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有了反应,停下手里的动作 , 抬头看我。
我紧紧咬着唇 , 屏息等着他开口。
他叹了口气,“尚书府如今岌岌可危 , 爹终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劝不动 , 这会儿若是惹公主不高兴,只会雪上加霜。阿阮 , 公主贪玩儿,在这里待不了几日 , 你且忍忍。”
我苦笑,揪着心缓缓开口:“你可知她言语句句是你 , 她的心意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你也与她总是形影不离。既衡 , 我才是你的妻 , 该与你出双入对的 , 应当是我啊。”
我努力想要让他听清楚,作为一个丈夫,他应当如何。
可是李既衡却是回答说:“自小习惯了,公主喜欢由我陪着。”
我听了,自嘲不已。
习惯……我也习惯由他陪着,更何况我是他的妻,为何不陪着我呢?当日难产,我痛不欲生,最终生下已经死去的钰儿。可他那日却陪着云溪 , 丢下我们妻儿子母不管不顾。而可怜钰儿最终被婆婆找了个地方,草草埋了 , 连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到底葬在了哪儿。
我恍惚了好一阵 , 才僵硬地深吸了口气:“娘让你过来休了我,这笔墨是她为你准备的。”
李既衡低下头 , 笔沾了墨 , 却在纸上画起画儿来:“要不要和离,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 , 任何人都做不了主。娘的性子倔,这段时间家里要紧事多 , 她也心烦着。回头我也劝劝她,你们两个相互体谅体谅 , 她今天跟你说的也都是一些气话,不要放在心上。”
我看着他薄唇开合 , 这一句句话犹如刀子扎在我心尖上。他不懂女人与女人之间反目成仇是多难冰释前嫌 , 婆婆是气话还是真话 , 从这幅准备好的笔墨就能看出来了。可是李既衡却永远也不会明白,这其中的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一个丫鬟站在外面,紧张地往里面瞟了一眼,目光落在我身上,又很快垂了下去,小声说:“少爷 , 公主殿下身体不适,让您赶紧过去。”
李既衡听了 , 立刻放下笔:“先放着 , 我回来再画。”
我顺手将镇尺压上,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 手里的动作顿下来 ,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从前,他也是常常写字作画到一半 , 就有急事出去。怕字画被吹风了,我便将镇尺在上面压好。而如今 , 他所谓的急事却是为另一个女人,而我这随手的“坏”习惯 , 也改不过来了。
春日多水,又是一夜风雨 , 李既衡还是没有回来。
院子里凄凄惨惨地落了一地杏花 , 这些杏花是去年我过门的时候栽下的 , 今年入春,便开了满园。
昨夜风雨,这些刚刚绽放的花朵被风雨刷落,狼狈的在地上铺成一片一片。原本红云朵朵,一夜之间苍白如雪。
我将这一地花瓣小心翼翼捡起,水苏跟着我拾花,她歪着头奇怪,说这些花已经碎了,香气也被雨水冲淡 , 毫无用处为什么还要这般珍惜。
她怎会知道,李既衡最爱杏花 , 这一地霜雪 , 我怕他见了心疼。
我手里拾着这些花瓣,仿若捧着自己那份孤独的心思 , 喉咙里泛酸。
我将这些杏花制成了香囊 , 悬挂在房间四处。
落雨过后的花香总是会被冲去大半,这些杏花也不例外。即便以阴干之法尽量保留香气 , 但遗留下来的味道极淡,而我总是努力捕捉一丝一毫 , 反复确定这香囊还能散发花香,也不至于白费心一场。
而婆婆那边……
大概是被李既衡劝说了 , 婆婆对于休妻一事确实没再提起,只是再见我时 , 又生分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