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嬷嬷的一句话,满屋子的人都看向了一旁一脸茫然的欢儿。她眼睛瞪得很大 , 充满了惊恐。原本扶在靳旬胳膊上的手 , 一下子垮了下来 ,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 满脸写满了不可思议。
靳旬却一脸冰冷的看着我。“皇后怎么想的?”他突然开口问我。
我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意思。茫然的接过陆嬷嬷手上的册子,上面记得明细清楚 , 各宫主子送来的礼物 , 一件一件的写在上面。
“这其中 ,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陆嬷嬷,按理说,送给小皇子的东西,不是应该仔细检查过的吗?怎么会出现这种纰漏?”
陆嬷嬷低头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 , 这些日子礼物实在太多了,本来这些都是在库房放着的。小皇子的衣服有专门的准备。一时是用不到的 , 不知为何 , 这件却被拿了出来。”
我看着陆嬷嬷 , 她一脸怯怯的。毕竟,她是伺候回言的总管嬷嬷,出了这种事情,她难逃其咎。
靳旬看着陆嬷嬷,问:“你的意思是,有人特地把庄贵妃送来的东西,拿给了回言穿,才导致他染上病的?”
陆嬷嬷点点头,靳旬伸手把欢儿扶了起来,说:“既然如此 , 让太医去查查其他礼物中是不是也有染了东西的不就得了。事情还未定,庄儿不用担心。若有人故意栽赃嫁祸 , 朕定不饶他。”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 , 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在怀疑我 , 怀疑我利用自己的儿子 , 栽赃嫁祸他的宠妃!想到这,我的脸也冷了下来 , 兰霜意外的看着靳旬 , 冷笑一声说:“皇上 , 若是有人栽赃嫁祸,您觉得会是谁啊?”
靳旬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和兰霜对望,我的心 , 已经寒透了。欢儿一脸无辜有恐慌的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
我感觉在靳旬的指引下 , 所有人的怀疑都指向了我。我明明是个受害者 , 如今竟成了嫌犯。
不一会儿太医拿着一堆孩子的肚兜回来禀报 , 果不其然,除了给回言穿上的那件,其他都是正常的。
靳旬问:“陆嬷嬷,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人来过玉龙宫?可有人接触过小皇子吗?”
陆嬷嬷努力回忆着,说:“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过这儿。就连宫里伺候的人,都没有过变化。”
靳旬似乎对她的答案有些失望,我在一旁不说话,既然他心里如此不信任我,在说什么 , 只能是越描越黑。不如静观其变,兵来将挡 , 水来土屯。
“伺候小皇子穿衣的是哪一个?”兰霜见我不说话 , 替我问道。
陆嬷嬷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宫女 , 说:“是铜锁。一直是铜锁再管小皇子的衣物。”
“铜锁 , 你可知道,这件衣服是怎么到了小皇子身上的?”靳旬倒是没有阻拦兰霜的询问 , 他坐在一旁 , 任由兰霜查着。
那叫铜锁的女孩儿倒是镇定 , 跪在地上,磕头,礼节一点儿不缺 , 说:“小皇子的衣服都是每天统一送到浣衣局去洗,回来的时候 , 就有这件了。至于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 , 奴婢就不知道了。”
“如果是在浣衣局被放进去的 , 恐怕被感染的衣物就不止这一件了。小皇子周身的衣服微臣都查过了,只有几件上面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想来是被这肚兜染得。”太医附和着禀报。铜锁看了看太医说的那几件衣服,点点头,道:“就是这几件,是昨儿送过去,今天上午拿回来的。当时小皇子吐了奶,急急地便把这刚洗过的给他换上了。”
事情基本上已经明了了,一定是有人在半路途中,动了手脚。传唤来取衣服的宫女 , 听她一说,我真是哭笑不得。按她所说 , 衣服取来确实遇到过一个人 , 那人拿着看了又换给了她。可是这一点已经毫无用处 , 因为那个人 , 已经死了。
“看来奶娘的死,并不仅仅是因为染病的事儿畏罪自杀。她知道的 , 看起来更多。”兰霜看了一眼欢儿 , 欢儿坐正了身子 , 怯怯的在靳旬身边。
我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靳旬看着我 , 说:“事情又绕了回来,皇后是怎么想的?”
“臣妾不知。臣妾只知道,我的孩子在受苦。”我赌气不去看他 , 冷冷的回着。
靳旬见我如此态度 , 一愣 , 欢儿忙道:“皇上,现在查明真相虽然迫在眉睫,可是皇后娘娘为人母者的心,还请皇上体恤一二。如今小皇子年纪小小的就被时疫所苦,皇后娘娘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呢?”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欢儿会替我说话,我心中明白,她不过是给靳旬递上一个下坡的梯子罢了。我不知道靳旬凭什么,就认定了我跟这件事情有关,难道仅仅是因为有人想要栽赃他的宝贝贵妃吗?
想着回圆失踪,他紧张的几乎发狂的样子 , 再看回言如今在生死边缘,他竟然只想坐实我的罪名。
“兰霜 , 我想去看看回言。可以吗?”我只觉得 , 我跟那孩子 , 现在一样的可怜。看向兰霜 , 问。
兰霜摇摇头,我急切的说:“我保证不进去 , 只隔着窗户看他一眼。”
兰霜拗不过我 , 看向靳旬。靳旬似乎终于良心发现了 , 他点点头,站起身,过来扶我。“朕和你一起过去。”
“皇上三思!”欢儿忙拉住靳旬的胳膊。
“你先回去吧。梦儿说得对 , 如今孩子在受苦,朕不能不去看他。”说完 , 靳旬扶着我 , 朝着回言所在的房间走去。杜来得拦住想要追过来的欢儿 ,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走到门口,我听到孩子比刚才虚弱的哭声,心里一阵绞痛。急急向前两步,却被靳旬一把拉住。
“梦儿,你不能过去。”他格外冷静的对我说。
我看着他,说:“如果里面的是回圆,你还会如此冷静吗?”
周围只有兰霜和我们,我这话一出,兰霜猛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把这两个孩子此时相提并论 , 并不是一间明智的事情,可是从刚才到现在,靳旬可曾有一刻注意力在孩子的病痛上?
至少表面上 , 这两个都是他的儿子 , 为什么 , 差别却如此之大。难道只是因为这孩子的母亲是彭语梦?如果真是这样 ,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又为了什么?
这些日子积攒在我心头的所有不满统统涌上来,我看着靳旬 , 想要等他一句答复。
靳旬拧着眉 , 看着我 , 伸手抹掉我眼角的泪,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别过脸去,甩开他的手,转头看向哭声传来的地方。
兰霜拦住我 , 说:“我说过,孩子现在传染性太重 , 你不能过去。”
我看着兰霜 , 心中对那孩子的愧疚化作泪 , 涌了出来。
兰霜拍拍我的手,说:“皇后娘娘,孩子会没事儿的。您在这儿跟他说点儿什么吧,他能听得见。”
隔着窗户,我看着里面忙碌的人影,孩子的哭声时有时无,我的心如刀绞一般的痛。靳旬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除了对不起,我竟然不知道还能对着孩子说些什么。
听着我反复的说着“对不起”三个字 , 靳旬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深。
我最终还是被兰霜灌了药之后赶了出来 , 靳旬让杜来得送欢儿回了流芳台 , 他却跟着我到了同鸳宫。
刚进宫门 , 冯青冲了过来 , 看到我,关切的说:“皇后娘娘 , 您没事儿吧。刚才听宫里说什么都有 , 小皇子,可平安了?”
我看着急的满头大汗的冯青 , 笑了笑,心里感到一丝温暖。
我点点头,说:“兰霜在那里照顾着 , 应该没事儿的。”
我虽然说这,可是心里还是没底。终究 , 送我回来时 , 兰霜那副紧张的样子 , 历历在目。
冯青眼中只有我,竟然忘记了靳旬,看到他时,她整个人愣了。
半天,才缓缓要行礼,靳旬随手一抬,从她身边走过。
我感觉冯青是紧张的,她的手心儿一下子冰冷。她终于有机会见到皇上了,我知道 ,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求他。可是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我拉住她 , 说:“你去后面看看绿苑 , 如果没事儿了 , 你也早早的休息吧。”
冯青有些委屈的看着我 , 我当然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 只能小声的说:“皇上此时心情不佳 , 你若是唐突说了 , 只能适得其反。”
冯青听我这么说,看了一眼寒着脸的靳旬,怯懦的离开了。
果儿扶着我 , 走进正殿,靳旬坐在那里 , 手肘撑在案上 , 揉着太阳穴。我示意果儿出去 , 让她去劝慰冯青。我走到靳旬身后,手指轻轻按在他两边的太阳穴上,代替他的手,轻轻揉着。
靳旬向后靠在我怀里,任由我为他按摩。
“这些日子,太乱了。朕今天有些糊涂了。”他突然开口,让我有些意外。我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只是装作没听见,继续手上的动作。
靳旬一下子抓住我的手 , 拉我转到他身前,让我在他对面坐下 , 说:“朕这些日子只想着回圆的事儿了 , 竟然忽略了回言。你可怪朕?”
我审视着他的眼睛 , 那里的忧伤 , 不像是装的。可是我心里又在提醒自己,靳旬是个很好的戏子 , 他的眼睛 , 都是会骗人的。面无表情 , 是我对他最好的回应,我就这么一语不发的看着他。
“有人在利用回言,挑拨你和贵妃之间的关系 , 这件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靳旬好像我不开口 , 他不甘心似的 , 继续问我。
“皇上心中 , 此时何事最重?”我冷冷的说,“是回言被人害了,还是贵妃被人害了?”
靳旬一愣,看着我摇摇头,说:“你这话,戾气未免有些重吧。不管是谁被人害了,这皇宫里,有这种人存在,朕难道不该担心吗?”
“应该。当然应该。只是您担心的,不要来问臣妾。在臣妾心里,此时只有回言一人。他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 是谁害他,查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