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公子府中,对我而言 ,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囚禁。每天困在这一亩三分的院子里 , 唯一的慰藉便是我怀中这小小的婴儿。
齐耳更多的时间是在睡觉的 , 我看着她软软的在我怀里睡得安然 , 总是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切纷争。如果可以选择,我只想这么抱着她 , 什么也不再多问。
“夫人 , 您的肩膀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 您还是把小姐交给奶娘抱着吧。”晚秋回来,看到我还是她走的时候的那个姿势抱着齐耳,贴心的对我说。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 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会搅了怀中女儿的美梦。看着她微微的张着嘴,脸上那种恬静的表情 , 我的心里说不上来的甜蜜。
见我如此固执 , 晚秋倒也不多说什么。走到一旁 , 把开着的窗户关上。北国的秋天,风格外的冷。
突然,怀中的小人儿动了一动,眼睛还没有睁开,小脸便皱成了包子似的,哭了起来。我急忙摸了摸她的屁股,没有任何异样。奶娘一边解扣儿一边走了过来,我有些不舍的把孩子递给她。这丫头懒得很,根本不睁眼睛 , 只是张着嘴,等着奶娘来喂。
我趁机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和肩膀 , 看着晚秋,问:“大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没事儿 , 老毛病了 , 动不动就嚷着心口疼。”说着 , 她走过来解开我的衣领,检查了一下我的伤口 , 说 , “她这病别人治不了 , 只能等公子回来才行。”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到了这些天一直困扰着我的疑虑,问:“我看不管是宇文泽还是绿萝 , 大夫人还有你,你们似乎都善用毒药。北国以我所知 , 向来是游猎为生的,为何用毒也如此熟稔?莫非你们都是靠毒药来捕捉猎物的?”
晚秋替我整理好衣服 , 说:“您说对了一半。我们擅长的不是毒药 , 而是医药。药用的好则为药,用不好才是毒。男人行猎自然凭的是真刀真枪。可是女人身单力薄,不考些药物,如何制服凶猛的野兽呢?当然,除了有毒药我们还要有手段和工具。一般不会功夫的女人都是用吹针,而会些功夫的,则用飞镖或者其他暗器。向大夫人一样用长短鞭的,是少数。”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中暗暗叫苦。如此看来 , 北国竟然男女皆兵。可是这么强悍的北国,为什么面对靳旬的军队反倒显得不堪一击呢?他们明明站了天时地利 , 可是却打了这么久 , 还不见获胜。
我正想着 , 奶娘已经把齐耳照顾好了 , 我伸手想要接过孩子,奶娘却对晚秋说:“老这么抱着不好 , 得让她回床上了。”
晚秋看了我一眼 , 我虽然有些不舍 , 却还是点了点头。晚秋嘱咐了奶娘几句,她便抱着孩子回到了里屋。
“晚秋,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 不知道你能不能如实的告诉我。”说着,我拉着晚秋坐在我身边 , 表情严肃的问。
通过我这些日子的观察 , 晚秋在这公子府中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丫头 , 她为人处世沉稳妥帖,甚至自带着女主人似的气场。相比之下,大夫人除了有一个正房的名分和正房的脾气,却处处相较晚秋落於下风。甚至晚秋又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让她噤若寒蝉。
晚秋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她并没有藏掖,脸上笑容坦然,说:“我和晚晴都是公子幼时从边境捡回王庭的。当时老可汗还在,我们都出自老可汗身边的狼营。那里的都是北国女子 , 我们两个外族人自然受到排挤。虽然我们总是用心的练功,可是却从来不得重视。后来 , 后来多亏了公子信任 , 我们才从狼营来到公子身边。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人 , 就是你认识的绿萝。”
“也就是说 , 你们之前都是狼营里培养的女探子?”我看着她,不可思议的问。
晚秋毫不扭捏的点了点头。
我之前偷听父亲和哥哥提起过 , 北国宫廷之中 , 有一个专门培养女探子的机构 , 叫做狼营。那里出来的女人各个心狠手辣,经常是兵不血刃就能取人性命。所用手段,无非毒色二字 , 她们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看着晚秋,我不仅想到了晚晴 , 想不到我身边一直存在着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 , 我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真不知道是她隐藏太深还是我过于迟钝。
见我听到她的身份如此吃惊 , 晚秋没有继续再加以说明,她默默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我本来还想从她嘴里打听一些阵前的消息,可是听说她出神狼营,我识趣的不再发问。
可是,强大的敌人,往往证明自身的强大。这么多天,宇文泽和靳旬相持不下,战况胶着 , 除了因为彼此手中有重要的人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 也意味着 , 我一直小看了靳旬领兵打仗的本领。
毕竟 , 这么多年 , 我更多的见到的是闺房中的丈夫,心中早已经忽视了他也曾经是叱咤沙场的大英雄。后来 , 只是不管是敬畏还是怨恨 , 他在我眼中是心狠手辣的君主 , 却忘了,他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地位,背后满是果断决绝的韬略。
我曾经以为我越来与不懂他 , 可是如今看来,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正的懂过那个和我约定终生的男人。
越想 , 心中越不是滋味儿 , 我沦落到如今地步 , 竟不知道应该怪谁。
看着晚秋再次被人叫走。我索然无味的朝着齐耳的房间走去。她似乎已经睡饱了,睁着眼睛,四处看着。见我进来,她懵懂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然后抬着脚丫,自己玩儿的高兴。
奶娘原本坐在她的小床旁边,不知道再缝些什么东西,见我进来,忙站起身来。我看了一眼她手中东西 , 好像是一张兽皮。
“这是什么?”我用北国话问她。自从晚秋知道我会说北国话之后,我已经没有刻意隐瞒的意义。
“大汗之前打了一张虎皮 , 公子回来的时候 , 大汗赏给了他。公子说让奴婢裁了一块儿 , 给小公子做顶帽子 , 今年入冬之后用。”奶娘说着,把虎皮递给了我。上面的花纹格外醒目 , 抹在手里 , 柔顺异常。
我脑子里想着她说的小公子,随口问道:“可是公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
奶娘毫无戒心的点了点头 , 说:“和小姐一起被带回来的。”
我看着床上的齐耳,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咯咯的笑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手中半成的帽子。
我拿着虎皮在她脸上扫了一扫 , 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咯咯地笑得更加开心。
我被她天真的样子逗乐了 , 坐在一旁 , 拿着虎皮逗弄着她。
随口问道:“小公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也是你来照顾吗?”
奶娘点点头 , 说:“是的。都是奴婢在照顾。”
她没有说出回圆如今在什么地方,其实她多虑了,即使她告诉我,偌大的公子府,我也找不到东西南北的。
这时,晚秋回来了,她看了一眼奶娘,似乎听到了刚才我们的对话。奶娘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 她对她使了个眼色,奶娘莫名的走了出去。
看着晚秋走到我身边 , 脸色似乎不似刚才明媚 , 眉宇之间 , 还泛着淡淡的忧愁。
“出什么事了?”我直觉的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晚秋地了一下眼睛 , 说:“公子就要回府了。”
“仗打完了?”我手中的虎皮一下子落在齐耳脸上,齐耳吓了一跳 ,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立马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 她却是生我的气了一样 , 对着我踢了几脚。
我无心管她在我身上不安分的乱动,转头看着晚秋,一时不明白这件事究竟是喜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