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的事情,如今怎么样了?”为了缓解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 我开口问冯青。
她摇了摇头 , 说:“自从上次失手之后 , 一点儿消息也得不到了。”
我叹了口气 , 说:“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你是后妃,若是母家获罪 , 没有不连带的道理。如今可以解了禁令出来 , 可见你父亲并无大碍的。”
冯青点点头 , 苦笑着说:“父亲年迈,自来又是没吃过什么苦的。经此一遭,若是能够平安无事 , 嫔妾定当求了皇上,让他归野。”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 你的心思也别太沉了。法子总是有的。说白了 , 你父亲是受彭家牵累了 , 只要彭家的事儿结了,你父亲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我说着,果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放到我面前。我用手试了试,温度刚刚好,端起来,便一饮而尽。
“我现在可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了。”自我调侃着,张嘴含了冯青递给我的一颗蜜饯 , 从腰间抽出一支象牙股的扇子,打开 , 轻轻摇着。果儿叫进宫女 , 几下子收拾干净桌上的残羹剩饭 , 端了出去。
突然 , 一个宫女脚底下绊了一脚,乒了乓啷的一阵子 , 她手中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我看了一眼 , 她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 我看了一眼果儿,她走过去,教训那丫头几句。
我拉着冯青走到一旁 , 坐下,说:“如今彭家今时不同往日了 , 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冯青点点头 , 说:“有娘娘这句话 , 嫔妾心里也就踏实了。”
我们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她知道的情况,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半天,相顾无言,我说:“你先去休息吧,本宫也乏了。”
冯青点点头,起身告辞,我起身准备回房里。
果儿跟着我走进西厢,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条 , 我疑惑的接过来,听她说:“刚才那丫头偷偷塞到奴婢手里的。萧昭仪在旁边 , 奴婢也没敢打开。”
我正要打开纸条 , 晚晴走了过来 , 说:“娘娘 , 玉龙宫的嬷嬷来禀报,说是小皇子高烧不退 , 让您过去瞧瞧。”
我心里一惊 , 忙站了起来 , 把纸条塞进袖子里,就往外走。
迎头装上一脸疲惫的兰霜,兰霜哎呦呦的拉着我 , 问:“这大半夜的,你是要去哪儿啊?”
我脚下不停,急忙忙的说:“玉龙宫来人说 , 回言病了 , 我过去看看。”
兰霜也不多说 , 忙跟着我一起朝着玉龙宫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孩子的哭声已经传了过来,我心里稍微安稳一些,哭声还算有力,不是我想象中的虚弱异常。
见我和兰霜一起过来,照顾回言的陆嬷嬷走了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高烧不退的?”我一把拉住想要下跪的陆嬷嬷问。自从靳旬把孩子从我身边抱走,回言就一直由这个嬷嬷照顾着,她也还算尽心,总是让人隔三差五的给我送去回言的消息。
陆嬷嬷说:“小皇子本来是有些发烧的 , 可是下午的时候,吃了药 , 已经退下去了。可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 , 突然又全身滚烫起来。”
“听哭声 , 不像是发烧的样子啊?”兰霜隔着帐子 , 看着轮番哄着孩子的宫女,问。
陆嬷嬷说:“这就是最古怪的。奴婢们也都不是第一天带孩子的人 , 从哭声判断孩子的状态 , 也是会的。开始的时候 , 只以为是小皇子饿了,忙叫来了奶娘喂奶,可是刚喝了没两口 , 奶娘就说,孩子不对劲儿 , 身上烫的厉害。”
这时 , 一个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兰霜迎过去问:“究竟怎么回事?”
太医回答道:“甚是奇怪 , 如果只是看症状,无异于风寒高热,可是微臣检查了小皇子的舌头,发现又些诡异之处。只是一时拿不准,还请玉妃娘娘去看看。”
兰霜疑惑的跟着他走了进去,掰开孩子的嘴,我站在外面看着她猛地向后一退,我想要进去,却听见兰霜严肃的声音 , 说:“皇后娘娘,您不能进来,外面还没有接触过小皇子的人都出去!”
我不明所以的站在那里 , 兰霜隔着帘子 , 看着我 , 说:“回言得的不是普通的伤风 , 像是一种类似于天花的时疫,如今玉龙宫上下都要戒备起来 , 皇后娘娘 , 您快些离开这里吧。”
“时疫?宫里怎么会出了时疫?”靳旬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 我回过头去,之间欢儿挽着靳旬的手臂一脸惊慌的站在那里。
“给皇上请安。”我耳朵里全是孩子的哭声,看着靳旬 , 只是草草的福了福身子。
靳旬也无心跟我多言,他想要上前 , 却被欢儿一把拉住。
兰霜此时也开口阻拦 , 道:“皇上不可 , 小皇子此时已经高烧不退,正是传染性极强的时候,这屋里跟小皇子接触过的所有人,在疫情消除之前,都不能再出屋子。外面的人,千万不要再进来了。”
“玉妃,你可以确定吗?”靳旬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
兰霜点点头,说:“太医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太医忙随声附和。
我在果儿的搀扶下,走出回言所在的房间。刚踏出门槛儿 , 屋里一阵慌乱。一个嬷嬷的声音格外突出:“刚才喂孩子的奶娘哪儿去了?”
“快找人去后院看看,是不是休息去了。”兰霜忙吩咐周围的人 , 守在门口的宫人忙领了命往外就跑。
半天 , 那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 跪在我们面前 , 说:“奶娘,死了!”
我心中一惊,看向靳旬 , 靳旬板着脸 , 示意一旁他带来的太医过去看看。
“皇上 , 这里太危险了,奴才已经传了太医院的人过来,您还是回去等消息吧。”杜来得跪在靳旬面前 , 说。
“皇上,有太医和玉妃姐姐在这里 , 您还是先回去吧。这个地方 , 不宜久留啊。”欢儿转头对我关切的说 , “皇后娘娘,小皇子有玉妃娘娘照顾,您也不要太担心了。”
我心神不宁的点点头,还未开口,太医从后院回来,说:“皇上,奶娘虽然有时疫的迹象,可是她确实中毒身亡。如果微臣诊断不错的话,应该是孔雀胆。”
“孔雀胆见血封喉 , 奶娘应该是在喂过小皇子之后,才吃下的毒药。想来是她知道自己的病传染给了小皇子 , 所以畏罪自杀了。”欢儿接着太医的话 , 猜测着。
“又是孔雀胆?”靳旬眉头拧在一起 , 看着我 , 若有所指的说,“孔雀胆并不是常见的毒药,怎么最近宫里却随处可见呢?”
我现在满心都是回言 , 这孩子虽然不是我的亲生骨肉 , 可是总归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我不得不怀疑 , 若不是我,他不会受这么多的苦。想到这个,我的心就无比的愧疚。靳旬在纠结孔雀胆的来源 , 我却更加关心时疫。
“太医,依你诊断 , 此次时疫出现的原因是什么呢?”我看向太医。
太医有些犹豫的说:“时疫爆发有很多原因 , 如今宫中只有奶娘和小皇子两例病症 , 若小皇子是奶娘传染的,奶娘如今已经死了,实在无法探究她得病的根源。”
“如果病源是小皇子呢?”兰霜满头是汗的走了过来,看样子,她已经做了处理,这才敢来到我们面前的。
“你发现了什么?”所有人都看向兰霜,她站在那里,手里隔着块布,拿着一个肚兜。我朝她走了两步 , 她却做了个不要我靠近的动作。
“这个是小皇子身上脱下来的肚兜,从回言身上的疹子分布的形状 , 我可以保证 , 跟这个肚兜有直接的关系。”
“这肚兜是哪里来的?”靳旬问一旁的陆嬷嬷。
陆嬷嬷仔细的看了看 , 说:“小皇子身上穿戴 , 都是尚衣局按制造的,这件绣花不太像尚衣局的手工。之前小皇子满月 , 各宫主子都有送来不少东西。这肚兜像是那时候送进来的吧。老奴这就去拿礼单 , 仔细查查。”
说着 , 陆嬷嬷走了出去。兰霜把肚兜递给一旁的医女,医女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她看着我们,说:“皇上 ,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 嫔妾已经安排人对玉龙宫上下消毒 , 您们离开之前 , 恐怕也要喝些汤药才行。好在发现的及时,这疫病还能控制,不至于扩散宫中。”
“回言现在怎么样了?”我急切的问。
兰霜有些担忧的看着我,说:“皇子高烧不退,药也都吐了出来,嫔妾和太医都在想办法。”
“我哪里也不去。”我倔强的说,“我要陪着我的孩子。”
“别胡闹了。”靳旬终于对我开口了,他说,“你是一国之母 , 不可意气用事。这里有太医和玉妃照料着。再说了,你的身子还未痊愈,怎么能够如此任性呢?”
我惊讶的看着靳旬 , 才发现 , 他的眼中早已恢复了平静。
“皇上 , 回言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 如果他会说话,我相信 , 他一定想要娘在他身边。梦儿求您了。您就大发慈悲 , 让我陪陪孩子好吗?”我不管不顾的跪在靳旬面前 , 几乎哀求的说。
自从这孩子被他从我身边抱走,这么多日子以来,我从未真正的关心过他。也许是怕触景伤情 , 我甚至没有提过要看孩子一眼。如今,孩子受了这么大的苦 , 我心中怎么能够没有一丝愧疚。
靳旬看着我失态的样子 , 终于有了一些不忍。他伸手把我扶了起来 , 说:“时疫不同儿戏。朕必须要命人封宫。你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如此危险的境地,朕实在不放心。”
“皇后娘娘,皇上说的极是。您的身子还未痊愈,如果再染上时疫,后果不堪设想。您还是早点回同鸳宫休息吧。这里有嫔妾在,您大可放心。”
兰霜说着,对我使了个坚定的眼色,看她如此有信心 , 我也只好点了点头,对靳旬说:“谢皇上体恤。”
靳旬没有说什么 , 这时陆嬷嬷拿着一个册子走了过来 , 说:“皇上 , 查到了 , 这肚兜是庄贵妃让人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