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在外面跟云溪勾勾搭搭 , 最后云溪仗着公主身份大大方方入住尚书府。今日我也要试试他 , 试他将心上人云溪留在遥远的南梁之时,在北祁到底会如何放荡风流。
然而自我唤声 , 外面却无动静传来。
海月奇怪地望着我:“姑姑,你这是……”
我跟她说:“没什么 , 我只是想试试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对我心怀不轨,那么我也能当机立断!”
海月了然地点点头 , 瞄着外面,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转过身来 , 冲着屏风外面说:“李大人,本宫的话你没听见吗?”
依是寂静,难道他走了?
我给海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看看。
海月回来后告诉我:“姑姑 , 他好像睡着了。”
我心沉了沉,有些难以说清楚的滋味。
海月站在那儿为难:“那他……”
我叹了口气:“随他去吧 , 谅他也不敢如何。”
我泡完澡 , 海月在我的伤口上涂抹药膏 , 然后我系好衣带,坐在榻子上。
海月退了出去,走前看了那边熟睡的李既衡一眼,关上了门。
我躺在那儿,辗转反侧。我睡不着,他在这儿我怎能安心睡去。
看着外殿隐隐的烛光,我忽很是感叹。
我与他再次同处一室,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多少次夜里,在这样的烛光下 , 他拥我作画,拥我而眠 , 何等快乐。可是也有多少个夜里 , 我曾这样眼睁睁看着烛光等他回来,一夜一夜 , 不见他身影。
我起身走过去 , 看到他正坐在那张椅子上,斜着脑袋睡着 , 呼吸均匀。
比起从前,他变了许多。他从前清秀俊雅 , 最爱一袭素色白衣,如同耀阳明川。而今虽还是有着同样俊朗的五官 , 可是一袭黑衣将他衬得孤僻冷漠,原本白皙的肤色也晒黑了一些 , 身体也比以前更为健壮 , 浑身充满了男子的阳刚魅惑与英华风度。这样的他 , 唯有现在熟睡之时,细细寻找,才从棱角分明的侧脸找出两分从前的温柔。
李既衡,你可知道,在世情崖下我找到了钰儿,你可知道,这一年来我每当想起你们,就恨得咬牙切齿!我真的很恨,恨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 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很你为什么能容忍那些人一次又一次的侮辱我!我对你的真心 , 在那个时候一片一片剥落 , 光秃秃地流血着跳动在我的胸口,每当想起你的时候 , 就如同千万根针扎在尖儿上。
就在这时 , 他眼皮动了动。
我立马取出面纱将脸蒙上,他正好睁开眼睛 , 与我对视。
我心中一跳,立马移开视线。
而他起身 , 看了眼窗外。
我说:“侍卫还未交接。”
他松了口气,然后坐下来与我道:“抱歉 , 我原本是想等到天亮的,可是这连日舟车 , 实在有些累 , 所以一坐下来 , 就有些犯困。加之你殿中静谧,我便睡了过去。”
听着他这些话,我有些异样的感觉。我顾自笑了笑,抬首问他:“李大人,本宫可以问一问,你们这次过来,所为何事吗?”
他的目光深了深,说:“所为之事,是朝政之事。而我的私事,已经从长公主那得到答案了。”
我笑问:“难道你就真的不想知道她到底在哪儿了吗?”
他猛地惊愣了一下 , 随后不断地摇头,喃喃自语:“可是世情崖……呵 , 不会的 , 不会的。”
见他如此,我不高兴 , 反问:“不会什么?不会活着,对吗?”
他眼睛慢慢铮大:“难道……”
我心里顿了一下,此刻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是庆幸我没死,还是震惊我活着?
我随意想了里幌子 , 骗他说:“世情崖下是北祁之地,本宫自有办法找到她。不过她泄露了身份 , 还被人逼到绝路,你知道细作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 就是这张脸,一旦被人发现,就再无利用的价值!”
他厉眉急道:“你把她怎么了?”
我转过头 , 讥笑看着他:“我把她怎么了?呵,李大人 , 当日可是你和云溪公主一起逼迫她跳崖 , 此时你竟然还关心本宫把她怎么了。她害你家破人亡 , 于你而言是罪大恶极,难道你是想手刃仇人,求一痛快?!”
对于我迟迟不言重点,他更是追问:“长公主殿下,还望你告知。”
我望向远处的烛光,缓缓地告诉说:“本宫念在她曾经侍衷于我的份上,救她一命。但是她再也没有资格继续做本宫的棋子,也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这世上!”
是啊,李既衡你知道吗,阿阮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你面前了,而她对你的深情 , 已经变成怨恨,她变成了北祁公主萧芷容!
他转到我面前,目光铮铮地望着我 , 颇有逼问之意:“殿下,她究竟在哪儿?”
我弯眼笑了:“怎么 , 李大人还想找她叙旧吗?本宫好像听说,你与南梁公主感情颇好 , 快要做驸马了呢。本宫还是劝你 , 最好安分守己,别在这节骨眼上丢了摆在眼前的大好前程!”
他面色沉了沉,说:“很多话 , 我要亲口问问她。”
我说:“问?即便她回答再多,你也不会信她的,不是吗?”
他咬着牙:“可最后她也还是骗了我不是吗。”他双目突然精亮 , 瞳孔缩了缩,眯起眼来,“怎么长公主对我跟她的事情似乎很是熟悉?”
经他一提 , 我顿然有一时窘迫,但仍保持面不慌张 , 来到棋盘处坐下来 , 一边摸着棋子开始与自己对弈 , 一边与他说:“她的一举一动,本宫远在千里,亦能尽收眼中,有何奇怪!”
许久,殿中陷入一片寂静,唯有我敲落棋子的“哒哒”声。
李既衡垂着头没有说话,像是考虑了什么,之后抬起头对我说:“长公主不是想知道我们这次前来,所为何事吗?你想做交换,我应你。”
我眉梢一挑 , 洗耳恭听。
只听他说道:“南梁北祁的关系已经僵了数年,这次陛下命我们前来 , 便是求和的。”
求和?我不太信。南梁一直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北祁 , 甚至还嗤之以鼻,怎么可能一时间求和。况且 , 按照实力而言 , 南梁比北祁强大一二,他是有什么理由来请北祁求和的?
我摇摇头,说:“李大人 , 你没有把话说全吧。”
李既衡愣了一下,继续说:“为显诚意 , 此次我带了南梁珠宝十车、上品珍果十五车等等,除了这些 , 还有美人二十。”
我笑了:“美人二十,原来醉温之意不在酒。”
李既衡说:“陛下希望与北祁友好来往 , 这些美人最擅长跳舞 , 而且跳的都是南梁那边特有的舞蹈 , 并且各有才艺。艺不分国,陛下希望能以此交流文化,拉进两国的关系。”
我不想争执,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哦,若真如此,听起来还是很不错呢。”
随后,他沉下语气,低低提醒我一声:“长公主,那么……”
我闲手敲了下棋子:“本宫送她去了青楼,北祁都城最大的青楼!看到她这样的下场,李大人心中可有解恨?”
话音刚落 , 便听到他脚步凌乱地冲了过来,一掌落在我面前的案桌上 , 乱了我的棋盘。
黑白棋子纷乱在地上 , “滴滴答答”如玉珠坠落。他紧握拳头,五指之间抓着几颗棋子 , 目光狠狠瞪着我。
“你怎么了?”我歪了歪头 , 一脸无辜不知地问。
“你送她去青楼?!”他低声质问。
我听出他的咬牙切齿,心中有了幸灾乐祸的暗暗欢喜 , 却还装作不解地说:“是啊,否则她还能做什么。再说了 , 之前她嫁给你,早已失了清白之身 , 也无所谓了。李大人,事到如今 , 你还很在意吗?她是本宫的内线,是细作……”
“住嘴!”他打断我 , 冲我吼,“可是她也是我的……”
后面的话猛然哽住了 , 他没有说出来。
他一手撑在棋盘,一手撑在椅子,将我圈在中间。距离很近,他呼吸急促而粗矿,怒火燃烧的双目与我笔直对视。我看到他五官紧拧略微抽搐,身子亦是像抑制着什么不停发颤。我感觉到从他身上扑面而来的热气,有种迫人的气势直压着我。最后,他深吸一口气,退后两步站直 , 薄唇紧抿,望着我的幽黑眸子里仍有愠怒。
我心砰砰直跳 , 他面色阴沉 , 转向窗子。我慌忙追了过去,而他长腿一跃 , 踢开窗飞了出去 , 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长宁宫外隐隐传来木条敲击的“嗒”声 , 是侍卫交接的信号。
我松了口气,不对……我为什么要紧张他?
也对,他是从我玉明殿出去的 , 若是被抓,我也脱不了干系 , 紧张他是正常的。
我脑子真是乱了,我关上窗 , 揉着额头回到榻上。可是我一闭上眼 , 就是李既衡方才靠近在我面前那张愤怒的脸。我左右翻了几个身 , 尽量什么也不去想,迷迷糊糊的,外面的天就亮了。
这日,南梁使者在龙武殿上说明来意,并送上珠宝珍果等物,还有二十个美人。
萧凌收下之后,又大大宴请了一番。
龙武殿的人来传我去,这本也是属于我的宴席,不过我不想见到李既衡 , 也不喜欢喧闹,于是声称身体不适 , 不便前往。萧凌知道昨日的情况 , 也应允了,让我好好休息。
到了晚上 , 海月照常整理好一切之后退出去。
贺绾昭已让尚宫局的人送来面纱 , 一共两条,各在纱角和系带上点缀了不同的珍珠玉石 , 材质倒的确很透气。我自己在镜子前试戴,后背突然一阵风来 , 我惊吓扭头,看到窗子已经大开 , 一个黑影朝我冲了过来。
很快,他已到了我面前 , 与我咫尺距离。
未及我反应 , 他揪住我的手臂 , 用力抓着,目光尖锐盯着我。
见到他,我又气又惊,怒斥道::“李既衡你放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皇宫!”
他却张手捂住我的嘴,将我拉进身前,腰部紧紧贴着我的,在我耳边低声:“上天入地,有何不敢?你别出声,我希望跟你说话的时候,不要有任何人打扰!”
他既来了 , 就不会轻易就走,不如先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吧。
于是 , 我点点头。
继而他松开我 , 脸色可怕地让人发憷。
我背过身整理好面纱,皱着眉问:“你又来做什么?”
他大步流转到我面前,对我生气:“我全部都找遍了,她根本没在青楼!”
我闻言惊诧,他……他还真去?!
知不知道 , 使臣去青楼这等风流之地要是传了出去 , 北祁朝廷将会中断两国之议,南梁那边也会对他施加重罪!
此时,他正愤怒望着我 , 咬牙质问:“长公主想要的,我已如实交代 , 可是我想要的,长公主却执意隐瞒,戏弄于我!真的这么好玩吗?”
戏弄?哼 , 你们又何尝没有戏弄过我,当年他和云溪还有尚书李夫人 , 把我踩在脚底下戏弄,我连挣扎都不能!
我冷哼:“本宫就是诳你的 , 那又如何!谁让你这么蠢 , 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明知事实一目了然,你还想要当面问她什么,你还能知道什么?”我抓起一颗棋子,举在他眼前,“如今对我而言,她是一颗废棋,对你而言,她也是!那你可知道,当年到底是谁把这颗棋子给废了吗?是你心爱的云溪公主!是她 , 一手毁了我的好棋!是她,用我的棋子在你面前下了一盘好棋 , 再全局推翻 , 众棋具败!你与云溪公主早就情投意合,若非你当年滥情 , 又何苦变成今日这般?现在 , 你的云溪公主机关算尽,终于把你栓在身侧 , 她肯定不希望你再见那个废人!可你却在这里跟本宫追问那个女人的下落,你这样对得起远在南梁,一心一意等你回去的云溪公主吗!”
他浑然大惊 , 听得一怔一怔,继而怒意更盛地瞪住我 , 狡辩道:“若非是你在背后暗中操纵,这一切又怎会发生?一年了 , 阿阮 , 我以为她死了 , 可是你却告诉我她还活着。当年的事,我没有好好问过她,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已经在世情崖边了,即便已有画押的供词,可我还是想亲口问一问才甘心。可偏偏,你又骗了我,你们北祁的女子都是这么爱骗人的吗!骗了人,还把事情推到溪儿身上,这就是你们北祁的作风!溪儿怎会是你说的那种人!”
好好好,从始至终,他总说万事与云溪无关!可是偏偏诸事都是她一手策划!
溪儿溪儿 , 真叫的好生亲切。从前在我面前,他就是这样口口声声亲热地唤着她的!
顿时间,我怒不可遏,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手腕也在瞬间抽了一下 , 疼痛不已。我吃痛倒冷吸了一口气 , 皱起眉来,整条手臂都因为刚才太过用力而在瞬间麻痹。
“你怎么了?”
看见我捂着手发抖 , 李既衡沉下声音问 , 上前来两步。
“不要你管!”我叱吼,转过身去 , 控制不住地怒道,“本宫该告诉你的 , 都已经告诉你了。她活着能如何,死了又怎样 , 于你而言,这重要吗!如果她告诉你 , 那些就是她做的 , 难道你还要再亲手杀她一次吗!可是至始至终 , 都是本宫在糊弄你,她早就死了,世情崖那么高,掉下来就是粉身碎骨,无人可活!”
他面色冷峻:“可若非是你,若非是你安排的这一切,就不会……”
我嗤鼻冷笑:“不会如何?你为何要把这些都推到我头上。若非南梁与北祁从不交好,北祁也不会派内线隐藏,就像如今你送来的美人一样。本宫是为北祁办事,对你而言,罪大恶极 , 可是对我来说,何错之有!本宫与你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 错亦或是对 , 不过是诠释自己立场的东西罢了,你怪我,我倒还要怪你呢!”
说的话太多 , 我的嗓子开始隐隐作痛 , 渗出丝丝血腥味道。
他沉默不语,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白了他一眼 , 转身往大门走去,希望他能自己知趣 , 马上离开。毕竟我还不想惊动任何人,不想沾上什么说不清的麻烦!
哪知他从我背后冲上来,一把拽住我 , 冰凉的五指扣在我脖子上,抵在墙上。
我心间一沉 , 出声道:“怎么?李大人这是要跟本宫动手?李大人 , 你可别忘了你此行来北祁的目的 , 你可是代表南梁,来跟北祁求和的!”
可是说完这些,我却发现他的眼睛是注视在我的面纱上,我心里一慌,难道他是想!
我连忙握住他掐着我的手臂,不想让他再有动作,可他另一只大掌一抓,扣住我两个手腕,死死压在我头顶上。
“放……放开!”
我拼命挣扎,可他的臂膀有力,纹丝不动。
接着 , 他离我越来越近,温热的身体贴着我,让我不禁慌乱!
与此同时 , 手腕上传来的痛楚越来越强烈 , 再加上被他用力捏着,筋脉就好像要被崩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