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旬的眼神,让我捉摸不透。我看着灯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 , 只觉得我们之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样。
半天 , 靳旬叹了口气 , 说:“这件事 , 朕会查清楚。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如今你已经是皇后了 , 以后还要助朕管理后宫。”
靳旬的话说的客气 , 客气的有点儿陌生。我心虚的扯出一抹微笑 , 想要开口,他却说:“你的嗓子还没有好,不用多说什么。至于你和庄儿 , 朕希望你能让这些她。她今天的话虽然有些过分,但是 , 琥珀毕竟是你身边的人。这次的事情和她究竟有没有关系 , 朕知道 , 你心中有数。现在,朕只告诉你,这件事情,已经翻过去了。以后,你身边的人,朕会特别的安排。”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努力的发出声音,他停下脚步 , 却没有回头。我对着他的背影说:“皇上,梦儿求您 , 善待列王。兄弟手足 , 已经所剩无几了。”
靳旬挺拔的后背一震 , 却依旧没有回头 , 我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他似乎点了点头。直到脚步声音再也听不见 , 我才发现 , 我身边也已经没有人了。原来我和靳旬一样 , 我们都失去了身边最应该信任的人。琥珀被我放走了,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不过 , 我的嗓子,怕是以后也说不了什么话了。
想着 ,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自从死后重生 , 我不过不到一年的光景 , 我竟然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可是,我想要的,还是毫无踪迹可寻。
之前,还有兰霜可以为我筹谋,可是如今,她也被困住了。欢儿今天晚上的反应,让我心寒,她变成这样,我不知道 , 是因为不信兰霜的话,还是因为信了兰霜的话。如果让我选择 , 我宁愿选择 , 她并不相信。至少这样 , 我还能够说服自己 , 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要彭语梦偿命。
可是正如兰霜所说 , 如果她不信 , 又为何要让冯青去灭兰霜的口呢?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她究竟又是为何成了这副样子!
太多的疑问 , 太多的烦恼。我坐在床上,一直看着天亮。算着时辰,宇文泽应该来给我送药才是 , 可是,一直到中午 , 都没有人推开我的房门。
我强撑着身子走出房门 , 才明白 , 今天的上午为何如此安静。整个同鸳宫里竟然空无一人。
我走出大殿,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一旁角落里的秋千架,被风吹的晃动着。
我走过去,刚刚坐下,正宫大门,杜来得走了进来。
我意外的看着他,他看到我坐在秋千上,也是一愣。四顾无人 , 他走到我面前,请安后 , 说:“娘娘,您身子可好?”
我看着他 , 点点头 , 嘶哑着嗓子,忍者痛说:“杜公公可知我宫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杜来得看着我 , 叹了口气,说:“皇上一大早出宫了 , 贵妃娘娘说琥珀下落不明 , 同鸳宫中的其他人一定有人知情 , 一大早,就让内刑司的人都传过去了。”
“同鸳宫上下一共多少人?”我冷着脸,问杜来得。
杜来得低着头 , 想也不想的说:“一百二十个。宫女八十,太监四十。”
“这么多人 , 一口气儿审的完吗?琥珀是本宫身边的人 , 贵妃就不要把本宫也拉去审一审吗?”我的声音不高 , 我发现,这样我的嗓子似乎不会那么疼。
杜来得年纪大了,动作有些迟缓,可是他还是跪了下来,说:“娘娘,奴才知道您受委屈,可是庄贵妃的话,现在谁敢不听?奴才过来,是要跟您说 , 如今皇上外出,三日才会回来 , 虽然怹临走之前交代过不让人来打搅您 , 可是 , 庄贵妃以搜拿刺客之名 , 谁也挡不住。您还是小心为上。”
我从秋千上下来,站在杜来得面前 , 双手把他扶起来 , 他已经是老态龙钟 , 竟比我印象中的更显苍老。他今天来传这个话儿,显然不是靳旬的意思,如果他心中真的在意 , 不会临走之时,都没有跟我交代过。
这又让我想起 , 杜来得长久以来让我捉摸不透的立场 , 忍不住问:“杜公公 , 如今情势之下,难得您还想着我。”
杜来得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受人恩惠,定当报答。当年奴才老家出了事,是令尊大人帮奴才保全了一家老小。这个恩,奴才得报。”
我有些意外,想不到彭威虎竟然还做过这种好事。可是,他这话说的如此无奈 , 似乎又透着几分不情愿在里头。
“公公当日同鸳殿的事帮我隐瞒,也是为了报恩?”我不禁想起当初他的提醒 , 显然 , 他对彭语梦对我所做的事情 , 是知道的。
杜来得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 , 忙说:“奴才并不是为了帮您,只是误会了皇上的意思罢了。后来也是作茧自缚 , 不得脱身。娘娘为此上心。”
“作茧自缚?”我苍然一笑 , 说,“您误会了皇上什么?”
“误会了皇上对先后的那份情谊。奴才也要劝您 , 千万别再低估了皇上对先后的情分了。您看看如今的庄贵妃,她能得宠如此,还不是因为先后。您可一定要明哲保身才行啊!”杜来得说着说着 , 突然闭了嘴,做了个抽自己嘴巴的动作 , 说 , “越老越没个分寸。”
我还待追问 , 门口传来脚步声,几个长得凶神恶煞似的嬷嬷走了进来,见到杜来得,先是一愣,后忙过来,见礼。可是对我这个皇后却视而不见。
杜来得看着她们,问:“你们不在浣洗局带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庄贵妃说,皇后娘娘宫里的宫人都不在,让奴婢们过来先用着。”领头的一个老妇粗声粗气的说。
杜来得看了她一眼 , 说:“这天真是变了。”转头对我说,“娘娘 , 您回屋吧 , 奴才这就安排新人过来伺候。皇上有旨 , 您身边用的人 , 都得奴才看过才行。这天变了,飞沙走石的 , 别伤者您。”
“可是庄贵妃……”领头的老女人还不肯罢休。
杜来得总管的气势提了起来 , 看着她,说:“皇上的圣旨不管用了?”
“皇上的圣旨当然管用。”门外 , 骄纵的声音传了进来,我回头去看,欢儿扶着一个宫女 , 走了过来。她看着我,挑衅的并没有行礼 , 转而看着杜公公说:“公公惯会揣测皇上的心思 , 可是不知道 , 如果皇上知道,那毒药出自同鸳宫,是否还会对皇后娘娘如此的纵容呢?”
说着她手下的人拉过一个浑身是血的太监,像扔死狗一样的扔到我们面前。
“这是?”杜来得一脸疑惑的走过去,用手中的蝇帚柄挑起那人满是血污的头。
欢儿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宫人,一个太监说道:“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总管太监,黄炳和。他已经招了,曾经见着琥珀销毁过一个药瓶儿,当时他留了个心眼儿,偷偷捡了回来 , 刚才奴才找人验过了,正是当日皇上杯中被人下的毒。”
太监说完 , 退到一旁 , 欢儿一脸得意的看着杜来得 , 说:“杜公公 , 您是皇上身边的人,您可要把您听见的 , 都转告给皇上才是啊。”
杜来得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黄炳和 , 恭敬的对欢儿说:“贵妃娘娘审了一百多口子人 , 就审出来这么一个,还被打成了这幅样子,您就不怕有人说您这是屈打成招吗?”
欢儿听杜来得如此说,柳眉倒立 , 满来拿冷笑的说:“药瓶就在黄炳和说的地方找到了,太医院也验过了 , 人虽然受了点儿伤 , 东西可是完好无损的。要说是屈打成招 , 本宫才觉得荒唐呢。这种在宫里混了二十多年的滚刀肉,不打能行吗?”
杜来得不卑不亢的看着欢儿,嘴角带笑的说:“娘娘说的有理,可是皇上临行前说了,这件事不审不问,您如此扭了怹的意思,可不好吧。”
“少那皇上吓唬我。”欢儿傲气的说,“本宫这么做,也是为了查明想要害皇上的人。杜公公,我敢和你打赌 , 皇上绝对不会怪我。”
杜来得看着她那份自信,微微颔首 , 说:“既然那你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着想的 , 那奴才也不说什么了。不过这个人 , 可得保护好了 , 别转头被人杀人灭口了。”
欢儿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 说:“可不是吗。还是公公想的周到。让本宫想想 , 这后宫里 , 那里最安静呢?”突然,她转向我,笑的天真无邪 , 说,“姐姐在宫里养伤 , 宫中又没有什么多余的人 , 不如 , 就让这奴才在姐姐这里养着吧。一切等皇上回来定夺。”
“本宫是皇后,你是要让本宫帮你看犯人吗?”我对欢儿如此故作癫狂的样子感到异常愤怒,不禁冷艳说道。
“哼!”欢儿冷哼一声,看着我,眉毛微挑,说,“皇后娘娘,您这是哪儿的话啊?您在您的同鸳殿里养病,这奴才 , 关在柴房里就是了。如今中宫确立,阖宫上下都是一阵欢欣。姐妹们总是来来往往的 , 人多容易出状况。正巧 , 您这里清净啊。外面 , 臣妾会让人守着。”
我知道 , 黄炳和如果再同鸳宫里关着,一定活不长久 , 何况外面守着的还是她的人。到时候 , 唯一的证人一死 , 杀人灭口,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我。
杜来得当然可看出了她的用意,配笑着说:“娘娘 , 这同鸳宫无论怎么说,都是皇后的寝宫 , 正殿。您也说了 , 这宫里没有旁人 , 单留下皇后娘娘和一个总管太监,实在不妥。不放奴才出个主意,您把他交给奴才。如果出了意外,奴才拿命顶着。”
杜来得的突然出手,让欢儿有些意外,她眯着眼睛看着杜来得,又瞥了一眼我,恍然大悟似的冷笑道:“杜公公想的周到。是本宫思绪欠妥了。既然公公这么说了,那本宫也只好这么办。一切等皇上回来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