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跟安平遥挑明我和顾温留之间的关系,一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李既衡的妻 , 二是因为这件事我想由顾温留自己跟她解释。她心系顾温留 , 也唯有顾温留能开这个口,我也相信他一定会处理好此事。
念及此 , 我又想起方才在房中所说的话 , 他有一点说对了,我自私。
确实 , 从头至尾,一直是顾温留在为我付出 , 而我却还荒唐占有着他。
我长长叹了口气,我到底该怎么办 , 我或许根本就不该把顾温留牵扯进来,就像当初他宁愿牺牲自己一样。可是今天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 , 我根本没能控制住一直压抑在我心底的情愫。现在思虑再三 , 已经是后面的事了。
顾温留给李既衡运完功后 , 李既衡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没有刚开始那么灰白。
我松了口气,命人收拾厢房,让顾温留和安平遥先住下来。
夜深人静,我躺在另一个房间,辗转反侧始终放心不下,去了李既衡身边守着。
可是一夜过去,他依然昏迷不醒。
我望着他,心中滋味万千 , 从前往事历历在目,他是不可原谅的 , 但此刻亦是不可离去的。
天亮之后 , 顾温留过来给他诊脉,随后开了方子煎药。
还好能够吞咽 , 可是李既衡服下药后许久 , 意识似乎还并未有一丝清醒的迹象。
这时,婆婆居然带着云溪过来了。昨天她带话说我给我好看 , 没想到是找来云溪撑腰,大概是她心知斗不过我 , 所以她才请来了救兵,也是可笑。
我站在屋外 , 云溪气势汹汹,还没到我面前 , 就已张手冲我脸上划来。
海月立即上前抬手一挡 , 虎视眈眈。
“又来兴师问罪啊。”我冲云溪鄙夷切笑 , 冷冷道,“我倒有个问题要问问云溪公主,昨日是否在灯火桥见过既衡。”
她脸上扬起一丝得意之色,告诉我:“见了,我还与他一同游街赏灯,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是我的既衡哥哥,只会爱护我一个人。”
“哦?”我神色微微变了变,故作惊疑 , “可是既衡回来后就变成这样了。”
云溪一听,五官猛地皱起 , 沉声道:“这与我无关,你怎么敢怪罪到我头上!”
我嘴角隐隐一勾 , 坚持道:“既衡是在跟你分开之后,就吐血不止!当时我知道他偷偷出去之后 , 特意叫了我的丫鬟悦眉去请他回家的 , 她可是目睹了全过程。”
昨夜那些黑衣人必定跟云溪有脱不了的干系,虽然并非是他们导致李既衡重伤昏迷 , 可是我也不想任由云溪在李府门前为非作歹,况且还是冲着我来的。今天她跟婆婆两个过来对我大张挞伐 , 我偏是要抢在她前面叫她张口也无言!弄虚作假,这是她从前最喜欢用的伎俩 , 我今天就让她也尝尝有苦说不出,有冤解不清的滋味!同时 , 这也正好能把真正缘由糊弄过去 , 顾温留那一针也不轻 , 云溪若是追究起来,顾温留一定跑不了被治罪!
婆婆最关心的是李既衡,听到我这么说,她惊恐看了云溪一眼,默默往边上移开几步:“是啊,当时是悦眉回来报信,说衡儿在路上吐血了!悦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必我多说,悦眉早已经听出我的意思,于是回答:“的确是殿下让我去灯火桥找驸马的,驸马跟云溪公主分开之后就直径赶往家中 , 可是走着走着就在路上吐血了。”
云溪面有沉怒,却是不惊 , 反是辩驳:“不对 , 萧芷容,你说谎!你说你让悦眉去找既衡哥哥 , 也就是说你就在家中。可是我听说 , 你是在既衡哥哥被抬回李府之后才从外面回来的,这期间,你又去了哪里?”
没想到这点她都盯得这么清楚 , 我面无改色,告诉道:“我见悦眉迟迟不归 , 所以就出去找了。当时长明街、灯火桥上百姓太多,根本无法走动 , 所以才耽搁了时间。没想到一回来,既衡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云溪像是抓到了什么 , 突然间勃然大怒:“你又在撒谎!你分明就在既衡哥哥回府之前就回来过一次了 , 可是后面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 身边一个丫鬟都没跟着,一个人鬼鬼祟祟,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既衡哥哥吐血,一定是跟你有关!”
我挑了挑眉梢:“你确定?”
云溪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大声断然:“我确定!”
我冷笑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你为何这么确定,你跟踪我?”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云溪的眼睛里慌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原有的盛气凌人。
可也只是这一下,我能够完全确定那些黑衣服就是她的人。
昨天晚上,她不知如何打听到我跟李既衡要在灯火桥见面 , 所以安排好了一切,也事先等在了那儿。她一边缠着李既衡不让他回来 , 一面在李府附近设下埋伏 , 要置于我死地。可是千算万算,顾温留的出现 , 坏了她这一切计划。反而 , 眼下危在旦夕的人是她心心念念的李既衡。纵然在李既衡这件事上她是无辜的,但是我也偏偏要借此让她心有难安!
我告诉她:“在李既衡吐血的地方,我看到有刀剑交手的痕迹 , 昨天有人埋伏在那儿,并且还动了手。否则 , 以既衡这样的身上,若不是被偷袭,又怎会如此!”
这一字一句 , 将所有的缘由都推脱道昨夜出现的那几个黑衣人身上。
云溪脸色怪异,似乎开始怀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到底是不是跟她有关。
婆婆在边上不知所措,又急又气地跺着脚:“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害了我的衡儿!”
我往顾温留和安平遥身边走了一步 , 叹声说:“娘 , 你还看不清楚吗?倘若我要害既衡 , 昨天晚上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就该下手了,为何还千里迢迢找来秋云镇的神医?”
婆婆眼睛一亮,盯在他二人身上:“神医?”
安平遥大方地上前一步,开口道:“神医不敢当,在下安平遥,这位是我的师兄。李将军的伤我们已经看过了,我们也已经有了对策,李将军不会有大碍,不出一个月必定痊愈!”
婆婆扫了我一眼,并不太相信,因为他们是我找来的。
为了让她放心把李既衡交给我们,我跟她说:“你可以去秋云镇打听打听 , 就知道我说的是否属实。安大夫在秋云镇大名鼎鼎,甚至刘成远将军也曾受过她的帮助 , 问一问刘将军便知真假。”
刘将军是既衡的心腹 , 这个婆婆总该知道。
果然,搬出刘成远 , 婆婆的脸上的乌云终于散去 , 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只要能让衡儿好起来,我干什么都愿意,只要衡儿能痊愈!”
这时 , 顾温留含笑上前,对婆婆说:“李老夫人 , 你不必担心,有我们在 , 李将军一定会安然无恙。他是因与人交手扰乱了内力,受了内伤 , 我现在需要几种药 , 可是普通药铺可能求不到,不知府上是否有药存?”
因与人交手扰乱了内力 , 此言倒是不虚。
而婆婆闻此,立即连连点头:“有,有!我们有一个药库,里面放了许多难得的药材,你想要什么,你可以跟我过去找找。”
顾温留说:“好,那麻烦李老夫人带路了。”
婆婆毫不犹豫,立即带着顾温留前往李府东边的药房。
李府有自己的药库,多是放一些进补的珍品和一些珍贵的药材。平常婆婆都舍不得拿出来 , 就连我也没进去过。
“喂!”
看到婆婆走了,云溪孤立无援火冒三丈 , 狠狠盯了我一眼。
没有旁人 , 我也就不必再装了,我撇着眼瞧着她 , 低低说:“昨天那些黑衣刺客 , 是你的人。”
云溪眼中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冷笑一下:“是又怎样!我要的就是你的命!萧芷容你等着 , 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让你跪在我的脚下,哭着求我!”
我弯唇:“那就恭候这一天了。”
大袖一甩 , 云溪忿然离去,快速消失在我视线中。
云溪已起杀心 , 不会就此罢休!她这个人,很会说到做到!
这时,身边的安平遥碰了碰我的肩膀 , 问:“公主殿下 , 我能进去看看吗?我想在边上帮着温留 , 一起讨论你夫君的情况,如此也能更有把握。”
眼下李既衡还未苏醒,对我局势很是不利,我急是希望他能快点儿醒来,于是点点头,推门请她进去。
安平遥在看到李既衡的那时,脸色忽地沉了下来,继而把脉,之后惊讶道:“李将军脸色还是这么不好 , 而且内伤很重,似乎并没有什么起色。若不及时医治,只怕会……”
我愣了一下:“会怎样?”
今天早上 , 顾温留也已经先来看过李既衡 , 如果李既衡有什么不对,他应该会跟我说才对呀!可是为什么 , 他半字不提,只说按时喂药就好?
安平遥又将李既衡的脉象诊了一遍 , 仍是疑惑不解,却是喃喃自语:“可他是温留经手的 , 温留现在只是给他用一点治疗外伤的药而已,内伤却是半点儿没动。或许 , 不及时对症施药有他的道理。”
这下,我更是疑惑 , 明明……顾温留已经开了方子给我,为什么安平遥会说“不及时对症施药”?我急问:“安大夫 , 你把话说全了,不及时医治到底会怎样!”
安平遥犹豫半会儿 , 轻声告诉我:“虽不死 , 但也不会醒来,等于……废人一个。”
怎么会这样!
顾温留昨天晚上明明已经给李既衡运功疗伤了,早上的药我也已经给他喂下了。难道这药不是按症针对内外伤的吗,怎么还分外伤药内伤药?我真是有点搞不懂了!
这时,外面有人推门进来,我们转头望去,是顾温留。
安平遥立即站起来,有些惊慌失措,马上解释道:“温留,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你的。”
顾温留看到她 , 顺而瞄了一眼床榻上的李既衡,说:“我的原则 , 是我经手的病人 , 旁人都不能碰,你也是一样 , 所以应该知道我很忌讳这个。那么你刚刚都诊出来什么了?”
安平遥立即摇摇头:“没有没有!李将军的伤太重了 , 起色很慢,你就按你的方式医治吧!”
看得出来,安平遥很担心李既衡会因此怪她 , 所以也不敢明说。
可是刚刚她的那些话却始终回荡在我脑子里,我忍不住问顾温留:“李既衡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温留来回看了我们一眼:“你们怀疑我不想救他?”他坐下来 , 顾自倒了一杯清茶抿了一口,缓缓解释说道 , “并非是我不想救,是我发现他身子本就不行 , 应当是他急功近利迫于练功 , 导致拔苗助长 , 内有亏空。我昨天已经先将他乱窜的内力暂时稳住,而他内伤较重,不可急用药,只能寻寻渐进,再配合调理内息方能逐缓恢复。平遥不懂武,自然也不知这两者之间首先要相互牵制与平衡,否则容易适得其反,他会在瞬间暴毙!”
闻此,我心中也放下一块儿石头,是因李既衡 , 也是因顾温留。
安平遥也大大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这样 , 还是温留厉害!”接着 , 她拍了拍我的手,安慰说 , “那你也能放心了 , 你夫君不会有事的,一切交给温留就好了!”
我僵硬地笑笑,看见顾温留的脸色压了下来 , 他定是不想听到李既衡是我夫君这类的话。
之后的三天,顾温留为李既衡调息了三次 , 药也喝了一碗又一碗,他的脸色也总算有了好转 , 终于在第四天半夜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当时我守在他边上的软塌上打瞌睡 , 迷糊中听到那边榻子上传来细微声 , 立即惊醒过来。抬头一看 , 李既衡正头疼地捂着脑袋,很是痛苦的样子。我见他嘴唇干裂,于是倒了一杯水过去。
李既衡撑着身子半卧在榻上,就着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开口:“你没……”
话未说完,他突然痛苦地捂住双耳,下一刻,他隐隐约约明白过来,惊异地望着我。
“你很快就会好的。”
他想从我这儿知道情况,可是说完这句话我也才意识过来他听不到 , 于是有意避开这个重新倒了杯水过来。
而他仍是一副惊愣地望着我,刚才我已开口说话 , 而他半点儿声音也听不到 , 应该……也知晓自己的情况了。
我将水凑到他唇边,而他怒然甩开 , 看着杯子在地上摔成两半 , 久久回不过神。
他试图在听,在听一切声音 , 脸上刚刚恢复的血色也渐渐退去,苍白一片。最后 , 他深深合上眼睛,背身躺下。
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 , 心中竟也泛起一阵难受。
不过好在,他已经醒 , 有顾温留和安平遥在 , 相信不久听觉也会恢复。
此时李既衡必定心烦意乱 , 我打算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去了隔壁,也终于能安下几分心,好好睡一觉了。
可是第二天一早,当我再回到屋子的时候,李既衡竟不在房中,床榻上被褥凌乱,空无身影!
这时,书房那边传来乱声,我立即前去 ,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李既衡的一声怒吼。
丫鬟和小厮都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见我来了立即屏退两旁。
我几步进到屋中,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此时 , 书房内的卷轴横七竖八 , 笔墨纸砚撒了一地,而李既衡气喘吁吁地半跪在地上 , 面前倒着一把剑 , 他正用双手持着剑柄,欲将这剑抬起。
那是山河重剑 , 当初在绝世山庄的时候,李既衡已能用它挥洒自如 , 可是现在……他竭尽所能,此剑却岿然不动。
“驸马他……好像是内力尽失了!”
海月目瞪口呆 , 她也是习武之人,一下子看出李既衡的异样。
而我闻此 , 亦是惊愣诧然 , 李既衡自小学武 , 这一年多来更是锋芒毕露,前阵子还在绝世山庄得到了张长老的真传,可是还没过去几天,他便内力尽失!没有内力,就代表他以后无法运转内功,即便将武学招式记得更清,也是花拳绣腿毫无作用!
前功尽弃,付之东流!
顾温留闻讯赶来,刚一进门,我便急着问他:“你不是说他会安然无恙吗,为什么他会这样?”
在我心中顾温留一直是胸无城府之人,他襟怀坦白 , 磊落铁荡,绝不会耍什么阴招。可是现在 , 我为什么时时提防着他 , 总觉得他言语举止不似从前,这是我的错觉吗 , 我到底是怎么了。
顾温留没有回我 , 大步上前,欲夺过李既衡手中的山河剑 , 可山河剑在他手中也是纹丝不动。他皱了一下眉,反手去抓李既衡。李既衡见到他更暴怒不已,挥起拳头朝他脸上打去!
虽然没了内力 , 但李既衡仍是一个正常男子,这一拳的力道不会小!
顾温留抬手一挡,将他拳头握在掌心 , 再是一推,将李既衡震了出去。
李既衡连步后退 , 撞翻身后的案桌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