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对他情深义重,我本就介意 , 如今听到他这么说 , 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我皱起眉来,不悦地冷冷说:“你既然这么不舍 , 不如找个机会跟她好好叙旧告别。当时你昏迷不醒的时候 , 她直接把你接去了她的公主府,想要亲自照顾你 , 她这样把你放在心上,你也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或者 , 你还能找个人顶替她,只是她恐怕不愿意丢去自己的公主身份 , 也不会跟你隐姓埋名过苦日子。”
比起云溪的痴情,我更生气的是李既衡的态度。
然而 , 李既衡却还是说:“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她对我情根深种 , 一直在背后默默付出 , 默默隐忍,其实我都看得到。”
我心头一顿,想起从前那些是是非非,一股子火儿冒上来。
他则是时候道了一句:“像不像以前?”
这句话就像一桶水,突然之间扑灭了火。我心中还不确定,也还不由脱口:“什么?”
李既衡回答:“我说,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像不像以前跟你说的那样?”
我暗暗松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戏耍我!
我别过头去,依旧冷冷道:“以前你是真心实意,现在你是假情假意。”
李既衡说:“不 , 面对云溪,我一直都是一个态度。”
我心里一沉 , 说不上话来。我不知道他所为的态度是什么态度 , 他从前对云溪那样执着痴情,难道现在也是如此?
正想着,他把我身子扳过来正对着他,嘴角勾起一丝耶笑:“你以为是什么?”
我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 落在别处。我以为的东西 , 我可说不出口。
这时,李既衡继续开了口 , 缓缓解释:“我对云溪的感情,一直都很清楚。以前都是我的错 , 当时因为有些事情,我需要通过她才能完成 , 同时也希望你能离开李家,不受连累。没想到局势根本不受控制地恶化 , 现在回想起来 , 我当真不该如此。”
对于从前 ,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提及,还是以这种认错的态度提及。
听到这些,其实我还是很惊讶的。因为我一直认为李既衡对云溪的感情不简单,却没想到今天他告诉我的却是另外一种结果。我不懂什么叫做要通过云溪才能完成的事,我要刨根问底,追究道:“那你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非需要云溪不可?还能牵连到我?”
他的眼神忽然幽深起来,不直面回答我,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我害得自己的妻子生死不明 , 之后又为了重整旗鼓不得不屈服云溪。我这一路都是靠卑鄙的阴谋诡计爬上来的,利用女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 是个十足的小人。”
李既衡说着这些话的时候 , 眼中无比认真。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贬低自己,从前的他 , 不管是我所看到的 , 还是如今他所述说的,的确都不是什么善事 , 也的确很是卑鄙。我隐隐察觉那些东西惊天动地,让他不得已如此 ,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算计成功。他隐藏地那么深,让他吐出只字片语已经不容易 , 我也没有再多问,既然他现在已经有心给我一个提示 , 那么不久的将来 , 他一定会亲口 , 把那些东西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不出半月,李既衡伤势已好,他立即上书请求复职。
大抵是因为对我失去“孩儿”的愧疚,云斟很快就同意了。
因为边境势况紧急,云斟请来朝中各臣一同进宫商议,李既衡和云棋,这次也受邀在内。
这些天,婆婆亲自下厨,专门为我和李既衡做饭 , 所以我们也经常在大厅一起吃饭。今天李既衡早早出门去了齐王府跟云棋汇合,然后一起进宫。我跟婆婆在大厅准备用午膳 , 我精神也已大好 , 看到满桌好菜,方才还不觉得饿的肚子就开始叫嚣起来。
婆婆特意为我盛汤 , 此等待遇可谓让我受宠若惊 , 急忙伸手来接过。
哪知一紧张,手碰掉了碗 , 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婆婆丝毫不计较,让丫鬟扫了碎碗去 , 又给我盛了一碗,然后跟我一同坐下 , 准备动筷。
这时,后厨的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 大喊一声:“不要喝,里面有药!”
婆婆闻此 , 面色不悦 , 紧皱双眉:“你在胡说什么,这顿饭是我亲自下厨的,这里面能有什么药!”
厨子擦着脸上的汗,抖着声音说:“的确……的确有药,之前驸马来过一趟,我偷偷看见他在所用的碗筷上涂抹了一些东西,当时我觉得奇怪,也不敢拆穿。驸马走后,老夫人便来了。我一直觉得心有不安,刚刚斗胆试用了一下其中一双筷子 , 片刻之后便觉得眼花头晕,扑了两盆冷水才清醒过来!驸马当时涂的 , 可能就是迷药!现在这些饭菜和汤都用那几只碗盛放,恐怕也染上了那些迷药!”
我放下手里的汤 , 对婆婆对视一眼。婆婆将那碗汤示意递给那厨子,让他喝下,
厨子为证其词 , 立马将汤一口吞下 , 不消片刻功夫,他就两眼一翻 , 倒在地上就跟睡着了一样,任凭怎么叫也叫不醒。
奇怪 , 李既衡今天要进宫,为何偷偷在厨房做手脚 , 想要迷晕我们?他对我们不会有恶意,那么就可能是想用这个方法让我们离开公主府?他要做什么!
为了确定猜测,我立即让海月带人搜查公主府上下 , 果然在后门马厩触发现两辆安排好的马车 , 车上行李银两都准备妥当 , 看着阵势似乎要让他们去极远的地方。看到这些,我心中不免生出那些不好的想法,李既衡难道是要……
这时,婆婆神情慌乱,突然跪倒在地:“殿下,你千万不能让他进宫啊!千万不要,他不能去!他……他要是去了,一定会死的!”
婆婆此番一如往常,我心有不安,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什么瞒着我?”
婆婆心急如焚,眼眶里落下泪来,却也和当初李既衡一样顾左右言他不正面回答我的疑问 , 只是哭着说:“他一定去做那件事,他的目标是陛下!他要是去了 , 就一定会出手。弑君之罪 , 不可饶恕,必死无疑!”
目标云斟,他还是想着报仇!他说要帮云棋夺得南梁天下,他所谓一箭双雕妙计难怪就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保全我们?
我立即出门 , 快马加鞭前往齐王府。
到达齐王府门口的时候 , 李既衡正好牵着马儿出来,打算前往皇宫,
看到我来 , 他惊诧了一下,但这个神色很快闪过 , 换做微笑。
我看见他,心里虽然很气 , 但还是一把抱住了他,然后揪着他的衣襟质问:“李既衡 , 你到底在谋些什么,说清楚你的计划!”
这次一定要他坦白 , 可是他还是嘴硬:“我与云棋进宫 , 一起劝服陛下让云溪和亲。”
我讥笑了一下,句句反问:“是吗?为什么你要在我和娘的饭菜里下迷药?为什么府里准备好了马车?你到底是要去干什么?你要弑君是不是!云棋要的,是正大光明坐上皇位,如此一来他必定也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们!”
李既衡的眼神显然顿了一顿,可是还要否认:“不是,没有。”
我低声道:“没有?那为什么你要偷偷藏着软剑?”
方才拥他之时,我察觉到他腰间有一圈细软的异物。即便是腰封,也不会如此。结合在公主府发现的那些,以及这衣下异物大致的形态 , 我大概就能确定,是一把软剑 , 一把可以偷偷携带进宫的软剑!进宫劝说和亲,根本就是掩饰的说辞!
眼见瞒不过去 , 李既衡呼了口气,这才坦然 , 柔声说:“我已经通知了绝世山庄 , 让他们在城外接应。我的计划,万无一失 , 只要你乖乖去做就好了。”
他到底还是不肯告诉我,我摇着头 , 情绪渐渐有些崩溃:“李既衡,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 , 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李既衡眼中复杂万千,更是犹豫不决 , 真相呼之欲出 , 可也在这时 , 云棋出现了。
云棋对于我的到来,面露一丝惊讶,可是这丝惊讶却表露得有些刻意。难道他已经预料道我会来,可是他这般假装又是为了掩饰什么?
我不由警惕起来,向他低了低头:“齐王殿下。”
云棋笑着望着我,道:“宁国公主,你也来了。”
李既衡再旁很快接口:“她来给我送东西,很快就走了。”
他也看出云棋的那一丝端倪了,同时,他手背在身后 , 示意我赶紧离开。
从公主府到齐王府,我心中迷雾重重 , 现在的这局面 , 我更是疑惑不解。纠结之中,我后退一步 , 头顶突然压下一个阴影 , 随即“咚”一声钝痛,我脑中一空晕了过去。
我心底挂念 , 昏迷中意识挣扎,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 眼前却出现云棋这张脸。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手脚被困 , 正要说话,云棋竖起食指 , 嘘了一声:“安静 , 本王是偷偷带你进宫来的。”
宫?他好大的胆子,在皇宫里也敢绑人!
我环顾四周,这里……不就是长极殿的侧殿?!
而我就被藏在这侧殿门后 ,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外面。我又在身边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李既衡的身影,我问:“驸马呢?”
云棋轻笑:“你可真惦记着他,他在前面,一会儿就要开始跟众大臣一起劝陛下让云溪去和亲,除去你的心腹大患呢!”
既然他们的计划如约进行,我搞不懂他抓我过来有什么目的。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他摸了摸我的脸,低声说:“我想让你跟我一起看一出好戏。你可千万别出声,不要害了他!”
我一惊,难道……云棋已经知道李既衡要做什么!
眼下要在几个皇子之中夺得云斟最高的信任和喜爱,舍身取义拿下乱臣贼子,是最有效的捷径!
所以……如果此番落入云棋的圈套,这可就全完了!
如果当真跟婆婆说的那样,李既衡对云斟有恨 , 那么李既衡或许当真会在此时动手。可是这些已经被我们发现了,我希望他能及时收手,否则当真是踏入绝路了!
云棋离开 , 大摇大摆地站在正殿中间。
穿着公公一声通报 , 云斟进到长极殿,坐在了龙椅上。
从我这个角度 , 只能看见云斟侧面 , 他坐定后,便马上开口:“今日朕找你们来 , 是为关于西罗国一事,众爱卿有何办法解除这个危机?”说着 , 他目光落在李既衡身上,“朕记得 , 之前齐王举荐李将军前往边境,向西罗国和解,李将军和众爱卿觉得意下如何?”
这时 , 边上有个老臣抢先站了出来:“陛下 , 一旦出战 , 恐对南梁不利。”
云斟不悦地皱皱眉:“朕说的是和解,不是出战。”
很明显,云斟想要李既衡的态度,而非旁人。
李既衡站在殿上,开口问:“陛下打算用什么去和解?金银财宝?”
云斟闻言,沉吟了一下,却没有做声。
西罗国虽小,但金银财宝向来不缺,难道要割地,这是更不可能的。既然这些和解办法都不可能 , 那么唯有开战定输赢。
沉默之际,另有大臣上前一步 , 拱手禀道:“陛下 , 西罗蠢蠢欲动,周边诸国虎视眈眈。金银财宝 , 恐怕不足以跟西罗和解,唯有和亲才是永恒之计!”
云斟听到那两个字 , 很是不耐:“和亲和亲,你们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某臣说:“陛下,你看北祁和南梁 , 不正是和亲,轻松化解了紧张的关系吗。”
云斟摇头:“可是西罗此去甚远……”
某臣:“正是远 , 才能表现出我们的诚意。”
云斟越听越不高兴:“诚意?如此说来,倒像是我们南梁去求着他们和亲?哼!”
李既衡微抬起下巴,言词铮铮:“陛下 , 虽然我们南梁地大物博,胜过西罗百倍 , 可是西罗既是小国 , 它又为何可以如此放肆在我南梁边境作乱?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背后有人唆使。西罗虽小 , 可它身后的阴谋却是不可想象之大。再试问,天下诸国,哪一个还能比我们南梁更繁盛的,只要我们愿意成为西罗的靠山,西罗必定会停止侵乱,改而投奔我们,也就不会成为别人的刀刃,更不会有人乘火打劫!”
此言一出,众臣复议:“是啊,李将军说得对,这是最好的办法!”
云斟似很诧异他的言词 , 气不打一处来地指着他:“李将军,你……你可真是好啊!”
一直以来,云溪对李既衡有意 , 云斟岂会不知。
可是我也奇怪地很 , 我不在的这一年里,云斟为何不给他们两人赐婚?是觉得李既衡的身份配不上云溪 , 还是另有打算?总之 , 李既衡不会是他心目中的驸马人选,否则他也不会让李既衡跟我和亲 , 而甘愿伤了自己女儿的心。
眼下,李既衡亦与众臣一样提出和亲 , 或许云斟一直以为李既衡对云溪是有意的,所以才会这么出乎意料。然而李既衡对云溪 , 从那天他告诉我的那些话里意识到,他对云溪 , 不过是利用之意 , 若硬要说感情 , 青梅竹马也只是友人,并未深到情爱。虽然李既衡始终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可是隐隐间我知道他是有理由的。
我对这个理由很好奇,可是李既衡不愿意说,我也不能硬逼。我既选择信他,就等他自己开口的那天,我也相信那一天终会到来。
而现在,云斟对眼前这些臣子生了怒意,尤其是对李既衡。他本以为凭着李既衡对云溪的感情 , 能够独自力缆狂澜,消除众臣的和亲之意 , 没想到李既衡居然落井下石 , 直接将和亲的理由说得头头是道,他若再极力反对 , 恐引众臣不满 , 朝中大乱。
因为云斟发怒,殿中众人都不再说话 , 但从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来,他们都秉持着和亲的想法 , 没有改变。
这时,长极殿的刘公公送上一盏茶 , 云斟身边的近身太监将茶接过,递给云斟。
云斟端着茶 , 实无心思 , 将茶盏往桌上一扣 , 溅出一圈茶水。
突然间,他神情猛地一顿,速地立起身来,面怒耳赤!
他身边的公公大惊,叫道:“茶里有毒!”说罢,他指着正往大门跑去的刘公公,“抓住他!”
长极殿有重重侍卫看守,那刘公公必然是跑不掉的。
果不其然,他马上被押了回来。
云斟大怒:“放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朕!”
刘公公见了这阵势,哪里还站得稳脚 , 跪趴在地上直喊饶命。
云斟问道:“刘公公,你在长极殿带了十几年 , 朕一直以为你对朕忠心耿耿 , 没想到你居然包藏祸心,要置朕于死地!朕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这么做!”
刘公公恐惧地抬起头 , 抖着下巴 , 颤颤说:“奴才……奴才受人所迫,逼不得已!”
云斟眉色一变,紧紧皱起来:“哦?是谁?”
刘公公眼中散着恐惧:“是……是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