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众人离开,靳旬拉着我坐在身边,说:“爱妃为何对朕误会如此至深?”
“臣妾误会了吗?皇上心中不是认定了 , 臣妾有毁人容貌的怪癖吗?如今臣妾自证了清白 , 以后若再出现这种事情 , 皇上可别在为了帮臣妾隐瞒 , 弄巧成拙。”我说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靳旬审视的看着我 , 宠溺的勾了一下我的鼻子 , 说:“看来之前朕对爱妃实在是粗心的很 , 不知不觉中,爱妃竟以蜕变的如此精明了。”
“人总是会变得。之前梦儿一直觉得,只要皇上宠爱 , 一切都无所畏惧。可是从王府到皇宫,不过半年 , 后宫中的尔虞我诈 , 让梦儿早已心生疲惫。若说不怨 , 梦儿真的说不出口。可是一切皆有因果。生在外戚之家,父兄又手握兵权,皇上对臣妾当初的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我说的好似明理体贴,眼看着,靳旬都被我的大义凛然感动了。
我心中冷笑,同样是外戚,你留了彭家,灭了范家。如此天差地别的态度 , 我早已经看透了。你的权力需要武将捍卫,而彭范之争始于先帝 , 为了稳定军心 , 范家自然是最好的祭品。我们的感情 , 抵不过江山的诱惑 , 在权力面前,不堪一击。
思考了这些日子 , 我终于拿定了主意。若想在你身边存留下去 , 我只能心甘情愿的做你手中的一枚棋。
从那天开始 , 我和靳旬相处之中,多了一分默契。我的一切都依附于他,只有这样他才会对我放心。我主动的做他在太后面前的眼线。毕竟 , 太后才是靳旬对面的执棋人,彭家也好 , 后宫也罢 , 都是他们对弈的一颗颗黑白子。
新年 , 后宫中满是欢喜,这里的人好像都没有什么记性。安妃被一条白绫赐死,不过数日,大家已经忘了她曾经存在过,她住过的闲来阁,如今焕然一新,准备迎接下一个主子。
兰霜和我走在雪地里,我们刚看过忆美人,春芳台里格外的冷清。
那日忆美人陪我们演了一出好戏 , 可是靳旬对她,已经没有了兴趣。
“多亏了你心细 , 发现忆美人当初胡言乱语都是因为惊吓后被人引导所致。”我拉着兰霜的手 , 满是感激。
兰霜浑身滚烫 , 火灵毒越冷 , 越发的厉害。她嘴唇都是红的发紫。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只是不甘心做一辈子舞娘,不甘心做人的玩意儿。傍了列王进的宫来 , 宠爱不过转眼云烟 , 只怕以后的日子 , 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作伴了。”
我听着兰霜的话里透着同情,想着她在宫中的日子,不免有些惋惜。
她本是一个才女。当初在京城也是名震一时。十岁便精通诗书 , 多少王孙公子对她倾心。只可惜她父亲刚正太过,在先帝那糊涂朝里不得重用。地位越来越低 , 家道日益不济。后来 , 竟被莫名其妙的选去和亲。他父亲平生第一次对人舍掉读书人的脸皮 , 去求靳旬想办法搭救。靳旬怜惜他这个读书人的秉性才气,冒死从先皇手里把兰霜救下,娶进府里。
“皇上对你总是带着一份特别。他从未把你当做女子,更多时候把你当做学士。”我想着当初靳旬娶兰霜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还吃醋,把他从房间里赶了出去。后来等我心平气和以后,他才向我说明缘由。也许正是因为知道靳旬对兰霜的态度,我才能和她成了莫逆之交。
兰霜听我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诧异的看着她 , 她说:“你以为我在悲伤我自己?”见我一愣,她笑着解释 , “我从未把自己当过皇上女人 , 从进王府那天我就知道 , 皇上不过是为了救我。我刚才惋惜的 , 是你,是宫中其他的女人。你们嫁给他的时候 , 心里和我不一样 , 你们想要的是一个丈夫 , 可是得到,却是个主子。”
“是啊,丈夫可以倾心付出 , 主子却得小心揣摩。我就是因为没有看透这些,才落得如此下场 , 你既看得明白 , 当初为何不提醒我?”我神色黯然 , 语气带着责怪。
兰霜心疼的看着我,说:“有些事情,不经过,如何看透。我也是看到你的下场,才彻底明白过来。只可惜,多数的女人,还是像当年的你,总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总会留住他的心。”
兰霜的话虽然直接 , 直接的像是一把把我五脏六腑都抛开的刀子。可是,我却没有一点儿怪她的意思 , 只是佩服她的犀利。
“你是怎么怀疑到安妃身上的?”兰霜突然话锋一转 , 问我。
“我把后宫的女人都想了一遍 , 会在此时出手害我的 , 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
“为何?”兰霜不解的问。
我说:“她入府之后 , 一直在我身边奉承。我出事之后 , 她立刻倒戈到彭语梦身边。可是倒戈的人 , 丽妃死了,叶晗儿死了,顺妃疯了。她怎会不惶惶。加上我对她看到通透 , 所以待之冷淡,她心中恐惧 , 也是情理之中。我觉得 , 她这次并不是要置我于死地 , 而是想要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皇上差点儿和我反目,果儿告诉我,那段时候,她曾经去过靳旬面前,暗示彭语梦与我的死有关。却被靳旬骂了出去。”
“那她应该能知道,皇上对你是袒护的。”兰霜说,“为何后来她还不知收敛呢?”
“因为皇上封了她妃位。”我挑明,“她以为皇上一定是对彭语梦起了嫌恶,用提拔她,恶心我。所以以为有了皇上暗中的支持 , 得意忘了形。”
“说来说去,一局棋 , 还是皇上左右局面。”我们走到一处积雪的亭子 , 兰霜一把抓起台子上的堆雪 , 攥在手里。
我茫然的说:“也许从我在同鸳宫和靳旬发生那件事儿开始 , 她就笃定皇上范静庄的情谊未绝。可是她又不知道皇上对彭语梦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几经试探,我以为自己已经明了。不想太过心急 , 死在自己手里。”
“说实话 , 我一直觉得 , 她这么冲动有些奇怪。她已经是妃位了,往上爬都是奢望,她真的有必要这么害你?”兰霜说出心中疑虑 , 我也陷入深深沉思。说到底,后宫女人要的和时尚众人并无二意。无非就是个利益。可是她已经算是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地位 , 如此莽撞行事 , 确实让人起疑。可惜她已经死了 , 一切只能静观其变,看看下一只暗箭从哪里飞出来。
果儿如今在靳旬身边,我到时有些意外的惊喜。这丫头的忠心,我早已经知道,自从被琥珀告知我的身份,对那日划伤我,深感愧疚。
不过她是靳旬身边的宫人,我不好与她太过亲近。只是靳旬知道,她和琥珀关系非常 , 每次她总能借着看琥珀,来给我通风报信。
就像现在 , 她告诉我 , 列王那日拿来一张女人画像 , 画像上的 , 竟然是范家二小姐,范静欢。
“这个靳奕究竟想干什么?”我烦躁的在房中踱步 , 欢儿还在人间虽然让我格外开心 , 可是他把她牵扯到着后宫是非中 , 还是让我生气。
“我就说,找个机会跟王爷说清楚算了。他这样帮倒忙,以为是在整你 , 实际真是在整你。”兰霜也是满脸无奈的看着我。
“这小子让我哭笑不得,跟了靳旬这么多年 , 他怎么就是没有一点儿长进。欢儿还能活着 , 就是万幸 , 他把她弄到靳旬面前,想做什么?勾起靳旬的愧疚?难不成,还能给范家翻案?”我气冲冲的拍着桌子,心中早已把靳奕骂了千万遍。
“也许忆美人只是探探路子,欢儿妹妹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毕竟,皇上不管如何,对你的死,都是心存不安的,把你最亲的人护在身边,也算一种补偿不是?”
我气的翻着白眼 , 说:“补偿?若要补偿我,就应该细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是在这里以为的虚情假意。”
“看来你真是气糊涂了 , 别的不说 , 如果他真的细查出根由 , 你还如何报仇?你应该庆幸 , 他忌惮彭家,一时不会动你。我想欢儿从小倔强 , 她不会委身在皇上身边。毕竟 , 她虽然死里逃生 , 可是也应该看清了皇上的绝情寡义。怎会自投罗网?”
“但愿吧。我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预感,也许最后,这丫头会是毁掉我的致命一击。”
“别想这么多了。”琥珀走了过来 , 手里拿着一张信纸,“心昭仪被关禁闭多日 , 着求救的信都送来不知道多少张了 , 眼看着就到除夕,是不是也该把她放出来了?”
“给太后看过了?”我问琥珀。
琥珀点点头 , 说:“太后说,这个人情还是你来,这丫头虽然迟钝,却毕竟还是彭家的人。”
我点点头,说:“既然太后有心放她,我何必枉做小人。去传我的话,让她晚上来跟我一起吃饭。我想皇上今天也会过来。你让她好生准备着。别辜负了我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