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吉月的死,在这个见惯了死人的皇宫里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波。我和兰霜也没有放在心上。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几天功夫 , 我们已经把景灵宫上上下下都翻了一遍 , 就是没有看到太后所说的那封遗诏。若不是那封信上写的言之凿凿 , 我多怀疑,那是太后杜撰出来的东西。
天色已经晚了 , 我和兰霜往同鸳宫走去。这几天天气一直不好 , 刚刚下过一场骤雨 , 并没有把凉爽带来,从地上往上反着湿热,我们两个走了这一道 , 已经是满头大汗。
摇晃着扇子走到离宫门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影儿从同鸳宫出来 , 蹑手蹑脚的做贼似的。我和兰霜互看了一眼 , 发现竟是冯青。只见她一身素装 , 手腕上挎着一个篮子,小心翼翼的朝着同鸳宫后面走去。
“这么晚了,她是要去哪儿啊?”兰霜伸长脖子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的问。
我对果儿和晚晴说:“我和玉妃过去看看,你们先回去,准备些热水,睡前得洗个澡。”
果儿和晚晴诺了一声,朝着同鸳宫走去。我拉着兰霜,脚步轻轻的坠在冯青身后。
只见她脚步急急地 , 钻进同鸳宫后面的花园,在假山旁一闪 , 走了进去。我们两个悄悄地靠了过去 , 只听见低低的抽泣的声音。偏头看向石头后面 , 那里泛起一阵火光。
“咱们一道入宫 , 本是姐妹一场。虽说后来发生的种种,咱们已经不似从前亲近 , 可是看着你身后如此潦倒 , 我心里实在难受。吉月 , 我知道,你只是心气儿太高。到了那边,记得收收你的脾气 , 来生,托付个好人家 , 离这些诡诡诈诈的远一些。我给你送些钱,好好地打发路上的孤魂野鬼……”
她低声抽泣着 , 念叨着 , 我和兰霜意外的明白,她竟然在这里祭拜章吉月。
兰霜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冲过去,我一把拉住她,摇摇头,小心翼翼的转身离开。
“这丫头也太傻了,她把人家当姐妹,人家把她上傻瓜!”兰霜恨铁不成钢的嘟囔着,跟着我离开。
“好了 , 你也别怪她,就当不知道吧。这宫里 , 如此干净的已经不多了 , 咱们劲量护着她就是了。”说着 , 我们两个朝着同鸳宫走去。却不想 , 灭走两步,经听见有人高声喧闹。
“说!是谁指使你来害本宫?黑更半夜的 , 躲在这儿想干什么?”说话的声音离我们并不远 , 我警惕的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假山 , 生怕冯青被人发现。在宫中烧纸可是大大的不吉利,若是被人撞见,只怕又是一场麻烦。
心里想着 , 我和兰霜朝着喧闹处走去,还未看见说话的人 , 耳边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顺良人 , 奴婢真的只是路过的 , 不知道您在这儿乘凉。我们主子身子不适,奴婢是去给她取药的。”一个女孩儿怯怯的声音说着,我和兰霜已经走了过去,只见顺良人挺着肚子坐在石凳上,一个女孩儿跪在雨花石铺的地面,瑟瑟发抖。一个嬷嬷正掐着腰,凶神恶煞似的站在女孩儿面前,扬手,正准备又是一记耳光。
“住手!”我还没有说话 , 兰霜已经高声喝止。那边的人闻声转过头来。我们站在黑处,只见顺良人身边的宫人 , 举着灯笼往这边照着。
我和兰霜不急不忙的走了过去 , 灯光照亮我俩 , 顺良人脸上一怔 , 把手伸向一旁的宫人,慢慢吞吞的准备起身行礼。
“顺良人有孕在身 , 不用多礼。只是这大晚上的 , 怎么在这里处罚起宫人来了?”我的声音不高 , 自从嗓子毁了,我开始习惯低声说话。可是嘶哑的声音如此一来,更显沉厚 , 对宫人竟有了意外的震慑效果。
顺良人听话的没有再动,稳稳的坐在我面前 , 说:“皇后娘娘来得正好 , 您得替嫔妾做主。嫔妾自从有了身孕 , 总有人想要害嫔妾和肚子里的孩子。之前就在揽月居门口吃过亏,好在孩子有皇家庇护,平安无事。这次,嫔妾在这里纳凉,刚准备离开,谁知这小蹄子竟冲过来,差点儿撞在嫔妾身上。若是嫔妾不慎摔了一跤,只怕这孩子又要受苦了。”说着,她的眼泪来的到快。我瞥了她一眼 , 心中虽然不屑,可是毕竟我还是皇后 , 对于宫嫔还是要关切的。
“顺良人不要害怕。这不有惊无险 , 好好的吗?你先稍安勿躁 , 本宫看看是哪一个如此心怀叵测!”说着 , 我朝跪在地上的女孩儿走了两步,她浑身发抖 , 低着头 , 不敢看我。我冷声道 , “你是哪个宫里的?晚上跑到花园做什么?顶撞了主子,你担待的起吗?”
顺良人见我替她主张,得意的仰着头,让一旁的宫人为她摇扇 , 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那宫女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儿格外扎眼,她缩作一团 , 头磕在雨花石上 , 说:“皇后娘娘 , 奴婢冤枉。奴婢是去给主子取药,主子病的厉害,奴婢实在不敢耽搁。这才想着穿花园子,能快一些。不想冲撞了娘娘。皇后娘娘明鉴。奴婢死不足惜,可是求娘娘,让人先把药给我们主子送去才是。”
我看了一眼兰霜,兰霜走过去,从女孩儿手里拿过一包药,打开看了看 , 闻了闻,说:“你是哪个宫的?”
女孩有些犹豫,声音蚊子似的 , 说道:“揽月居。”
“混账!又是揽月居!那个玥贵嫔究竟安得什么心!三番五次的算计本宫肚子里的皇子!”顺良人显然被怒火冲昏了头 , 竟然在我面前自称本宫 , 还大言不惭的说肚子里的是皇子。我顺势看向她 , 她还没有察觉,只是她一旁的嬷嬷悄悄地拉了她衣角一下。她这才回过神来 , 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 只得低下头 , 不说话。
兰霜把药重新包好,看了一眼顺良人,皮笑肉不笑的说:“我想妹妹是冤枉了这丫头了 , 从这药的剂量上看,玥贵嫔恐怕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如果这种情况与其费心算计妹妹 , 她还不如留口气撑着性命呢。”
听兰霜说的如此严重 , 我心中一凛。自从太后离宫 , 月娘就一直深居简出,上次因为顺良人获罪之后,更是足不出户。跟我早就断了联系。想不到,如今竟然病重如此。兰霜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
顺良人却得理不饶人,冷笑一声,说:“玉妃娘娘说的恐怕言过其实了吧。上次嫔妾可就险些被她所害呢。”
“你要不信,咱们一起去看看。揽月居也不远 , 我看顺良人此时也没有回去睡觉的心思。不如我们一道过去,看个明白可好?”兰霜说着 , 把那女孩儿拉了起来 , 顺良人再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作威作福 , 也不敢顶撞比她高出几个位分的兰霜。
不甘的冷笑一声 , 她说:“我才不去找那晦气呢。”
我看了她一眼,说:“不如这样 , 如今玥贵嫔病重 , 是真是假 , 本宫亲自去看看。顺良人先回宫去,若是真如良人所言,本宫定不轻饶主仆可好?”
顺良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 我站起身来,走到兰霜身边 , 说:“既然顺良人有孕在身 , 怕病气冲撞 , 本宫就辛苦一趟,过去看看便是了。”
说着,我们跟着那一瘸一拐的小丫头朝着揽月居走去,听着后面顺良人带着人也愤愤的离开了。
边走着,我问兰霜:“月娘究竟怎么得罪她了?怎么三番五次,顺良人专门针对她?”
兰霜还没说话,走在前面的女孩儿开口说:“皇后娘娘有所不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有人就传说,顺良人八字和我们主子相冲 , 我们主子专克她。所以,她一直把我们主子当做眼中钉。可是位分在那里摆着 , 她只能用肚子里的孩子一次次的陷害我们主子。”
“荒唐。这话从哪儿传来的?”我哭笑不得的说 , “她入宫比玉娘早得多 , 一直如此不温不火的,难道也是别人害的?”
那女孩儿苦笑着叹了口气 , 说:“奴婢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她好像认定了的。”
说话间 , 我们到了揽月居门口 , 一个宫女站在那里急切的张望着。看到有人过来 , 她急冲冲的跑了过来,看也不看我和兰霜,拉着那女孩儿带着哭腔的说:“让你去取药,怎么耽误这么久?娘娘都晕过去了!”
兰霜听这话 , 丢下我,朝着里面跑去 , 我忙说:“别说这么多了 , 先进去看看月娘。”
说着 , 我便往里走,那个宫女这才看清我,正要行礼,刚才的女孩儿拉了她一把,说:“先去看娘娘啊!”
我们赶到月娘的卧室的时候,兰霜已经坐在那里拉着她的手腕儿诊脉,我放轻步子走到她身旁。看着床上的月娘嘴唇烧的已经干了一层白皮,微微张着,呼吸都有些虚弱了。
兰霜皱着眉,放开她的手 , 回头对站在门口的宫女说:“你先去把那药煎上。”宫女忙拿了药往外就跑,兰霜这才看向我 , 说 , “不像是寻常的发烧。”
我回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宫女,问:“你们主子这样多久了?”
那宫女跪在地上 , 回到:“前儿个傍晚 , 娘娘在佛堂诵完经,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 就说浑身乏得很。回来早早的睡了。半夜里就开始有些发烧。奴婢们请了太医来看 , 太医直说是受了风 , 开了几剂药。喝了一天,还是不光没有见好,反而烧的人都糊涂了。”
我看着兰霜 , 兰霜敛眉沉思,半天 , 抬头对那宫女说:“你去趟同鸳宫 , 找萧昭仪把我的药箱带来。让她准备些干玲草 , 磨成粉送过来。”
那宫女忙起身,转身往外就跑。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兰霜两个,她从头上拔下一只素银钗子,看了一眼,走向月娘。只见她拿着钗子,对准月娘的人中一下子扎了下去。月娘微微蹙眉,哼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兰霜把钗子拔了出来,我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 , 之间那根雪白的银钗,插入月娘人中的部分 , 已经变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