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旬此时去了碎玉阁,我心中着急 , 却不能前往。怀中的坛子送不过去 , 心下一阵慌乱。
那日一时冲动 , 险些在靳旬面前暴露身份。如果贸然把这东西送过去 , 定又要惹出他一番猜忌。想着,我竟不自觉的走到湖边。对岸就是宇文泽的孤岛,难道要托付给他不成?可是我又如何解释对兰霜的态度呢?
宇文泽那日就已经疑惑 , 我为何总是要救杀我的人。若此时再去找他只怕不是一句“不该问的别问”就能打发的了的。
正踌躇着 , 我听到身后冬青里的动静 , 回过头,琥珀站在那里。
我装作吓了一跳,手中的坛子差点儿落地。
“你跟踪我?”我明知故问。自我从朝露宫离开 , 我便知道,身后有人。
“是。”琥珀点点头 , 眼睛盯着我手中的坛子 , 说,“这东西是什么?”
“是就兰霜的仙丹。”我脑中灵光一闪 , 说,“果儿现在在御前当差,你我不便出面,把这个给她。让她送去。”
琥珀对我还是不信任,她疑惑着,却不伸手来接。
我心中恼火,冷冷的说道:“你听好了,兰霜中的是火灵毒,身体大片如同被火烧毁一般。而且毒已经入骨 , 每当冬日,就会奇痛难忍。必须用着酒酿的果子配上雪莲 , 夹术 , 白折 , 春仝熬药服下 , 才可缓解。如果再晚些,怕是有生命之忧。你如今信我也罢 , 不信我也罢。既然你们口口声声效忠皇后 , 就应该知道 , 兰霜对于皇后的重要性。”
琥珀听我如此说,伸手接过坛子。她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要说 , 我拦下她,“没有时间了 , 你快些去吧。”
看着琥珀离开 , 我长出一口气。这才回到朝露宫。
珊瑚站在雪里发呆 , 我从她身边走过,她回过神来,一脸惶恐。
“娘娘……”
我没有理她,自那日我醒来,她每次想要跟我解释什么,都被我拦了下去。
可是,当我走进屋里,她还是跟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看向她 , 才发现,这丫头已经被她找自己折磨的憔悴不堪。
“你要做什么?”我自顾自的到了一杯茶 , 喝了一口 , 问。
珊瑚磕头说:“奴婢对不起娘娘!”
我睇着她,笑道:“何来的对不起?”
“那根针 , 是玉美人给奴婢的 , 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险些害了娘娘性命。”珊瑚说着 , 磕头如捣蒜。
我冷冷的说:“你竟这么听话?她给你一根针 , 你就放一根针 , 她若给你一把刀,你是不是也接着?”
珊瑚茫然的看着我,哭道:“奴婢糊涂,也不知道自己那段日子怎么了 , 看您那待琥珀亲切,疏远奴婢 , 怀孕之事都不告知 , 心中生了歪念 , 只想着报复,便听了玉美人的挑唆。如今已经后悔莫及。本想以死谢罪,可是又不想娘娘恨奴婢。如今,奴婢话也说了,娘娘若不信奴婢,奴婢只求一死!”
说着,这丫头真就站拉起来,一头朝着一旁的柜子撞去。
我忙拉住她,说:“那日你为我受刑,拔掉了指甲都一语不发 , 我心中本是感动,觉得你是个忠心为主的。不想竟如此心胸。实在让我失望。”
珊瑚泣不成声 , 说道:“娘娘 , 打小跟着您 , 却一直不得您重视。直到灵珠一死 , 奴婢才有机会在您身边。奴婢真的只是想得您器重,哪怕像灵珠一样 , 为您去死。”
“所以 , 求之不得 , 你就对我动了杀心?你的忠诚还真是可怕。”我冷笑着,眼中带着怒意。
珊瑚跪倒,说:“奴婢当真不知道那针是有毒。“
“你是不知还是故作不知?”我言语尖利。
珊瑚心虚 , 我冷笑一声,说:“你要说的 , 我都听了。说实话 , 我不敢相信。人与人之间 , 最难建立的是信任,最容易毁掉的也是信任。你,我已经不敢信了。但是,毕竟你跟了我这么久,这份情谊,我还是看重的。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过些日子,我求了太后,把你送出宫去 , 寻一夫找一主,趁着年轻 , 好好的过你的日子算了。”
珊瑚绝望的看着我 , 眼神死了一半的呆滞 , 半天 , 她对我磕了个头,慢慢起身出去。
我扶着鬓角 , 头痛难忍 , 回到床上躺着 , 脑中不知为何想起了叶晗儿。那个四岁与我作伴最后却背叛了我的丫头。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我却发现了一个更加诡异的事情。明明已经五个月的身孕,可是我的肚子却没有一点儿变化。腹中孩子也安静的异常 , 如果不是太医每日的脉案,我都怀疑 , 这孩子是否还在肚子里。将我心中疑惑告诉了兰霜。
兰霜自从知道我的身份之后 , 自己的身子也好了许多 , 每次后宫朝会,都会按时出现。后宫之中,对她的变化众说纷纭,闲言碎语之中,她只是轻松的笑了笑,说:“有你在,我不怕这些流言蜚语。我现在只是担心你。你现在身份尴尬,有些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
丽妃死后 , 宫中好像安静了不少。各宫嫔妃来我这里请安,也变得平淡无味。坐在正殿 , 听着顺妃流水账似的汇报着宫中各处事宜。我有些昏昏欲睡。
终于说完了 , 我总结陈词 , 让众人离开。抬起眼睛 , 对兰霜使了个眼色。兰霜会意,走了出去。
我忙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 , 走出朝露宫。玲珑亭里 , 兰霜已经在里面坐定。
“你说有东西给我 , 是何物?”我进去急忙忙的问。
兰霜仔细的端详了我一会儿,四下看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 , 说:“这是我从皇上书房的一本书上抄下来的。”
自从兰霜身体稍安,靳旬总是传她去乾平殿 , 那日她让身边的丫头过来给我传话 , 说是有个惊奇的发现。今日终于得这机会赴约。我们便定在这个四面通透的玲珑亭。
我不解的打开纸 , 上面好像是一本医案上的内容。我只看了一眼,心中便知道了兰霜所谓惊奇发现是指何事了。
“这书上记载了一种神奇的香料,会让人产生幻觉,特别是房中的幻觉。更让我觉得可怕的是这一句。”她说着,手指给我看,说,“你已经五个月身孕了,可是却丝毫看不出来。之前多次磨难,孩子都健康无损。实在有异常理。”
她指的那一句话中 , 两个字格外扎眼——“假孕”。我心中一惊,顺着她的话想着。
“确实古怪 , 我也觉得不对劲。按着靳奕的说法 , 车中雨露不过是靳旬为了他的目的随口胡说的。如果真如这张纸上写的这样 , 那一切反倒可以解释的通了。只是如何证明?现在太医日日来请脉 , 都说孩子健康。可是五个月肚子却还是平的。”
看着我忧心忡忡,兰霜也跟着着急。我们二人各自想着 , 半天 , 她说:“我问你 , 你醒过来之后,皇上可曾碰过你?”
我一愣,脑中想起那日“洞房”的事,莫非那日情动如此 , 是靳旬对我用了香?细想那日房中,确实异香扑鼻。
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兰霜说着那日的经过 , 她若有所思 , 半天点头说:“这就是了。自从彭语梦进了王府 , 皇上和她也算是恩爱。一直以来,基本上都是你和她分别侍寝,其他人几乎皇上是看也不看的。可是这些年,虽然你的孩子一直没有保住,可是也陆续怀过几胎,为何她一直没有动静?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是如此怪异。”
我认真的想着,惊讶的看着兰霜,说:“你的意思,她和皇上的房事都是幻觉?”
兰霜点点头 , 说:“不然,我实在想不出 , 为何皇上会有这本书 , 也想不明白 , 为何彭语梦承恩多年 , 一直未有所出。”
我的手按在肚子上,想着之前自己五个月的时候 , 孩子还会在肚子里动弹。细想这些日子 , 靳旬的态度 , 也确实古怪。他再纵容彭语梦,一定绿帽子戴在自己头上,也不可能如初云淡风轻。
越想 , 心中越绝靳旬心思可怖。不禁毛骨悚然。
兰霜拉着我的手,说:“不如这样 , 我偷偷找个稳婆帮你看看。”
“这如何使得。说白了 , 你我在宫中可信之人除了彼此 , 还是有谁?这事儿太过冒险了。”我担忧的看着她。
兰霜确实脸颊微红,道:“皇上从未碰过我,我做幌子,如果彭语梦之前的一切都是虚像,一切便可大白。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我知道她的意思,一时又想不到别的方法,只好依她所言。
晚上,我偷偷地换上宫女的衣服去了碎玉阁,兰霜见到我 , 忙把我拉到内室。不多时,一个稳婆被人带了进来 , 一条薄纱挡住我的脸 , 我躺在床上 , 稳婆认真的给我检查着。
半天 , 稳婆道:“美人一切安好,并无损伤。”
虽然早有猜忌 , 但是此言一出 , 我还是吓得浑身冰凉。稳婆退了出去。我穿好衣服 , 坐了起来。兰霜从屏障后面饶了出来,我看她神色也是惊讶异常。
送走了稳婆,兰霜和我对坐。我哭笑不得 , 这么多月折磨我的,竟然是一场虚无。彭语梦竟然还是一块完璧。靳旬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兰霜和我有同样的疑问。她犹豫着开口 , 说:“莫非皇上心中只有你 , 其他女人不过是摆设。”
我一怔 , 前些日子我也有过这种想法,这次似乎有了佐证,我神情有些落寞地说:“我现在不怀疑他对我的情谊。可是如果让他在我和王位权力之间选择,我便是那个他毫不犹豫会舍弃的。他对我的情谊,不能抵过对我们范家的猜疑。君恩似流水,流水最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