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一看,今天我穿的是月牙色的裙子 , 上面果然有一点血迹。
可是怀孕?怎么可能!我跟李既衡压根就未行房事 , 更何况当年重伤之后我一直不曾来过月信,又怎么可能怀孕,太可笑了!
然而下一瞬 , 我才恍惶反应过来 , 此时腹部隐隐作用,这种熟悉的感觉……
在那厢,云溪听到嬷嬷说的话 , 悠然震惊地叫道:“怀孕?怎么可能!你都已经喝了落宫汤,怎么可能有孕!”
云溪的这些话自然而然进了嬷嬷耳中,嬷嬷神情一滞 , 很是惊诧。
落宫汤,嬷嬷在这宫中这么久 , 怎会不知这是什么东西。
眨眼间,云溪拔下头上的簪子,刺进嬷嬷的胸膛!
发生地太过突然 , 我几乎来不及反应 , 嬷嬷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云溪手里还拽着那根血淋淋的簪子 , 双目瞠圆地盯着一动不动的嬷嬷,低低道:“要怪,就怪你偏偏在这儿,听了太多不该听的话!”
没想到她居然直接动手,我心里一惊,此时她正处于暴怒之中,若是杀红了眼,对我很是不利,于是急步转身要往外去。
哪知云溪一把拉回我,死死掐着我的双臂 , 恶狠狠道:“反正出了这道门,父皇也不会放过我 , 那些文武百官更会借口逼我远嫁西罗 , 我不要!萧芷容,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落宫汤不可能再让你有孕,你到底又在耍什么手段!你根本就没有怀孕是不是!”
我被她按到在地 , 手掌上全是嬷嬷流在地上的血 , 沾得通红一片。
云溪拿着发簪再次向我扑来,我不及起身 , 慌乱之下向门口爬去。
后背传来一阵刺痛,云溪的簪子已经扎在我身上,我朝外面嘶声大喊:“来人!救命!云溪公主……杀、人、了!”
听我大叫 , 云溪慌乱,趴下来捂住我的嘴。
可是已经来不及 , 门外传来混乱的脚步,“砰”地一声 , 大门被侍卫冲开 , 见到里面的情况 , 他们首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即将云溪从我身上拉开。
云斟和众臣一直等在正殿之中,随后他们也立即赶了过来。
我背上还插着云溪的发簪,痛得我直不起身来。
侍卫已将云溪控制,云斟见此场景,不由皱起了眉,满脸愠怒往云溪望向瞪去:“只不过是进来验身,怎么会弄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溪咬着牙,半字不答。
宫女小心翼翼地将我从地上扶起 , 我虚弱地坐在地上,起不得身。不得不说 , 此时我的下腹的确巨疼难忍 , 脸上已经痛得满头大汗,我强忍咬着牙 , 痛苦说:“嬷嬷没有在我身上找到伤疤 , 云溪公主一怒之下,就刺死了嬷嬷!现在,又想连我也一同杀了!”
闻言 , 众人大惊,云斟脸上更是不好看。
侍卫在嬷嬷鼻下探息,禀报道:“还有气!”
云溪大惊 , 欲要上前自探虚实,被云斟一个眼神令侍卫拦下。
对我来说 , 嬷嬷没死,就很有可能将刚才的事全部说出 , 虽然能让云溪滥用私刑之罪暴露天下 , 但我原来的身份 , 也必将藏不住了。在南梁人的眼里,众所周知,当年尚书府被治罪,完全就是因为阿阮通敌。那么我的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侍卫掐嬷嬷人中,一边呼唤。
嬷嬷转醒,虚弱地睁着眼睛。
当着众人的面,云斟低声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里,蕴着几分警示的意味。
可是此时,嬷嬷看起来仍是一片晕乎的样子 , 估计也根本听不出云斟话中想要的结果。她张张口,无力而缓慢地发出声音:“云溪公主……她……她生气 , 推了……宁国公主……”说罢 , 她两眼一闭,不省人事。
见她没了反应 , 云溪大喊:“你起来!你起来告诉他们萧芷容刚刚都说了什么 , 她全部都承认了,她承认了的!”
侍卫再次探了嬷嬷鼻下:“陛下,她这次彻底断气了。”
闻此 , 我暗中为自己脱险松了口气,不过对这个嬷嬷还是心怀内疚。我跟云溪之间的恩怨 , 又添了一条无辜的人命。
对于云溪刚刚说的那些话,在场的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
我惨然笑着 , 缓缓开口道:“云溪公主,你说我承认什么了?承认自己就是那个通敌的阿阮?这不是把我自己往死路上推吗?况且 , 你说要验身 , 我点头了。你说你也要亲自查验 , 我为了让你放心也没有拒绝。结果,你根本没在我身上找到一丝证据,仅仅凭着我生的这张脸,就硬要说我是当年那个奸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不是我能改变和选择的,你这样冤枉我,我心中着实委屈!我其实也知你对驸马一直有意,但我全当毫不知情、没有说破 ,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身为堂堂公主,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是今天 , 你私闯我的府邸 , 更是带走了我昏迷不醒的驸马,我又怎能再坐视不理?!而现在……你又害得我 , 没了孩儿!云溪公主,你为何就这么狠心!”
听到我最后一句 , 云斟神情一皱,边上的朝臣也开始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见到他们如此 , 云溪顿时慌乱起来:“什么孩儿,你根本就不会怀孕!太医 , 快请太医,只要给她诊脉 , 真相就能大白,你们就知道她全部都是在说谎!”
正说着,门外便已有太医署的人进来了。在云斟进来的那一瞬间 , 他身边的公公就已经派人去找了太医。毕竟地上流了那么多血 , 我后背又插着云溪的簪子 , 太医是必请的。
看来太医进来,云溪眼中亮出精光。
而我定睛一看,这个太医,不就是之前跟在云棋身边的那个太医吗!
太医急匆匆放下药箱,而后蹲在我身边。
我颤抖地伸手,搭在脉枕上,虚弱而意味郑重地说:“太医,请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儿。”
太医不曾抬眼,只是点了点头,专心诊脉。随后 , 他便向云斟回禀:“殿下的确是有孕在身,现在还在流血,需要赶紧进行医治!”
云溪闻此 , 彻底大惊失色:“不可能!不会的 , 不会的!”说罢,她冲开那些侍卫 , 又要向我奔来。
“溪儿 , 你放肆!”云斟大怒,下令道 , “来人,先将公主带下去,不许她闹事!”
云溪挣扎 , 万般不愿,但仍是被侍卫拉了出去。
我被挪进长极殿内室 , 这一处本是让大臣小憩的地方。平日,云斟总会和一些大臣在长极殿中商议国事 , 为避免一些意外 , 所以设了内室专门准备。里面有床榻、珠帘等一应俱全 , 我进到里面之后,宫女就放下了房间的珠帘,云斟等人便只能在外等候。
而为我诊治的太医,他是云棋的人,方才我暗中示意,他也立即明了的意图。
他屏去多余的宫女之后,先将我背后的簪子拔了下来处理伤口,接着命随行的女医工为我处理下身的血迹。
期间,只有我痛声哀叫的声音 , 其余一言不发,可是心照不宣。
最后 , 女医工端着一盘血水出去 , 太医也出到帘外对等候的云斟说:“陛下,宁国公主的身体受到撞击 , 已经小产。”
透过帐子 , 我望着前面,看到云斟对此一言不发 , 大概在想什么理由为云溪开脱吧。
于是,我从帐中吃力而起 , 撑着半个身子,隔着帐子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对云斟说:“陛下恕罪 , 宁国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可是这时驸马受伤 , 所以宁国一直忙于驸马的伤情 , 顾不了那么多。一方面 , 也是私心想让驸马第一个知道此事,可是没想到……”
说着,我抬手擦了两下眼角。
我一直对李既衡中毒之事闭口不谈,是因为此毒只有十天期限,我不想让别有用心之人在这十天里对李既衡下了什么狠手,所以只是对外称他遇刺受伤。
外面的人见我伤心欲绝,纷纷交头接耳。
我见云斟还未发话,不由又轻轻叹了口气:“如今,驸马重伤昏迷不醒,宁国又痛失孩儿,为何老天要带我如此残忍!”
这个 , 一个年纪稍大的臣子站出一步,开口:“陛下,此事由云溪公主而起……”
他话还未说完 , 云斟便将他打断:“此事朕会着重考虑。”
老臣的话虽然没说出来 , 但是结合云溪方才所言,我也能猜到八九。
看来 , 这些朝臣果然想把云溪送出去和亲。
之前就听云棋说过 , 西罗对南梁边境蠢蠢欲动,一旦开战 , 天下失衡,周围诸国趁虚而入 , 南梁便会腹背受敌,面临的就是灭国之难!想要安抚西罗 , 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带着“善意”和亲。
南梁公主大多已经出嫁 , 只有云溪还待字闺中 , 所以这个重担,非他莫属!
只是西罗是个小国 , 云溪连北祁都看不上眼,又怎会愿意去西罗。云斟宠爱云溪,自然也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那种地方。可是眼下国家为重,只怕这些朝臣再催一催,云斟也只能点头了。
最后,那厢的云斟思忖半刻,对我保证:“宁国,这阵子你好好养着,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点点头,在床榻上伏下脑袋:“谢陛下。”
云斟派护卫送我回了公主府 , 下马车的时候还有专人抬着躺椅将我送至榻上,并随性送来了不少珍贵补品。他们一走 , 海月便急忙围了上来 , 紧张地查看我哪里受伤。
我摇摇头,小声告诉说:“嘘 , 这都是假的。”
等悦眉将来人送走之后回来 , 我便将在长极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们。
我并没有怀孕,更没有小产 , 只不过是来了月信。
自一年前我喝了云溪的落宫汤又重伤之后,就再没有来过月信。今天这一遭也是出我意料 , 完全不曾想到身子居然会在这时恢复过来。这一次月信来势汹汹,我丝毫没有准备 , 裙子上沾了很多血,所以才被人误以为是伤了孕胎。也多亏有云棋暗中相助 , 让我过了一这关 , 否则现在被关起来的说不定就是我了。
只不过我始终想不明白 , 这段时间已经无人为我调理身子,而安平遥之前给的药方被李既衡拿走,虽然每日煎药,但我也很少喝,因为长长忙于他事又或者不在府中,这断断续续吃下去的药难不成真有这么大的效用?悦眉想到一个可能,匆匆出去查看一番之后回来告诉我,府里的厨娘常常在我的饭菜里添加暖宫的食材,说是婆婆吩咐的 , 希望我早日怀上孩儿。
这么看来,大概的解释就是安平遥的药方加上婆婆的食疗 , 两种并用 , 相互补缺,所以我才将终于来了月信。
说来也正是可笑 , 当时的安平遥对我热心友好 , 而现在却已视如仇敌。当时的婆婆觉得我不配生下李家子嗣,而现在却悄悄盼着我赶紧有孕。我想起那年生下的钰儿 , 倘若他来得迟一些,或许就能陪在我的身边了。
想着想着 , 我心里越发难受得要紧。
婆婆听到我在宫里被云溪推倒致小产的事,又悔又恨 , 这两天又特意下厨为我煮了不少补身子的好汤,还听海月说碰到她好几次在那儿嘀咕骂云溪。眼下我和李既衡在各自卧床 , 婆婆心力交瘁 , 愁眉不展 , 本就病跨跨的身子又瘦了一圈。
我只是来月信的事,只有海月、悦眉和为我诊治的太医知道,事关重大,我没再告诉另外的人。
而在卧病这几天,我让海月悄悄去过齐王府找云棋。
云棋这两天却不在府中,到了第三天亲自来了公主府。
期间,李既衡始终昏迷不醒,安平遥的十天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半,我必须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向云棋讨来解毒办法。
我在大厅恭迎云棋 , 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一副虚弱的模样。
即便是在自己的公主府 , 也得做得像样些 , 以免有人传出去,说我恢复地太快。
云棋带着一点补身佳品过来 , 是说来看看我和驸马的。
他到了厅中坐下来 , 屏退了身边的人,之后对我笑:“你终于想通了?”
如今,我又有什么选择。
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 我也不说什么暗话了,答应说:“只要你能救驸马 , 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劝服他。”
云棋说:“本王要的不是劝服,是完完全全的臣服,你能做到吗?”
我想了想 , 点点头:“能。”
不仅是李既衡的命,我的把柄也在他手上 , 当那位太医进入长极殿的那一刻开始 , 我就知道云棋无时不刻等着这个机会,他要定李既衡了!所以我不能也得能!
云棋颔首 , 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我已经准备好了,东西也带来了,驸马的毒立即可解。”说着,他将那只小盒打开。
只见那里面铺着一层树叶,上面趴着一条手指粗细的蚕子。
这条与普通的桑蚕大不相同,它的身子如透明水晶,却在光线下焕发出五彩之色。
它……能解李既衡的毒?
虽然云棋表现得信誓旦旦,但我仍是不太相信,轻轻皱起了眉头。
见我有疑 , 云棋向我解释道:“这可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桑蚕,这是冰蚕 , 出自北冥蛮荒 , 以柘叶为食,吐出的丝极韧 , 就连刀剑也不可断。如若用它的丝作琴弦 , 远胜世间任何一种琴丝。本王养它,本来就是冲着它的冰蚕丝而来。不过它的神奇之处却不止于此 , 原本此蚕剧毒无比,可是偏偏本王疼爱它 , 用冥泠柘养着。冥泠柘乃奇木,用它的叶子喂养的冰蚕 , 将它服用之后可祛除百病,延年益寿!”
他说的那些我都闻所未闻,更别说什么北冥蛮荒和冥泠柘了。可是这冰蚕偏偏就在眼前 , 光是样子就与普通蚕子很是不同。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 , 云棋让我试着摸一下这只蚕子。我伸手在冰蚕上轻轻碰了碰 , 乍然间,手指冰凉彻骨!我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同时也觉得这冰蚕倒是神奇地有几分可信!
可是这样珍稀的冰蚕,云棋当真愿意拿来给李既衡解毒?我问云棋:“你当真舍得把这样的宝贝给我吗?吃下去之后,可就回不来了。”
云棋毫无所谓的笑道:“冰蚕难得,它的丝遇火即化,更是难得。本王喜好弹琴,所以用了它的丝做了一把琴。现在对本王来说,它就是一个交易品。”他向我递来盒子,示意我接下。
我双手小心捧过盒子 , 望着里面不断蠕动身体的冰蚕,喃喃自语:“吃下这个 , 李既衡真的可以醒过来了,他真的可以没事了?”
云棋在旁说:“反正他的毒已经无药可解 , 到头来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就死马当活马医 , 试一试。”他拍拍我的肩 , 轻声说,“这东西可绝得很 , 可求而不可遇,你要相信本王不会冒这个险。李既衡要是死了 , 对本王而言半点好处也没有,本王也很想让他活着 , 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