 , 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 , 那我们……行踪暴露，的确棘手。
我被这宫女的样子和所说的话弄得浑身发毛 , 捏着顾温留的衣袖 , 站到了他后面。
顾温留张手护着我，正当我片刻安心之时，突然看到一双白爪从后面掐住了宫女的脖子！
宫女痛苦地剧烈挣扎 , 抵在洞口的整张脸面目狰狞，那双白爪掐着她的脖子 , 指甲嵌进肉里，卡出七八道细小的血流 , 从脖子缓缓流下。宫女眼珠暴睁，盯着我从喉咙里嘶哑地叫喊：“为什么要害我 , 长公主为什么要害我，长公主！”
随即“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 半张脸地抵在洞口 , 死不瞑目。
殿中真的还有其他人在场，那个人竟然还当着我们的面亲手杀人！
而宫女死前口口声声喊着“长公主”，指的是我？
什么乱七八糟、莫名其妙！
我跟顾温留摇头，示意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掐死她的那个人，还站在洞口。我们看不到她的样子，只能从宫女脸边看到有一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是个女人。而她似乎也在盯着我们，接下来她会做什么？
许久，那双脚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越是这样越让人感觉窒息的压抑。
这个人究竟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她究竟想干什么！
忽然外面的影子终于一动，那双脚从洞外离开，宫女的身体开始向外拖动 , 那半张脸慢慢消失在洞口。
我紧张的情绪微微松懈一下，事发突然 , 根本就是我们无法预料的。不过我可以确定 , 掐死宫女的那人，应该就是这次飞头蛮传闻的始作俑者！
“我们现在上去，或许还能看到是何人所为。”顾温留说。他知我心中所想 , 凭他的功夫要制服那个人应该也不成问题。
我刚刚看到那人的双手 , 虽然有些粗糙，但还算纤细 , 不是练武的样子，所以她杀宫女，也只能用宫中惯用的手法：掐！
于是我们立即从密室折路返回 , 可是到了暗道底口，抬头一看 , 我大惊：“糟糕，上面被封住了！”
顾温留叹气：“一步之遥，被她逃脱 , 此时我们也出不去。不过也不用太担心 , 你的人应该能找过来。”
我支吾：“可能不行 , 他不在宫里。”
顾温留眼神一闪，目光突如鹰般锐究，紧紧盯着我：“他不是宫中之人？那他是谁？”
他之前就有所怀疑，现在更是再次追问。
我避而不谈，摸索着石壁上所有可疑的东西：“我们从别处找找，看看有没有出口或者机关。”
可是石壁上一片平坦，什么也没有。回到密室，那个洞口还没有封上，顾温留说：“现在唯一的出口就是这个洞口，如果我们砸碎这个洞 , 倒还可以从阁楼大殿出去。只是那个人藏身在暗处，我们要小心为妙！”正说着 , 有个东西突然从外面丢进来 , 冒出一股白烟，顾温留大叫，“捂住口鼻！”
我连忙双手捂鼻 , 跟着顾温留往后退了几步，双脚忽然开始发软！
紧接着 , 外面又丢进来一把燃烧的柴火，“呼”地一声 , 立即在周围散开。
见状，我们立即离开密室回到暗道 , 密室的火光越来越猛烈，我听到有水的声音 , 可也在一瞬间，那火光窜天 , 一下子冲到石壁顶上！刚才那个不是水 , 是油或是酒，她是想烧死我们！
很快 , 整个密室都被大火包围，通道之处还未蔓延，可即便我们不被烧死，这地方空间狭小，这滚滚浓烟，我们也会被熏死！更糟的是，这里是底下暗室，失火根本不会引起宫人的注意！就算我们死在这儿，只怕也很难被人发现！
顾温留拉着我，命我抱住他 , 而后带着我飞上暗道，停在圆洞口下。
此时 , 这里也不知被谁人动过盖上了 , 之前我跟李既衡来的时候，比现在待的时间还长 , 照理说不会自动合上。可是究竟有谁偷偷跟在我们后面 , 是否跟殿中之人为同一个？这些谜团我已来不及细细思量，迷药和烟雾让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意识 , 沉重地想要合眼睡去。
顾温留一手紧紧抱着我，一手抓在边缘之处 , 下方张腿撑着。
稳固之后，他对我说：“抱紧我 , 千万不要动！迷药很烈，已经开始发作了 , 如果我们再不出去，恐怕真的会死在这儿！”
“嗯。”我有气无力 , 轻轻应了声 , 用尽剩下的全部力气紧紧抱住他的腰。
顾温留以腿支撑两边，腾出双手，撑向上面的石板。
可是这石板是以机关开启，强硬推顶要花费极大力气破坏机关才行。此时我们都中了迷药，又被浓烟熏呛，而他身上又挂着一个我，完全就是力不从心！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正在以极快地速度被抽走，意识也逐渐陷入混沌，抱着他的双手也越发变得绵软无力。我想了半分 , 终于决定。于是努力抬起头，眼皮已经沉地快张不开 , 可还是尽力看清他的模样 , 记在心里，吃力地与他说：“温留 , 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 , 一直以来我都在给你添麻烦，对于你的恩情 , 我无以回报，对于你的感情 , 我也着实不能够回应。但是在我心中，你永远都完美无缺 , 也遥不可及。如今你我都深陷险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我拖累 , 以你之力 , 你一定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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