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
我听到外面一片慌乱,赵如茵和其他几个女人在大叫。
李既衡怎么了?此时他中了毒,不会是顾温留的对手!
这时,顾温留的声音不慌不忙幽幽飘来:“门主?你们在叫谁?”
门影上 , 我看见顾温留已经举起了那块琉璃门令牌。随之,赵如茵惊叫:“令牌怎么会在你手上!”
顾温留不做解释 , 只是道:“得令牌者,便可号令琉璃门 , 现在我才是你们的门主。”
之后 , 再无赵如茵等人的声音,想来她们见了令牌 , 也已经不得不从李既衡这边站到顾温留这面。此时再出声帮口,已然不妥。而顾温留则是对李既衡继续畅言 , 告诉他:“李既衡,多谢你将琉璃门拱手相送。这块令牌 , 还是芷容给我的,是她让我代替你的位子。”
“你撒谎!我不相信!”
话音落 , 勃然大怒的李既衡将顾温留抵在了门上。
我看着二人重叠的身影 , 看见顾温留挥起一掌 , 打在李既衡肩膀之处。
李既衡中了毒,不是顾温留的对手。只听他痛呵一声,却再次冲上来。我看到两人的身影扭打在一起,“嘭”地一下,李既衡抱着顾温留的腰破门而入,两人双双滚在地上。
进来的第一时间,李既衡便是抬头寻我。
当他看见我躺在榻上之时,立马从顾温留身上起来,在与我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 , 他眼中的急躁瞬息柔和下来,他也立马觉察到我的不对劲 , 将我小心翼翼扶起:“芷容,你怎么样了?”
这时 , 我看到顾温留从他身后站起来,倨傲的仰着下巴 , 缓缓抽出桌上的长剑。
赵如茵等人想要阻拦 , 却被他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琉璃门上下以门主令牌行事,不可违抗。现在令牌在顾温留手上 , 赵如茵等人若是出手,便是叛变!她咬着牙退出一步 , 低着头不再看房内的情况。
我看着顾温留步步走进,一剑向李既衡身后刺来。
我想要大呼 , 可是浑身无法动弹更不能张口说话,眼睁睁看到那把长剑从李既衡后背刺穿胸膛!
鲜血从伤口潺潺留下,衣袍顿时染得通红。
李既衡握住穿出他胸口的长剑 , “噔”地一声将它硬生生折断 , 手掌心也顿时鲜血直流。
顾温留将剑抽出 , 嫌恶地丢在地上,卷起一掌向他袭来!
李既衡立刻抱着我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地面突然裂开了一条大缝,随即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身体快速下落,李既衡拥着我,“咚”一声落在地面。我压在他身上,浑身还是被震得剧痛,更别说这一下对李既衡的伤重创多大。
然而落地之后,我躺在地上,依然动弹不得。
李既衡痛苦地撑着身子 , 意识到我被点了穴道,马上为我解开 , 捂着伤口伏在地上。
“李既衡!”我大叫着将他身体扶住 , 看到他眼皮一眨一眨昏昏欲睡,我急道:“你千万不要睡过去,听到没有!”
李既衡点点头 , 抬起脸向我虚弱笑了笑:“芷容 , 我没事的。”
怎会没事,这一剑刺在心口 , 又流了这么多血,我很担心 , 也很害怕,我更后悔!
顾温留早就变了,可是我却没有防着他!
他这次是为夺琉璃门而来,他也早就想打这个主意了!之前我全心信他之时 , 曾将令牌一事和烟红楼藏有琉璃门的秘密告诉他,当时他便打算用这令牌来掌握别的有利消息。这次 , 我见他跟踪赵如茵 , 多方担心之下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却是送李既衡羊入虎口!
我抬头望着头顶 , 这个机关在机缘巧合打开之后又立即被封死,到现在都没有再打开过,应该是赵如茵他们还未跟顾温留说出触动机关的方法,可是顾温留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然而即便他追不进来,我们也没法出去,此番犹如困兽之斗!
想起顾温留今日所做之事,我心里很难过,也很懊恼!
此时我们不知深陷何处,亦不知面对的会是什么,我摸着昏暗的光线,找到一支高高的烛灯 , 边上还有火石,便赶紧将烛灯点上了。
终于 , 微弱的光线渐渐照亮四周 , 这里空无一物,是一个悬在半空的平台。
这时 , 李既衡幽幽开了口 , 却是问我:“刚才,他在外面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你们两个真的……”
我望着他 , 不知如何说才好。
他笑了笑,与我说:“你不是不许我睡吗 , 那就跟我聊聊天。我现在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一定会打起十分精神侧耳恭听。”
我咬咬牙 , 点头:“是真的,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既然问起 , 那我便如实答他。有些东西 , 越是隐瞒 , 真相便越是清晰,反而也越加伤人。我不想骗李既衡。
他眼中似有恍悟,轻轻问:“这……就是你一直不接受我的原因?”
不接受的原因?若要说,就要追随到我们初识之时。想起那些,我惆怅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应该也已经忘了,一年之前,我早就嫁过你为妻。但是那时,你心有他人,与我合离了。你说的相离之后 , 要我重扫娥眉,再结欢喜……”
他皱起了眉,表现地很是介意:“可是我们现在还仍是夫妻 , 你也无需重扫娥眉,无需再结欢喜!”
我抿唇挤出一丝哂笑 , 望着面色苍白的他,心里渐渐难过起来:“其实 , 都是我害了你。他之前火烧李府 , 是因为我。你重伤失忆,是因为我。他取走琉璃门的令牌 , 是我疏忽大意。还有今日,倘若我不执意要来 , 你也不会受这一剑,我们也不会被困在这个地方。李既衡 , 对不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的恨 , 慢慢慢慢从心底消淡。转而换之 , 竟有许些愧疚。每当我心底那份仇恨有所动摇之时 , 我就逼着让自己想起一年前的那些事,想起他与云溪,想起我死去的孩儿。渐渐地,我想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就只剩下痛了。
对于这些,李既衡却是眉眼柔和,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信誓旦旦:“你何须跟我道歉,我是你的夫君 , 自然是要保护好你。我不知道以前我做过什么让你伤心的事,但是现在 , 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护你周全!”
这些话 , 如同溪流潺潺窜进我心里,这种感觉 , 清澈而又美好。
李既衡看到我沉默 , 并未强逼我做出什么决定,而是松了手 , 失落问我:“不过芷容,你对我总是很少过问 ,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不等我回答什么,他便已是顾自苦笑了笑 , 接着说,“可是我很喜欢你 , 在绝世山庄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 就喜欢。后来师父说你是我的妻子 , 我心中更是欣喜如狂。可是后来,你一次一次的拒绝我。今天听到顾温留说的那些话,虽然我始终不愿相信,可是心中还是如同压着一块沉沉的大石,透不过气来,难过得要命。刚才听了你那番话,我又觉得这不能怪他,是我当初作孽太深,负你太深 , 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你不喜欢我,也情有可原。”
这些话 , 他对着我说 , 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对于从前之事,我当真不知如何作答。
要说怨 , 是有的。此时此刻 , 他已经失忆,我跟他争辩这些 , 也是徒劳无果。
“李既衡,如果你觉得不甘心 , 就一定要活着出去。”我说完,起身查看周围的情况 , 再这样待下去,我们两个都凶多吉少。
我俯下身查看下面的情况 , 隐隐间 , 我看到底下似乎还有一层 , 因为太高,我看不真切,可是却在边上发现了一颗小铁球,还有一条一指宽的铁道。这是什么机关?
与此同时,我看到一旁还有一盏油灯,于是我便将蜡烛拿过来,将油灯点亮,想看的更清楚些,没想到油灯一亮 , “哗啦啦”一声,小球从铁道滚落下去 , 霎时间 , 底下一片灯火通明,一片明亮!我大惊:“这下面别有洞天!”
本以为已经穷途末路,没想到路就在这下方。这下面居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密室!
李既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 看了一眼:“这底下还有一条长梯接通两端 , 应该是之前有人经常在此活动。可是太高了,我抱你下去。”
我看到他伤口上的血流得更多了 , 担心道:“可是你受着伤,也无法使用内力。”
李既衡一手已经揽上我的腰 , 告诉说:“已经没那么痛了,我也只是内力受阻 , 这点高度,这点轻功 , 还是没有大碍的。这长梯太过陡峭 , 如果照这样子爬下去 , 只怕你我都会摔下去。”
我暂且不说,李既衡伤在胸口,这些长梯直通往下,脚踩之时,必须双手抓着,一步步爬下去相当于一次次拉动他的伤口,实在不宜。
正想着,李既衡已经带着我跳了下去,急速下降之时 , 他用轻功缓冲,落在下层。
不过他还是重心不稳 , 带着我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 , 他压在我身上,沉重的呼吸扑在我耳边 , 我心里一慌 , 赶紧低头查看他的伤势。那些血沾在我胸口,殷红一片 , 格外刺目。
我小心将他翻到边上平躺,将伤口捂着。我别无他法 , 如果血再这么流下去,他一定没命!
此时,他微睁的眼睛略过我看向后面 , 出声说:“我没事的,你去看看那边的瓶瓶罐罐是什么。”
我惶然转头 , 果然看见对面放着一排瓷瓶。我立即将几瓶药一一嗅闻了一遍。呆在不归山那么久 , 自己又跟药打了那么多次交道 , 我还是能分辨出来,这里面大概有四瓶是可以用来疗伤的。
这时,李既衡说:“拿过来我看看。”
我将药递过去,他打开闻了闻,选了其中两瓶。他是习武之人,伤痛是免不了的,所以也能辨出药性。他选了其中两瓶,虚弱无力地跟我说:“一瓶外敷,一瓶内用 , 所用之物都是上乘,效果应该不差 , 你来帮我上药。”说着 , 他便先服下了其中一瓶的药丸。
我重新将他的伤口擦拭干净,他躺在地上 , 眼睛望着我出神。我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他握住我正在上药的手 , 盯着我的目光慢慢变得幽深:“我在想,你一直那么讨厌我 , 如果我死了,对你来说 , 也自由了。”
我挣开,继续给他抹药粉:“谁说的 , 你要是死了,他们就会我改嫁 , 也不知道下次会碰上个什么样的人。”
他笑了一下 , 动作扯痛伤口 , 又狠狠皱眉,一副又笑又哭的模样:“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觉得还是嫁给我比较好?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曾拦着你,哪怕是来逛青楼,我都陪着你。”
他说得我鼻子发酸,没错,不管是现在还是从前,他从来都没拦着我 , 反而给我召使琉璃门的权利,要我早日完成想做的那件事。可惜 , 我什么也没做成 , 还弄丢了令牌,真是没用!
我不跟他贫嘴,脱去他被血沾透的上衣 , 将我的外袍垫在他身下 , 然后为他上药。
灯光下,他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 这些伤痕都不是很旧,甚至还有反反复复不同的深浅。有一些 , 是第一次在绝世山庄之时在试炼台上受的,另有一些 , 应当是李府大火那天顾温留伤的。而剩下的那一个,就是胸膛上那一抹还有流血的鲜红剑伤口。
从前的李既衡 , 虽也是练武之身 , 但皮肤光洁 , 没有半点儿伤疤。可是现在,短短几个月内,他一次又一次地遍体鳞伤,旧伤刚愈,又添新伤,今日这一剑还刺穿了他的胸口。
我眼眶发湿,撕下一抹裙角,小心翼翼将他流血的伤口擦拭干净。而当我将周围的血擦去之后,我看到他的伤口下 , 还有着另一个刺穿的洞痕。
这次我没忍住,直直掉下泪来。
李既衡惊慌仰起半个身子,轻轻抹去我的眼泪:“你怎么了?”
我手抚着那个伤疤 , 那日的决裂 , 那日的大雨,清晰浮现在我眼前:“这边的一剑 , 是我当初刺的。那时候 , 我朝你举着剑,鬼使神差地就刺了过去。我不是故意的 , 我无心这样,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 , 我就这么伤了你。”
闻言,李既衡的脸色微微沉默 , 之后柔笑对我说:“是吗?我都忘了,还以为怎么了呢。都已经过去了 , 你不必在意。”
我不想让他多心 , 擦干眼角的泪花 , 询问他:“对了,除了伤口,你另外还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你应该还中了毒。”
经我这么一说,李既衡面露恍然大悟之色:“难怪我刚才感觉内力受阻,发不出来。”
我起身要再将刚才那些药拿回来,李既衡却拉住我:“那些没用的,解毒还需对症的解药。再说了,他用药极高 , 所施之毒必定也独一无二,只怕不会那么好解。”接着 , 他往另一边使了个眼色 , “你去看看,那边密密麻麻放着的 , 都是些什么。”
我点点头 , 往那走去,近了才发现这些排列整齐的大大小小架子上 , 放的都是层层叠叠的书册。不……与其说是书册,准确点,应该是密宗!
我随便翻了几本 , 上面所记之事,都是江湖上的秘闻。琉璃门向来以传递、打听消息而存 , 没想到在这底下,居然就是琉璃阁的秘库 , 按照琉璃门建立时间来看,这里面藏的应该都是上下近二十年的天下秘闻!
李既衡失忆之前 , 不允许我查顾温留和刘成远 , 现在这两个人的身份和过往我都已经清楚了,不过我还是翻阅了不少资料求证。我手中找到十封秘宗,均是关于顾温留的身世,与刘成远当日所说并无出路。顾温留确实……是当年顾离与我父皇妃子私通生下的孩子。而顾离,也却是在建造堤坝之时滥用私权,贪污受贿!
我总算明白当初李既衡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这些,这些他其实早就知道了。那时他也已经打算放过我,默许我跟顾温留在一起。如果这件事公之于众,那么顾温留与我之间便又添一道鸿沟。
这时,我在这里面发现到了另一个人。奇怪 , 顾离的密宗里,怎么会提到明德太子?
我再往下看,顾离是北祁大将 , 明德太子原本是南梁的储君 , 两人应当水火不容,可是偏偏 , 这上面说述顾离与明德太子曾经在某一天夜里于鹿岭河边私下会面 , 两人还一起饮酒到天明。
鹿岭河,是南梁边境了一条大河 , 那里地处山林,人烟稀少 , 难道……顾离曾经还与南梁私通?所以在顾离死后,明德太子又收了刘成远?若是如此 , 倒也解释得通。可是这件事,发生在水涝之灾的三年前 , 这三年里 , 明德太子跟顾离便再联系。这秘宗上对于顾离这段 , 也仅仅记载至此。
在绝世山庄的时候,我一遍一遍听到“明德太子”这四个字,眼下又见出现在顾离的密宗里,我对这个明德太子也充满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