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又是一击闪电 , 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 靳旬睁开眼睛 , 我几乎同时 , 将手收了回,整个人和丝带一样松懈下来 , 我心中打鼓 , 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了我刚才怪异举动的用意。
外面雷声大作 , 秋雨倾盆而下,脚底一股寒意自下而上,灌入我衣裙。我不禁颤抖 , 身上单薄凌乱的衣服根本扛不住这雨夜的湿寒。靳旬躺在那里,并没有什么举动 , 但是我感觉 , 他在看着我。
故作镇定的站起来 , 走到一旁,拿出引火之物把蜡烛点燃,屋子里一下子被柔和的光晕染了个通透。我走到镜前,随意的把散落头发编成发髻,手中的丝带绑了个花结。
回过头,靳旬已经坐了起来,他手敷在额头上,手肘撑在膝盖上面,头痛欲裂的模样。
“皇上喝了多少酒?竟然睡在了这里。”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 , 掩盖刚才想要杀人的那股戾气。
靳旬看了我一眼,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头上的花结。
我一时没有多想 , 见他看我 , 犹豫着走上前 , 站在榻边上。
靳旬的手缓缓的抬了起来 , 拉我坐下,爱抚似的触碰我头顶那朵丝带花。
“庄儿 , 是你吗?”靳旬梦呓般问我。
我心头一紧 , 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眼神有些迷离 , 又好似受了什么打击。
“皇上……”我试探着喊了他一声,他依旧像是丢了魂儿似的,看着我的发髻。
“庄儿……庄儿……”这次我听得更加清楚 , 他嘴里喊着我的名字。
莫名的一种恐惧,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怎么可能!我下意识的向后退着 , 想要逃离。却被他一把抓了过去。
“庄儿!不要离开朕!”他像是一只豹子 , 一下子把我擒住 , 我的腿撞在睡榻的边沿,痛的表情有些扭曲。来不及喊出声音,我已经被他按在榻上,冰凉的薄唇不由分说的压下,比秋雨还要冰冷。我想要摆脱,左躲右闪,却毫无招架之力。
一股酒气从口舌间化开。原来他只是酒醉,将我认错了。
心中悲凉,我贝齿将他的嘴唇锁住 , 用力,一股血腥味儿冲淡了那股酒气。
他浑然不觉的痛 , 紧紧地抱着我 , 不留一丝空隙。
我还是下不了这狠心。眼泪划落 , 牙齿松开了。
也许意识到我不再挣扎 , 他稍稍松了些力气。冰凉的手划过我的胸口,我躺在那里 , 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 任他刀斧相向。
感觉到衣服一件件剥落 , 再熟悉不过的亲密,此时只让我百感交集。
“庄儿,再也不要离开了 , 好吗?”他依旧没有清醒,他的气息扫过我的耳廓 , 我认命似的 , 闭上眼睛。
突然 , 一声巨雷,将我再次震的清醒过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趁着他在我身上摸索分神,我曲起腿,重重的磕在他结实的小腹,然后又是一脚,将还在诧异的他从榻上,从我的身上 , 踢了下去。
砰地一声,他摔在地上 , 我胡乱抓着衣服 , 裹住那几乎不着寸缕的身体。迎接着靳旬错愕的眼神 , 我半真半假 , 气呼呼的说:“皇上太过分了,与梦儿亲近,竟呼喊别人的名字!”
靳旬好像大梦初醒 , 他坐在地上 , 身上衣服松垮的 , 露出麦色结实的胸膛。
“皇上!”
未来得及发作,杜来得的声音划破雨夜,隔着门响起。
靳旬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 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 拉开紧闭的木门 , 杜来得一身雨水浇灌的狼狈。
“怎么了?”靳旬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迷乱 , 更加应景的冷冽。
杜来得以为坏了他的好事,怯懦的跪在一汪水里,磕头道:“奴才该死,只是这事儿事关重大,奴才不得不来禀报。”
靳旬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杜来得声音虽然尖利,可是老天似乎故意给我打哑谜,一阵急雨 , 声音大躁,我听不清他的话。
只是靳旬身子一直 , 大步跨进雨里。
“万岁爷!”杜来得连滚带爬的跟了上去 , 手中的雨伞挡在靳旬的头顶 , 两人疾步走进院子 , 消失在雨夜里。
一切就像是噩梦一样,我跪在榻上 , 后怕的瑟瑟发抖。多亏了杜来得 , 我赤着脚 , 不顾交心刺骨的寒利,走向门口。风卷着雨,扑面而来 , 我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关上门,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朝着那张床走去。突然脚下一疼 , 我挪开赤脚 , 低头看去 , 地上躺着一件刺我心头的东西。那是我曾经送给靳旬的定情之物。
“同心结发丝千缕,何如卿心似我心?”他当年浓情蜜意的声音在我心中响起。我弯腰将它捡起来,放在手心里。曾经费尽心思做出来的礼物,如今被我踩在脚下,正如我那颗真心,之与靳旬一般。
心心相映已惘然,何须留的同心环?
我拿着那个载着我曾经全部情谊的东西,走向一旁将要烧尽的蜡烛,将它付之一炬。
躺回床上,今晚注定失眠了。脑中想着刚才靳旬意乱情迷时喃喃的喊着我的名字 , 心中说不上是讽刺还是悲凉。
院子里细细索索扫帚清扫落叶的声音,有人叩门 , 我沙哑的声音让她们进来。珊瑚带着一众宫女鱼贯而入 , 低头捧着各样洗漱更换的东西。
我从床上下来 , 走到她们面前 , 换上锦鹤团云吉服,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 要去给太后请安了。
琥珀平静的走过来 , 扶着我走出房门。朝露宫外 , 杜来得候在那里,见我们出来,忙请安道:“皇上知道娘娘一早要去景灵宫向太后问安 , 特让奴才来接娘娘。”
“皇上呢?”我随口问道。
杜来得笑说:“昨儿个夜里,通安大捷 , 皇上还在御书房。特让奴才来接了娘娘过去 , 与怹同去向太后报喜。”
我看了他一眼 , 原来昨天晚上靳旬从我这里冒雨离开,竟是为了这个。
轿夫稳稳地抬着我,向御书房走去。
一路上,我不禁思量着,靳旬究竟是何用意。一大早大张旗鼓的来接我,皇贵妃的恩宠,看在所有人的眼里。
从我住的朝露宫,到太后住的景灵宫,中间隔着靳旬的乾平殿 , 御书房是乾平殿的侧殿,轿子停在高台之下 , 我静候着 , 不一会儿 , 靳旬撩开轿帘。
我没有动 , 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因为我冒犯的举动生气 , 而是笑着说:“你哥哥又立了一大功 , 通安收回来了 , 西南彻底通安了。”
“恭喜皇上。”我平淡的说。
靳旬哈哈笑道:“爱妃还在为昨晚朕离开不悦?朕已经让内侍监安排了,过两日,你同朕一起去墨平行宫 , 好好的游玩数日。”
说着,他已经坐了进来。轿帘再次放下 , 里面一暗 , 靳旬的脸色 , 也不似刚才明媚。
我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彼此沉默。突然,靳旬摸了一下腰带,脸色一沉,眉头深锁,像是在回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瞥了他一眼,心知肚明,他在找那枚被我烧了的同心结。
“皇上在找什么?”我明知故问。
靳旬没有回答,他薄唇紧抿 , 眼中却无限的失落。
“罢了。”他淡淡的说出这两个字,我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罢了罢了 , 物是人非 , 罢了罢了 , 同心已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