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泽说的没错,如今我实在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我一把把他推开 , 赌气走回桌边坐下。回过头去 , 宇文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 , 吹灭面前唯一的蜡烛 , 我把自己陷进黑暗之中。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 ,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我躺在榻上 , 和衣而眠 , 懒懒的睁开眼睛,杜来得带着几个宫女站在那里。我看了他一眼,翻身再次闭上眼睛。
“娘娘 , 皇上有旨,让您去乾平殿用早膳。”
我翻身坐了起来 , 看了他一会儿 , 他以为我会拒绝 , 没想到我直接站了起来。他见我如此配备,忙一脸赔笑的对我说:“娘娘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娘娘的。”
我冷冷的一笑,说:“事情看样子查出来了?本宫疯了这么久,不知道始作俑者究竟是何人?”
杜来得没说什么,只是退了出去,让宫女为我换衣净面化妆。
到了乾平殿,一张长桌,靳旬坐在那头。他很疲惫的样子,我想要走到他身边 , 他抬手止住了我,说:“坐。”
我往后退了几步 , 坐在长桌的另一头。
“梦儿这几日瘦了许多。”他抬眼皮看了一眼我 , 嘴角微微扬起 , 语气云淡风轻。好像我们只是分离了数日 , 今日重逢。
“梦儿看皇上也显得有些憔悴。向来这些日子没说为梦儿的事情操心。”我心中思绪暗涌,脸上却极其平静。如果真如宇文泽猜测 , 始作俑者就是靳旬。现在与他撕破脸,我又能落得什么便宜?
“明日太后回宫 , 朕想着你和你父亲也多日未见了。明日晚上 , 朕备下酒宴,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坐一坐。”
“姑母怎么突然回宫了?”我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着说 , “莫不是梦儿被人陷害的消息传出去了吧。”
靳旬看着我,眼中还是柔情的笑意 , 说:“太后自来关切梦儿。梦儿这边的风吹草动 , 怹老人家都很是上心。这次的意外朕一定会让人继续查下去 , 梦儿放心便是。”
我暗暗咬牙,眼中满是感动,声音有些发抖,说道:“皇上放心,梦儿知道到时候怎么跟姑母交代。这么多年,怹在宫里也不是没见过风浪的。我想姑母这次赶回来,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
这几日靳旬在朝堂之上大刀阔斧,对于彭家,多少都受了一些波及。虽然说是彭威虎自己看不清局势 , 可是也不免靳旬有心借题发挥,故意借着太后不在 , 彭威虎乱言整治一下朝中的势力。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就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 , 背后是什么 , 大家早就心知肚明 , 却还要故作神秘的打着哑谜。
靳旬没想到我不光没有怨恨,还充满感激。他细细的看了我半天 , 好像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痕迹。亦或者他准备了好多话向来安抚我 , 没想到我已经开始拿起筷子 , 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这几天虽然有人给我送饭,可是坐牢的滋味,实在是珍馐美味我也咽不下去。
靳旬安静的看着我心无旁骛的吃完东西 , 我看向他,等着他的吩咐。他却说:“朕先去勤政殿。你在这里休息休息。朝露宫经过如此一劫 , 朕安排宫人给你重新打扫修葺一番。今天晚上你就先不要回去了。”
“琥珀去了哪儿?”我见他起身要走 , 忙问。
靳旬看了一眼 , 说:“她一会儿就过来。”
我看着乾平殿的香炉发呆,青烟袅袅,难平复我心中的不安。刚才提到琥珀的时候,靳旬眼中闪出一抹怒意,我突然明白,太后的消息从何而来。
果然,琥珀来了以后证实了我的猜测。
“不过依奴婢看,太后娘娘并不是为了宫中的事特地赶回来的。前朝这些日子的形式,才是关键。皇上重用新贵 , 对彭家虽然明里没有什么动作,但是暗地里 , 几个重要职位都按差了副职。擎肘之意显而易见。如果此时太后还不回来 , 只怕过些日子 , 彭家必有大难。”
“靳旬何故如此沉不住气?彭家手里可是还握着兵权呢。”我不解他其中何以 , 琥珀摇摇头,显然也无法判断。
我对靳旬的路子越来越看不明白。那日他认出了哥哥 , 却没有当机立断的杀了他。依靳旬的武功 , 当日即使没有雪青挡剑 , 他恐怕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哥哥的功夫虽然在京城数一数二,可是那日用剑看来,他心神早已经乱了。习武之人最怕心神不定 , 看来范家的变故对他打击可见一斑。
“皇上知道是你通风报信?”我问琥珀。
“应该知道,后来我一直被关在乾平殿。好在当日事发 , 我就找到了太后留在宫里的暗奴 , 抢先一步把消息送了出去。”琥珀说着 , 四下里看了看,谨慎的说,“玉妃现在也被皇上软禁了,只是明着说是身体不好,在碎玉阁养病。”
我只是惊讶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兰霜自从那日大火之后,对我的态度,实在不好隐瞒。被我牵累只是早晚而已,靳旬还会留着她,恐怕也是看她父亲的面子。
自从靳旬登记之后 , 兰霜那个固执又坚毅的父亲得到了重用,不过他那又臭又硬的脾气 , 却正好搁在了新贵和彭家势力中间。
我站起身 , 活动了一下筋骨 , 说:“咱们出去转转吧。我这几天没见过太阳了 , 骨头节儿都快发霉了。”
琥珀陪着走在乾平殿的廊檐下,好日头照进来 , 浑身暖暖的。可是心里却依旧寒气森森。
“姐姐大喜 , 姐姐大安。”迎面走来瑛贵嫔 , 看她一脸春风得意,我只觉得更加烦。
走到她身边,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啧啧的说:“妹妹终于舍得不用拿刺鼻的香粉。如此清淡,还真让本宫有些不习惯呢。”
瑛贵嫔一愣 , 说:“嫔妾用的还是那日的香料,莫非姐姐闻不出来?”
我惊讶的看了一眼琥珀 , 琥珀脸上也露出了和瑛贵嫔一样的表情。我心中暗道不好 , 无心跟她饶舌,带着琥珀转身离开。
我慌乱的跑回乾平殿内,翻出收藏香料的盒子,一块块扔进香炉,浓烈的烟呛得琥珀咳嗽的涕泪横飞,我却什么也闻不见。拉住想去找太医的琥珀,我努力让自己稳定心神,拉着她的手,走到一边。这时靳旬回来 , 一开门满屋子浓烟。
他站在门口迟疑片刻,杜来得慌张的打开室内的窗户 , 慢慢的浓烟消散 , 我冷冷的坐在那里 , 看着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见他已经走到我面前 ,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满心无奈 , 又坐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满屋子弄得乌烟瘴气。”靳旬明知故问的样子 , 让我心烦。
别过头去,我指着香炉问:“皇上可闻到了什么气味?”
靳旬掩着鼻子 , 不耐烦的说:“香味都混在一起,朕什么也闻不出来。”
我凄惨的笑了笑,说:“臣妾也问不出来 , 不同的是,臣妾已经什么味道也闻不出来了。”
靳旬命人叫来太医 , 段太医认真的为我诊脉 , 半天才说:“娘娘脉象平稳 , 胎象也无碍,只是突然闻不到气味,这是在是有些疑难。”
我冷声问道:“太医可知西域毒药蓝珀胡硝?”
满屋的众人有的茫然有的诧然。我嘴角带笑,看着一脸懵懂的太医,靳旬在一边已经眼神有些暗淡。
太医何其精明,显然看出了周围人的反应。忙说:“微臣涉猎有限,并不知道娘娘所言毒物。想来是娘娘前几日身体欠安,才导致鼻子出了问题。微臣给您开几副熏香的药,每日熏熏鼻子 , 应该会好一点。”
看着太医离开,我闭上眼想静静。四周奴才蹑手蹑脚的收拾起满屋子的狼藉 , 我听见关门的声音。可能是这几天被囚禁在大殿 , 我对关门声格外敏感。惶恐的睁开眼睛 , 看到靳旬若有所思的还站在那里。
“你说的蓝珀胡硝是什么?”他开口便问。
我摇摇头 , 说:“一本书里。”
靳旬显然不相信,他半天才说:“这种闲杂的书你还是少看 , 蓝珀胡硝这种东西 , 宫里不会有。”
看他显然知道这种东西 , 只是听他的语气如此坚定,可是宇文泽那天说的也不像是谎言。我不禁皱起眉头,哂笑问道:“这世上还有宫中没有的东西?”
靳旬看我不信,坐在我身边 , 低声说道:“爱妃书中没有记录?这蓝珀胡硝是巫蛊所用的迷心之物,宫里对巫蛊向来管制严厉,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眼中疑惑 , 心里暗暗揣思 , 按他这话 , 那日我中的毒到底是什么?难道宇文泽骗我,故意挑拨我和靳旬的关系?他想不到我会提出质疑,所以才大胆的在我面前胡诌?
靳旬见我还是一脸疑惑,将我拥在怀里,说:“那日你中的毒,至今虽然没有查清。但是你放心,若是蓝珀胡硝,你早已经不可能清醒了。你现在鼻子没有嗅觉,太医自会诊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明日太后面前 , 休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