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送走了。就他集合的那群乌合之众,还说报仇呢。报仇不是用嘴说的 , 这点他都不懂。”
“你把他送哪里去了?”不顾宇文泽的滔滔不绝 , 我打断他。
他看着我一会儿 , 说:“我正巧遇到北国的商队 , 把他给了他们。送他出境。”
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看着宇文泽 , 说:“范家被灭门就是因为有人诬陷范太师通敌 , 你这么做,不就把这罪名做实了吗?你究竟是何居心?”
“都到了这个时候 , 你还跟我讨论居心?是不是太幼稚了。我是在帮你。难不成真要把他留在京城,随时对皇上拔刀相向?”
他的话,我无法反驳,可是心里明白 , 他手里又有了一个牵制我的筹码。
宇文泽看透了我的心事,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 我回过神来 , 他说:“走吧 , 我送你离开。小心一会儿皇上跑来捉奸。”
我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想着昨晚绿萝说话的口气,真是狼鼠一窝。
宇文泽和我走到岸边,湖面上还结着冰。宇文泽这才想起来什么,惊讶的看着我,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摊手道:“没法划船,自然是走过来的喽。”
宇文泽走过去,看了一眼薄薄的冰面,说:“你命是真的够大,这都没有掉进去淹死。”
我没有理他抬脚就往上踩 , 宇文泽一把把我拉回来,扣在怀里 , 脚尖点地 , 飞了起来。
我本能的攀住他的脖子 , 没多会儿 , 到了对岸。他放下我,我刚刚站稳 , 发现 , 有人竟然站在岸边。
顺妃看到我也是吓了一跳。我忙推开宇文泽。
顺妃很快也恢复了平静 , 她似笑非笑的眼睛在我和宇文泽之间徘徊,终于落在我身上定住。福身请安,说:“皇贵妃娘娘一早就来找宇文公子看病吗?”
我知道她话外之意,只是刚才我和宇文泽的样子 , 确实暧昧。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宇文泽挡在我身前。我看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针。我心中一惊,还没喊出声音 , 宇文泽已经闪到她面前 , 手一挥 , 银针刺入顺妃头顶,顺妃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重重的倒在地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我冲过去,蹲下身子,探着她的鼻息,还好,没有死。
宇文泽冷哼一声,说:“你怕什么,我不会蠢到要她的命。只是让她再也说不出闲言碎语。”
“什么意思?”我警惕的看着他。
宇文泽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 , 说:“你快走吧,过两个时辰 , 你就知道了。”说完 , 他竟然头也不回 , 飞身越过湖面 , 朝着孤岛返回。
我手足无措的看着地上的顺妃,心中一阵茫然 , 看看四下无人 , 我提着裙摆 , 拔腿就跑。
宇文泽说的话,两个时辰之后我确实明白了。一个宫女跑到朝露宫禀报,说顺妃得了失心疯 , 在湖边被人发现了。
“好毒辣的手段。”兰霜听我说完前因后果,不禁感慨 , “这种人在你身边 , 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我心中也是犹疑 , 宇文泽随随便便就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弄疯,跟他一起,真是与虎作伴。
兰霜看着我心力交瘁的样子,安慰的笑着拍拍我的手,说:“你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至少他现在还在帮你。”
“但愿吧。”我轻叹一声,说,“但愿他永远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
坐在碎玉阁,我心情依旧低落 , 唉声叹气。兰霜劝我半天,我才稍微缓和一些。
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 , 她说:“对于宫里那些做客的丫头,你可想到办法了?”
我摇摇头 , 一脸生无可恋 , 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 太后铁了心要养条新的狗,我这条老狗有个住处已经安然了。”
“你别这样。”兰霜说 , “最近皇上总是去你那里 , 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 趁早怀上一个真正的龙种,到时候,你的地位稳固了,谁还能撼动你?”
“怀个龙种?谈何容易。兰霜 , 你不知道,每次与他独处 , 我都想拔刀做个了断。只是可怜我一家百余口 , 死的不明不白。又只得忍住。如此下去 , 我真怕自己会疯掉。”
“你不能想这么多。”兰霜的声音声音镇定,为我分析,“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就当天将降大任于你,你一定要撑住。别说为了范家冤案昭雪,就是为了你自己,也要保住这份地位。哪怕什么都是假的,权力却是真的。”
“我知道了,所以我才委屈自己投其所好。披着彭语梦的皮,学着范静庄。我现在真希望有朝一日 , 范家平反,我带你离开这里 , 咱们姐妹两个隐居山野 , 再也不理会着世间的俗事。”
兰霜笑出了声音 , 我心中却是凄然。看着天色将晚 , 想着靳旬今晚应该还会再来,我便匆匆告辞了。
兰霜的脸 , 在我看来已经习惯了。那因为我而毁掉的清秀容貌 , 让我总是活在愧疚之中。当年靳旬奉旨外出办案 , 有人送来一瓶摸脸的膏子,说是靳旬在路上遇到的西洋人卖的。我觉得稀罕,就给了兰霜一半。她当即涂了一些在脸上脖子上 , 从此,一生尽毁。
后来太医说 , 这中间被人掺了一种叫做火灵的毒物。那东西涂在脸上只需片刻 , 就会发烫 , 须臾之间,如同烈火焚烧。兰霜毁容,还多亏了我们察觉异常及时,甚至有人被这东西活活的烧死过。
后来事情被靳旬压了下来,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指控彭语梦,我们只得暂时隐忍不发。没想到,一忍,竟忍到现在。
想着想着 , 迎面撞到一个人。我看过去,竟是彭平心。
“你怎么一个人?”我故作奇怪的看着她。
彭平心有些委屈却依旧一脸高傲的说:“那些人我不想去理她们。小门小户的样子 , 处处透着小家子气。”
我笑道:“你还真有我当年的影子。人家都说侄女和姑姑最像 , 咱们家的人 , 果真大气。那你一个人,这是要去哪里呢?”
彭平心被我说的高兴 , 亲近的说:“心儿正打算去朝露宫给姑姑请安的。”
我拉着她的手,说:“正巧的很。咱们一道回去吧。这时辰快该传膳了 , 你跟我一起吃吧。”
彭平心点点头 , 我们一路往朝露宫走着。
她不时看看我 , 眼中带着些许疑惑,我问她,她说:“都说姑姑这些年一直得皇上宠爱 , 想不到竟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我掩嘴笑道:“这架子是摆给外人看的,咱们都是自家人 , 一笔写不出两个彭字。再说了 , 平心出落得出众 , 姑姑见了喜欢的紧,哪里还有什么架子。日后如果进了宫,咱们更是最亲近的。”
彭平心听我这么说,一脸感动,忙道:“如果以后有机会入宫,平心定当为姑姑分忧,为彭氏满门争荣。”
“嘘!”我四下里看了看,谨慎的压低声音,说 , “这种话放在心里就好,千万不要说出来 , 这宫里处处都是耳朵 , 一句不慎传到别人那里 , 被有心人稍加利用 , 你别说什么争荣分忧,就是活着 , 都是难。你可记住了?”
彭平心显然被我吓到了 , 忙闭紧了嘴 , 拼命的点头。
我心中暗笑蠢物,又半真半假的和她说了好多。终于走到了朝露宫门口。靳旬的仪仗停在门外,我看了一眼彭平心 , 她显然也知道那是什么,不由得有些怯怯的止住脚步。
我拉着她 , 不让她退缩 , 道:“别怕 , 皇上如今还是你的姑父呢,进去一道请个安。也让他见见,咱们彭家的美人儿。”
靳旬站在院子里,我们向他请安。我这才发现,他站在那颗梅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棵树是从同鸳殿后面移过来的,那一日胡诌的一句话,他竟然当了真。
腊月移栽可谓犯了大忌,却不想 , 这树竟然活了。因为是皇后的遗物,外面对我嫉妒的议论更加猛烈。我现在似乎越来越明白了 , 靳旬把我宠上天 , 不过是让我成了众人的靶子 , 越是突出 , 被瞄的就越准。
“你回来了。”靳旬看向我们,眼神瞥向我身后的彭平心。
我笑道:“皇上怎么站在院子里,不冷吗?”
靳旬收回眼神 , 看向我 , 说:“朕过来的早了些 , 宫人说你出去了,想着吃饭的时候你自会回来。这不,晚膳刚刚送来 , 你就进门了。”
我歪头看了一眼屋内大桌上的饭菜,笑道:“皇上怎么知道有客人来 , 竟准备了这么多吃的。”
“朕怎会未卜先知呢。只是巧合罢了。”说着他又看向彭平心。
我回头 , 彭平心也在瞄着他。我心中冷笑 , 拉她上前,想靳旬说:“这就是昨日皇上专门问臣妾打听的臣妾的侄女,叫平心。”
靳旬顺着我的话,开口问:“几岁了?”
彭平心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看了我一眼,我眉目含笑,说:“皇上问你呢,你说吧。”
“是。”她规矩的屈了一下膝,说,“臣女今年十五了。”
“多好的年纪啊。”我看着靳旬的反应 , 说,“想当年臣妾入府的时候 , 也是这个岁数。”
“是啊 , 真是当年啊。”靳旬话里有话 , 我看了他一眼 , 拉着平心说,“饭好了 , 咱们进去吃饭吧。”
靳旬走了进来 , 我们坐在桌前。他举筷给我夹了一块儿肉 , 说:“御膳房做的羊羔,你尝尝。”
我忍住恶心放进嘴里,一股膻味儿冲的我头晕。强颜欢笑 , 囫囵个儿的吞了下去。
按御膳房的规矩,这种味道极大的食材 , 需要去腥膻的 , 不想彭语梦最爱这个味道 , 御膳房便想着法儿的把菜做出原味儿。只是苦了我这个向来饮食清淡的人。
这时,彭平心轻轻轻笑了一声,我和靳旬同时看过去,她忙起身告罪。
靳旬微微抬手,说:“所谓家无常礼,你不用如此拘谨。一顿家宴而已,别太过束缚才好。”
彭平心感激的起身,坐好说:“臣女见皇上和皇贵妃相处,不禁想到了家中新婚燕尔的哥嫂。此情此景 , 恩爱万分。”
我心中一凛,不仅后悔自己看低了她。她马屁拍的好 , 又用哥嫂比我们 , 一下子辈分就含糊过去了。
靳旬含笑看着她 , 虽不置可否 , 却满面春光。平心看向我,我只能给她一个赞许的笑容。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我看靳旬对她越发有了兴致 , 心中懊恼。不觉想起之前琥珀评价我的一句话 , 叫做扮猪吃老虎。
我现在竟觉得自己,是一只虎成了猪。这丫头不过见了两次,我竟自负的以为看懂了她。如今她入了靳旬的眼 , 难保不成了第二个彭语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