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挺着肚子 , 和琥珀悄悄地走出朝露宫。
“皇贵妃娘娘 , 您要去哪儿?”本以为靳旬撤掉了禁军 , 没想到刚一拐过弯去 , 禁军领队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说:“皇上是让你们保护本宫 , 不是囚禁本宫的 , 怎么 , 这皇宫里,本宫还不能走走了?”
领队低着头,说:“皇贵妃娘娘息怒,卑职也是遵圣旨行事。您想出门走走 , 卑职自然不能拦着,只是 , 这三更半夜的 , 您身子又重 , 若是有了什么闪失,卑职一人死不足惜,您看,咱们这一队可是十二个人呢。都说皇贵妃心善,您于心何忍啊。”
我借着灯笼,仔细打量着这个人,他年纪三十上下,嘴上一抹胡须,说起话来不卑不亢 , 却也不似普通军卒那般粗鲁。听他的话,倒也觉得他是个聪明人。
“你到时尽责。”
那领队轻声一笑 , 说:“卑职得少将军恩典多年 , 于公于私 , 也不敢让您有所闪失。”
少将军 , 我微微一笑,心中明白 , 原来他是彭宇森的人。点点头 , 说:“那就有劳了。”转身和琥珀走回宫门。
“主子 , 咱们就不去了?”琥珀小声的问。
“今天是出不去了,不过皇上明晚不还要跟太后摆家宴吗?到时候,找个空闲再说吧。”
说着 , 我们回到内室。
今晚本来靳旬说好了,要和太后在景灵宫设宴为彭宇森接风 , 没想到临到傍晚的时候 , 又让杜来得传话儿说改到了明天。起初我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 晚半晌太后照例来看我,我才明白。
“那个庄静娴早晚是个祸害。虽说为森儿接风依照的是家宴,可是,森儿从北国都回来两天了。第一天,因为你这件事儿,皇上忙了一晚上,哀家也觉得欣慰,今天,就因为那个妖精一句话 , 皇上竟然出尔发尔。”
太后坐在那里,语气透着厌烦。我小心翼翼的为她倒了杯茶 , 试探着说:“想是庄妃真的有些事情 , 绊住了。”
“能有什么?不过是仗着一副皮囊 , 勾了皇上的魂儿。哀家听说 , 这丫头可不安分。前些日子还让人去香榭台,找范静庄留下的什么乐谱。想来是想借着死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 作妖。”
太后抿了口茶 , 心中不快 , 把杯子放在一边。
我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伤感。想起靳旬说的,有些人和事不是外表所能替代。太后恐怕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没想到 , 欢儿心思竟如此活泛,不过一晚上 , 又把靳旬留住了。
太后心里不痛快 , 看着我病歪歪的 , 也没了兴致。坐着说了几句闲话,又交代我小心一些,便起身离开。
“主子,夜深了,您用了药,早些休息吧。”琥珀端着一盆水走进来,仔细为我洗脸。
香粉出了事儿,我便扔掉了所有的胭脂水粉,脸上没有妆 , 就连洗脸也快些。擦干脸上的水珠,琥珀扶着我走进里面 , 外面有些脚步声音 , 一问 , 是太后又安排了四个女侍卫守门。
我把她们叫了进来,问:“之前四位姑娘去了哪里?”
“她们四个因为失职 , 已经被发落了。今后娘娘身边的安全,由奴婢四人负责。娘娘早些休息 , 奴婢们先行告退。”
我摆摆手 , 她们慢慢的退了出去。
“看来太后对我还真是关爱备至呢。”我悻悻地与琥珀低语。
琥珀看看门口 , 说:“若是她们一直到在,只怕咱们更不方便。”
我点点头,说:“明天一早你就出去打听一下 , 那个死在井里的丫头的事儿,有什么说法没有。还有 , 海蓝在茯苓堂 , 也要让人小心看着 , 宫中有如此歹毒之人,我真是心中不安。”
琥珀退了出去,我侧身躺在床上,窗外一轮明月,为黑夜,蒙上一层银霜。
夜,在月光下总是格外的安静,我甚至可以听见,外面守夜之人佩剑穗子被风扫过的声音。
今天太后的恼怒 , 历历在目,她对欢儿如此厌恶 , 我只怕欢儿越得盛宠 , 只会越危险。只能让兰霜给她一些提点才行。
第二天一早 , 我便让琥珀去找了兰霜 , 琥珀回来,脸色却很难看。
“兰霜发生什么事了么?”我拉着她问。
琥珀一脸沮丧的说:“不是玉妃娘娘 , 是列王。”
我心中一惊 , 想到昨日琥珀给我坦白的事情。
“列王如今闲散在家,能有什么事情?”
琥珀忧心忡忡的看了我一眼 , 说:“刚才奴婢在玉妃娘娘那里听说,今天早朝,皇上让彭将军去了南边 , 防止竹燕国因为燕贵嫔的事情有所异动。”
“这和靳奕有何关系?”我听到糊涂。
琥珀叹了口气,说:“彭将军去了南面 , 北边一时没有了人选 , 听说北国大汗有心伺机而动 , 所以,皇上又恢复了六爷领兵职权,让他即刻起身,去了北境。”
这倒让我有些意外,不过想着靳奕向来喜欢领兵,却也感觉欣慰,说:“这不正和他意,你又怎么忧心忡忡的?”
“我到希望六爷做个安逸王爷,至少在京中,平平安安的。如今去了北境 , 随时又要上战场去。”
自从琥珀到我身边,我从未见过她如此优柔。心中感到一暖 , 想不到深宫之中 , 竟有人为他如此担心。
记得靳奕一直想我抱怨 , 没有贴心的人。他虽然正妃侍妾也有不少 , 可是只怕没有一个比得过琥珀的心思。
我倒是不担心这些,靳奕呆惯了沙场 , 让他安逸下来 , 才是折磨。如今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 对他可是如鱼得水的畅快。
可是看着琥珀,我又觉得心疼。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想想,她也是不容易了。靳奕对她可以说是形同陌路 , 在宫中面对面的,靳奕都不曾给过她青眼。可是她却是这个世上最关心他的人。
“之前你在靳奕面前护我 , 我竟一点儿也没有察觉你对他的心意。”我让琥珀坐在我身边 , 笑着说 , “你把情谊埋得这么深,不怕这辈子他都不知吗?”
琥珀摇摇头,说:“奴婢自小入宫,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妄想。”
我叹了口气,说:“这倒是难为了你。我若还是范静庄,定帮你撮合。只可惜,在他眼中,我似仇敌一般无二,想要助你,全没可能。”
突然 , 我想到一件事情,靳奕的脾气 , 他若去守北境 , 只怕会急于立功 , 又发莽撞之举。想到这里 , 我忙对琥珀说:“你去孤岛一趟,就说我身子还是不适 , 让宇文泽过来看看。”
琥珀虽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 可是对我的吩咐还是不疑有他的。忙起身出去 , 不一会儿,带着宇文泽走了进来。
“看来,你还是病着的好。我省去了飞檐走壁 , 像个小偷似的行动了。”宇文泽一进屋,就没有正经的笑说 , 我瞪了他一眼 , 让他坐下说话。
转头看看琥珀 , 我暗暗指了指守在门口的太后的人,说:“我有话跟他说,你想办法支开她们。”
琥珀点点头,忙走了出去,跟领头的女人说了些什么,四个人跟着她离开。
想来,上次宇文泽救了我的命,太后自然对他多了些放心,否则 , 这些侍卫又怎么回放松警惕呢。
“你到底哪儿不舒服?”宇文泽看我神秘兮兮的,疑惑的问。
我冷哼一声 , 说:“只怕马上不舒服的要是你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宇文泽探究的看着我。
我淡淡的说:“靳旬安排了靳奕去北境,你可知道?”
“我当何事 , 这个我当然知道 , 还是我向皇上提议的。”
宇文泽回答的痛苦 , 我却有些意外,楞了一下 , 问:“靳奕的脾气你不知道?他军权复得,你就不怕他真在北境挑出些事情?”
宇文泽看着我 , 突然笑了起来 , 他啧啧的说:“你是怕我北国吃亏,还是怕范经臣受苦啊?”
“哥哥会受什么苦?”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宇文泽收起嘲讽的笑容,说:“如今北国境内主战的就是以他为首。如果真被靳奕所迫,以我对新大汗的了解 , 你哥哥凶多吉少。”
“那你还让靳奕前去?”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忙说,“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只是想让你哥哥安静些。如今两国大兴刀兵 , 对两国特别是北国不是件好事。可是我说了没用。”
“所以你就让急于立功的靳奕过去 , 一点儿风吹草动 , 都可能变成大战?”我对宇文泽的用心感到惶恐,心中恼怒,恨自己,刚才竟然还为他担忧。
“你放心,靳奕自有分寸,我已经将范经臣的身份,告诉了他,他虽然吃惊,但是却说了 , 会手下留情。”
我气呼呼的看着宇文泽,他无所谓的坐在那里 , 我质问道:“难不成,你真的已经投到了靳旬麾下?”
宇文泽冷哼一声 , 说:“我从不投靠谁 , 我只是进一个北国臣子的本分。你哥哥如此兴风作浪 , 对大汗的野心推波阻拦,我若听之任之 , 我北国百姓必将陷入战乱之中。”
“所以你就利用靳奕?”我冷冷的问。
宇文泽看着我 , 说:“你真的很蠢。不让有心保他的靳奕去 , 难道让靳奕守南境,让彭宇森再去北境?单打独斗,你哥哥削掉彭宇森一根手指 , 可若是举兵,恐怕被削掉的 , 就是范经臣的脑袋了。”
听他这话 , 我有些分心。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 有些真相,似乎越来越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