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被彭平心烦的不行。我更加确定 , 那日引起靳旬注意的几句话 , 一定是太后手把手教给她的。因为我现在发现 , 跟彭语梦比起来 , 她的脑子就是个摆设。
“姑姑,皇上又招了忆美人侍寝。”散了朝会 , 我刚在后堂坐下 , 她就气呼呼的跑了进来。开口就惹我讨厌。
我敷衍的嗯了一声 , 起身拿出一本书,歪在榻上看着。
她走到我身边,说:“忆美人有什么啊?不就是长了一张跟范静庄有几分相似的脸吗?”
我压住心中火气,眼睛看着书上的文章 , 冷冷的说:“先后的名讳,是你混叫的?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她不服气的说:“一个死人 , 有什么忌讳。皇上若真是爱她爱得不行 , 何故就杀了她全家。我看皇上也不过是迷恋那张脸 , 如今来个如此低贱的舞娘,不也就替代了。”
“砰”的一声,我把手中的书扔了出去,怒目看着她,她一愣,忙跪在地上。
我冷声道:“皇上的心思,你猜得透吗?我看你真是越发的不知死活起来。你心中不平是吧,去找太后说去!”
彭平心从未见我发过火,如此一遭,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自从她进宫以来 , 一直得着太后的关照,加上彭家作为后台 , 越发的无法无天。如今被我一吼 , 好像从云端一下子跌落 , 只剩下呜呜的哭声。
我却知道 , 我之所以如此愤怒,才不是她不管不顾的作死 , 而是她的话句句说在我心里。
虽然这些日子 , 我不断的提醒自己 , 靳旬的薄情寡义。可是再外人看来,他对那个舞娘的宠幸可都是因为对我的情谊。
明明是个负心汉,却被众人一致认为是个痴情郎。我有时真想撕掉他脸上这虚伪的面具。
正在这时 , 有人来报,说是新进的忆美人来给我请安。我看了一眼彭平心 , 说:“你先去里面待着 , 若发出一点儿声音 , 以后再也不用登我的门。”
彭平心心有余悸的点点头,爬起来,跟着琥珀到了后面。我没有动,依旧靠在那里。
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我不禁用手绢遮住鼻子,厌烦的抬了抬眼皮。
“嫔妾给皇贵妃请安。”女人扭捏的跪在地上,声音拖着,很是不情愿的意思。
我看着那张脸,今日看来 , 与我也没有多么像,只是眼睛有几分相似。
见我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 她脸上毫不掩饰怨愤 , 声音带着挑衅说:“昨夜伺候皇上 , 皇上特意让嫔妾多睡一会儿 , 嫔妾晚了些过来,娘娘可是怨嫔妾?”
我冷冷一笑,说:“皇上自来如此 , 体恤宫嫔。我这里倒也有一条规矩 , 伺候皇上的 , 隔天可以晚些时候过来。妹妹来的算是早的。”
说完,我低头摆弄手上的戒指,还是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忆美人看着我 , 眼中怨恨更深,声音轻佻的笑了笑 , 说:“是啊 , 嫔妾知道 , 娘娘伺候皇上多年,最了解皇上心性。”
我心中火气更甚。这个女人那里就像了我?靳旬是瞎了还是太饥不择食?
这时,琥珀走了出过来,说:“娘娘,杜来得在外面,说,皇上让您去乾平殿陪怹下棋,说这几日周围俗得很,想讨半日清雅。”
我一愣 , 靳旬什么时候知道我会下棋了?在看琥珀,我心中了然。这丫头 , 拐着弯儿接着道的骂人。再看地上跪着的 , 庸脂俗粉。
我慢慢的起身 , 走到忆美人身边 , 手指隔着帕子,勾起她的下巴 , 这近了一看 , 眼睛也不是那么像了。笑道:“妹妹回吧。本宫有事 , 要出去了。”
走出宫门,杜来得候着,过去给我挑开轿帘 , 说:“娘娘,烦请琥珀姑娘拿上您的琵琶。”
我看了一眼琥珀 , 琥珀转身进去。
轿子到了乾平殿 , 我怀抱琵琶独自进了靳旬的房间。
他正在写字 , 我把琵琶放在一旁,轻轻挽起袖子,走了过去。拿起墨块儿,为他研磨。
靳旬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向纸上。上面一首蝶恋花,竟是我的笔迹。
我心中一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定定的看着他笔下我的字迹,不禁哼了一声。
“皇上字迹什么时候变了。”我故意挑衅。
靳旬没有理我 , 继续写着。
半天,他停下笔 , 端详着那字。我放下墨 , 站在一边。
“听说这几日心昭仪有些怨言。”靳旬好似无意的说。
我想着 , 以彭平心的性子 , 在外面闹得,一定比在我那里闹得还过分 , 只得点头 , 说:“心儿年纪小 , 不懂事。”
靳旬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比你当时 , 好多了。”
我一愣,不禁回忆 , 彭语梦刚入府时候的样子。并没有太多离谱举动 , 靳旬何出此言?莫非是她们闺房之事?我不得而知。不敢多言 , 我做羞愧状,低头不语。
靳旬放下手中的字,走向一旁。我从小炉上端下茶壶,给他倒茶。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说:“今年的雪奎味道有些差。”
“西边打了一年的仗,还能有雪奎送来就不错了。”我随意说道。
靳旬点点头,说:“也是,好在现在天下太平 , 明年就能喝道上等的了。”
我没说话,随手摆弄着眼前的茶具。靳旬看了看我 , 说:“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了 , 事务繁多 , 爱妃第一次张罗 , 真想着给你添些帮手。”
“皇上这几日添的够多了。只是宫中规矩,妃位一下 , 不能插手祭典之事。难不成,皇上还要给宫里找几位妃位?”
“朕正有此意。明年开春选秀 , 后宫主位却多空缺 , 朕想着从几个伺候真多年的宫嫔里提拔一下。爱妃意下如何?”
我抬眼看了看他,说:“听皇上安排。只是刚入宫的,位分不宜过高。心儿封了昭仪 , 已经有人议论。”
靳旬点点头,拿出一个折子给我。我打开一看 , 他已经拟好了。第一个 , 便是兰霜。连升四级 , 到了妃位。我惊讶的看着他,靳旬显然知道我的意思,解释道:“兰霜这些年受的委屈,你我心知肚明。看你们两个如今冰释前嫌,朕心甚慰。她向来心思缜密,她来帮你,朕觉得放心。”
“那安良人呢?她凭什么恬居妃位?”一想到之前安良人在我面前唯唯诺诺,又在我死后立即倒戈额,我心中便是不爽。
靳旬道:“之前庄儿在时 , 就曾经嫌朕给她定的位分低了,如今 , 算是还庄儿心愿。”
我皱着眉 , 心里不甘愿 , 却无力反驳。毕竟当初是自己瞎了眼。
其他的 , 都只进了一两位。不过如此看来,我才发现 , 靳旬的女人 , 确实少的可怜。
“顺妃怎么办?”我心中对顺妃总是有些愧疚。若不是那日她无意中撞见我和宇文泽 , 也不至于如此疯癫。
“顺妃已经疯了,就让她在宫中安度吧。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太医 , 竟都找不出原因。朕还专门让宇文看过,他也是束手无策。”
听到宇文泽 , 我心中暗笑。他那里是束手无策 , 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不过说不出口 , 我用茶匙挑了茶叶,重新冲泡一壶新茶。
靳旬看着我熟练的动作,一语不发。我将茶杯递给他,他握在手里闻香,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满足。
半天,靳旬把茶杯不舍的还给我,我嘴角含笑,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 , 他细细的品着,眼睛锐利的看着我。
我不动声色 , 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 喝了一口 , 放在一旁。走向那面琵琶 , 抱在怀里,轻轻拨动。
突然 , 杜来得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被他吓了一跳 , 手上动作一乱,出了杂音。
“出什么事儿了?”靳旬有些扫兴的问。
杜来得惊恐异常,说:“皇上 , 不好了,忆美人,出事儿了!”
我忙放下琵琶 , 走到靳旬身边。
靳旬看了我一眼 , 说:“你跟朕一同过去。”
我点头 , 对杜来得说:“快去春芳台。”
杜来得看了我一眼,面露难色,半天,结结巴巴的说:“娘娘,忆美人在,在,朝露宫被人发现的。”
我一愣,想起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她也往外走了。怎么会……突然 , 脑子里想到,彭平心还留在那里 , 一时气结 , 脸上神情不定。
靳旬甩开我的手 , 恨恨的瞪了我一眼 , 抬脚就往外走。我急冲冲的跟上前去,他率先上了轿子 , 我还未走近 , 靳旬的声音从轿子里传了出来。
“你自己回去。”
我看着琥珀 , 一脸茫然,还是杜来得,忙叫了一顶四人抬过来。我们坠在靳旬的轿子后面 , 回到朝露宫。还没进去,就听见玉美人哭喊的声音 , 我走近一看 , 她捂着脸 , 身上已经被血染透了。
如此明目张胆,我也没有想到。对琥珀使了个眼色,琥珀悄悄地走进里面。半天出来,对我微微摇头。我心稍安。
“究竟是怎么回事?”靳旬问跪在一旁的宫人,那是伺候忆美人的。
那宫女已经吓得腿软,瘫在地上,哭道:“刚才娘娘来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有事儿出门,让娘娘在屋子里等着 , 不让奴婢们进去。过了一会儿,娘娘突然大叫一声 , 我忙冲了进去 , 娘娘坐在地上 , 脸上被人用指甲划了两道口子。”
我看着那丫头若有所思 , 她的话,半真半假 , 倒有些我的真传。再看靳旬 , 他冷冷的看着我 , 眼中寒意慢慢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