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遗我北山薇

第054章 灭顶之灾

第054章 灭顶之灾

  我顿了一下,略带疑惑地看向陈妃。
  她这一举动 , 倒让我看不懂了。
  顾温留是她要的人 , 即便我把张太医安了过去,她也毫无必要把顾温留塞过来啊,她当真舍得?
  继而 , 她开始解释 , 句句有理道:“臣妾相信顾太医的医术,陛下知道 , 之前臣妾中毒,诸位太医都医治不好 , 唯有顾太医施针救了臣妾一命,简直妙手回春!而公主殿下的身子一直娇弱 , 前阵子还闭门养病,张太医已经为殿下诊治许久 , 可起色甚小 , 不如这次就换顾太医为殿下调理 , 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也是臣妾和陛下都希望看到的!公主殿下,你觉得呢?”
  我与她对视,闷声不语,更不作答。
  萧凌看看我,又看看她,却是噗嗤笑道:“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相互怄气可不好。”说着,他握着陈妃的手思忖片刻,而后对我说 , “不过顾太医的医术朕也十分相信,换他为皇姐调理身体朕觉得很合适!”
  既然他都开口了,我低身:“一切由陛下安排 , 长平没有意见。”
  萧凌满意地点点头 , 我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陈妃还在里面。
  陈妃这一孕 , 深得萧凌宠爱。看样子 , 萧凌也因此走出贺绾昭之死的阴霾,对陈妃腹中孩儿报以希望喜悦。虽然是陈妃 , 但是我还是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萧凌从娶贺绾昭开始至今已经五年 , 期间登上帝位选拔后妃,只有贺绾昭有过“两次”身孕 , 可惜第一次就以流产告终,同时贺绾昭再不能成孕 , 第二次贺绾昭“假孕” , 被我和他巧妙化解。要说奇怪的是 , 贺绾昭在时,虽然盛宠后宫,但其他妃嫔侍寝记录仍然在册,却一个也不曾有孕。贺绾昭一丝,陈妃有孕,难道之前真的是贺绾昭从中作梗。
  但是陈妃……也不是一个好热的主。贺绾昭一定认定是陈妃害死她的孩子,而这后宫,偏偏也只有陈妃第一个有孕,难道陈妃跟贺绾昭一样 , 用了同样的办法,想独霸恩宠。如此 , 萧家皇室想要开枝散叶 , 就难了。我希望这件事……能与顾温留无关!
  萧凌的旨意很快由徐公公亲自传到两殿,陈妃变为陈贵妃 , 杨昭仪成为杨妃 , 并担协理后宫之职。同时太医署也接到旨意,下午顾温留便到了玉明殿门口请见。
  我心中有疙瘩 , 也不情愿他来。
  悦眉在外面等了许久,又进来通报:“殿下 , 顾太医到了。”她见我还不答应,提了一句 , “殿下,这是陛下的旨意 , 我们还是让顾太医进来吧。要是被陛下知道了 , 那个陈贵妃也不知道会怎么添油加醋,或许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那倒也是 , 这种情况还是不要任性。
  于是,我便允了。
  很快,顾温留脚步匆匆,从外进来,脸色看上去有点压抑。
  我看着他,笑了笑:“怎么?顾太医来为本宫诊脉,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陈妃本想让你去乘风殿为她安胎,可惜最终没能如愿,你心中是否怨本宫?”
  他在我对面坐下,眼睛幽幽盯着我,低声道:“殿下只怕是误会了!”
  我冷哼:“你敢说 , 你跟她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儿关系?有些事,本宫一直没有说破 , 希望你懂得本宫的苦衷,更希望你们两个好自为之!”
  他没有争辩 , 垂下头拿出脉枕开始为我把脉:“殿下还需放平心态,思虑伤身 , 忧怒伤身 , 最好的药方就是保持心情舒畅愉悦。”
  我说道:“本宫不思不虑,不忧不怒 , 如何能镇住这宫中的风谲云诡。”一个陈贵妃已经够让人心烦意乱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杨妃 , 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偏偏,顾温留也没给我省心 , 我瞥了他一眼,拐弯抹角、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 , “而有一些人 , 非要给本宫增添麻烦 , 本宫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把完脉,极快收拾了药箱,眼睛再看也不看我一下:“殿下,微臣会时时过来。为更好的为殿下调理身子,微臣早上和晚上各来一次,也会亲自把药送来。不仅要药疗,还要香料,玉明殿中所有熏香,即可日由交给微臣调配 , 可助陛下静气安神。”
  不知为何,听了他这些 , 我心中竟有丝触动 , 心软了下来。我硬着嗓子,轻道了句:“知道了。”
  他似乎对我这声语气也有些诧异 , 抬眼两目深深望着我 , 语气低柔:“殿下,那微臣先走了。”
  我低下头装作看手上的蔻丹 , 应了声:“嗯。”
  他最后提起药箱的动作缓了许多,最后离去的脚步比进来之时轻松许多。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 缓缓走到门口,看着他消失在廊子尽头。
  顾温留啊顾温留 , 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为何你我之间就像隔着一层永远挥散不去的雾。我想起从前在不归山的日子 , 心无旁骛 , 坦诚相待 , 多是美好。可惜如今,只能出现在梦中了。
  “啪嗒!”
  忽然,我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
  廊子外站在海月,我和海月同时往声音传来的耳房望去,海月说:“好像是悦眉房间里打碎东西了,她刚刚说有点累了要休息,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闻此,我和海月赶紧走了过去,刚进门就看到悦眉慌慌张张在桌子抹去茶水,地上摔了一个茶壶。而我的目光 , 则定定落在她案桌上摆着的那副人像画。
  那是一个男子的画像,在这宫中 , 宫女私藏男子画像,会以淫乱罪处决!悦眉怎么会!
  悦眉见我的 , 脸色更是惶恐万分,手掌挡在那画像的脸上 , 颤抖着唤了一声:“殿……殿下。”
  我跟身侧的海月道了句:“月儿 , 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悦眉说。”
  海月心大 , 只顾着整理地上的碎片,并没有看到看到案桌上的东西 , 她听到我的话,察觉情况 , 不过也没有多问,点点头出去并合上了门。
  我缓步上前 , 站在那画像边上 , 抬手拿开悦眉遮挡的手掌。
  “殿下恕罪!”她大叫着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 , 我看到画像上男子的样貌,犹如当天霹雳,轰了一声。
  悦眉她……怎会对李既衡有意!
  李既衡已经回南梁那么久了,而我现在才知悦眉的心思,是我太过大意,还是悦眉藏得太好?
  李既衡与悦眉,我记得并无相处见面。对了,那天在围场,悦眉为我摘花,回来的时候差点摔倒 , 是李既衡路过,扶了她一把。当时悦眉的脸就异样的红了 , 我以为这只不过是女儿家害羞的小心思 , 毕竟李既衡那厮长相很不错,一双眼睛勾人地很 , 没想到悦眉……竟然惦记他,惦记到如此!
  我心中有许多说不出的滋味 , 关于李既衡的,关于悦眉的,难受地揪在了一块儿!
  这种感觉 , 犹如当年我看到云溪出现在李既衡书房时一样。不同的是,我对悦眉更添几分担忧。
  我长长深吸了口气,问:“恕什么罪?”
  悦眉低着头 , 不敢看我,回答说:“奴婢……奴婢擅自私藏男子画像,奴婢该死!”
  我怒喝:“你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悦眉趴在地上 , 声音开始有些抽泣。我心中软下来,可是眼前之事怠慢不得 , 若是被他人看到 , 她就必死无疑 , 玉明殿……也会被受牵连!我回过目光,看着画像上的那张脸,我明知故问:“这上面画的是谁?”
  悦眉趴在地上,微微抬起脸,嘴唇咬得死死的,最后一字一句慢慢坦言:“是南梁的李大人。奴婢知道殿下与李大人关系匪浅,也知道要跟李大人保持距离,可是……那天李大人出手帮了一把奴婢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他,也不知怎么了 , 奴婢的心就控制不住了。但是后来,奴婢也一直极力克制 , 什么都没做 , 知道李大人回了南梁,奴婢日思夜想 , 只是越是克制 , 就越是想念,越是想念就一个人默默画了这幅画像 , 藏起来自己慢慢看。殿下,奴婢也不想这样 , 对于殿下奴婢心中充满了愧疚,可是……”
  我摇摇头,将她从地上扶起 , 细心劝说:“你不必对我充满愧疚,我也知情感最难克制 , 更何况我与他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悦眉 , 并非我不愿意让你对他生情 , 只是你要知道,你若再不自拔,将会陷入水深火热、无尽地狱!他是不能招惹的人,你也招惹不起!更重要的是,他是南梁人,他要跟南梁公主成婚,与我们北祁永远都不可能!”
  云溪的手段我尝过,倘若李既衡身边再出现另一个女子,她也必定不会轻饶了她!
  我不想悦眉,成为第二个我!
  悦眉望着我,眼中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殿下 , 奴婢不敢了,奴婢一定会尽我所能,将他忘却!”
  我知她心中必定万分难以割舍 , 可是此事也只能如此。我还想知道更多 , 想知道她是否跟他有过进展。于是问:“那么你跟他,是否有过什么?”
  当时李既衡曾找过我几次,如果他同时跟悦眉也有联系,那么他简直是太可恶了!
  悦眉立即摇头:“没有没有!一切都是奴婢一厢情愿 , 李大人根本没注意过我。殿下 , 这件事,能不能不要说出去?”
  我答应:“自然,我自然会替你保密。只是这画像……”
  这画像不能留 , 但这画的是她的心上之人,这个决定只能由她来做。
  悦眉抓起桌上的画像 , 立即将它点燃,丢进炉子离去。
  火焰熊熊燃烧 , 渐渐变为灰烬,湮灭。
  悦眉心狠 , 决绝 , 只是在末了片刻 , 仍有一丝不舍地呆呆看着那片灰,眼中浮出几分憔悴。她眨眨眼,退去那分苍白,郑重与我说:“现在宫中是非纷乱太多,冷不防会被人揪住把柄。奴婢明白,殿下是处于关心和担心,所以现在画像已经烧毁,奴婢也不会再画了,请殿下一定放心!”说罢 , 向我露出一抹微笑。
  我亦向她弯起唇角,安慰道:“悦眉 , 除了他 , 天下还有许许多多的好男儿,我一定会为你寻得一个好归宿 , 下次你若看上别人 , 也一定要告诉我,让我把把关?”
  悦眉重重点头,眼中却忽然挤出两滴眼泪。她快速擦掉 , 握住我的手:“嗯,多谢殿下!咱们北祁有那么多的好男儿 , 我也一定能找一个好夫君!到时候还要请殿下做媒,让他不敢欺负我!”
  是夜,我躺在榻子上 , 殿中今夜点的是顾温留送来的安神香,气味暖甜舒缓 , 可是我却如何也安定不下来。
  我闭着眼睛 , 努力让自己尽快入睡。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 , 迷迷糊糊的,我突然听到窗子有异响传来!
  以前李既衡就常常这样潜入我的寝殿,难道是他回来了?
  我微微回转意识,细细一听,外面又没了声音。
  或许是受到白天因为悦眉私藏李既衡画像一事,我听错了。
  然而我刚刚准备翻身睡去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从窗口传来,更似是有人走入的脚步,然后缓缓关上了窗子。
  这次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猛地一惊,睁眼从榻子迅速坐起。
  有个黑影却一下子钻进我的帘帐,待我还未反应过来之时 , 唇瓣就贴上两片温热的柔软。
  我心头颤顿,猛地后退 , 后脑勺撞到后面的墙上 , 吃痛地捂住脑袋。与此同时,我也看清眼前偷溜进来的人,竟是顾温留!
  想起刚才那一幕 , 我很生气 , 怒斥道:“温留,你干什么!”
  那双清冷的眸子直直望着我,他低低道:“送药。”
  我皱眉,不明地问:“什么送药?”
  他身影一动 , 俯上榻子,一把将我抓到他面前 , 双臂紧锢:“送你安心之药!我知你心中不快,可这些天我的心里又如何好受?看到你那样误会 , 我真是又难受,又着急 , 又有一点高兴。难受的是 , 你对我冷言冷语 , 而我却别无他法。着急的是,我怕你误会越深,会离我而去。高兴的是,你在为我吃醋。所以现在,我被折磨到崩溃,与其日日夜夜饱受煎熬,不如向你投降全盘托出。可是这个秘密不能再有下一个人知道,否则就是灭顶之灾!”
  我愣愣望着他,心跳忽有加速,万分忐忑。
  误会?秘密?灭顶之灾?他心中果然藏着我所猜测不到之事 , 与此同时,我竟……有一丝……愉悦和期待。
  我认真道:“好 , 你说,我洗耳恭听!”
  他没有将我松开 , 语气微沉地说:“当年我离开不归山寻找师父,亦是寻找另一个人 , 庆幸的是我也找到了她。”
  我问:“就是如今的陈贵妃?”
  顾温留点头:“嗯。”
  我皱眉:“你跟她果然有私情!”
  他无奈笑了 , 离我微微靠近几分:“当时,我找到她时还只是陈家的养女。这次进宫 , 我才认出她来。她告诉我,后来新帝登基 , 陈家之女陈贤儿不肯入宫,在房中上吊自尽。可是入宫名单已经传到太后手中 , 陈大人别无他法,只能让她代替陈贤儿进宫 , 最后当上了陈妃 , 也就是现在的陈贵妃!如果被其他人知道 , 陈妃不是陈家真正的儿女,那么欺君之罪,株连九族!”他声音低声,最后几字颇有切齿沉重。继而,他抚上我的脸,语气也随之放柔几分,“我一直不肯告诉你,就是怕你负担这个秘密。也是为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我也害怕若又一天东窗事发 , 知道真相的人全部都得死,一个都逃不过!可是……你却天天给我脸色看 , 让我心中如被虫蚁撕咬 , 难受至极,想来想去,还是要跟你坦白!”
  这个秘密……的确让我震惊!如果陈贵妃的秘密公知天下 , 就是死罪!可是 , 我还是觉得疑点重重,鉴于他上次糊弄过我 , 这次我也毫不含糊,追问道:“我不信 , 那个手镯又是怎么回事?你一直好好珍藏在身边,不该是你妻子的吗?”
  顾温留诧异地睁大眼睛:“我未曾成婚,哪里来的妻子?是谁跟你胡说八道!”他想了想 , 气道,“一定是月儿!对不对!她这个捣蛋鬼!”
  他竟……并未成婚!
  我心间,忽然轻了许多。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 , 我又颇觉窘迫 , 不免为海月说解释:“你藏着一件女子之物 , 也难免月儿会多想。她还说,总是看到你一边擦着镯子一边发呆。”
  此时,顾温留已经有些哭笑不得了:“手镯是我母亲的,我擦着镯子,想起我母亲当年跟我说的话,我在想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亲手把镯子交给妹妹,我哪里看起来像是为情所困地发呆?”
  我震愣,忍不住惊叫:“陈贵妃是你妹妹?!”
  他立即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小声。
  我扒开他的手,最后问:“那你给月儿起的名字,水中捞月虽是一场空 , 不过月映水底却是人间最美一幕,可望而不可即的弥足珍贵,又是什么意思?”
  顾温留越发觉得莫名其妙:“月儿这丫头到底跟你胡扯了多少?我给她取个名字 , 自要是寓意深刻。我的想法很简单 , 可是我很想知道,你们两个又背着我理解成什么了?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是什么负心汉?”说罢 , 他压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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