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总,早就听说你是青年才俊 , 今天一见果然属实。不仅年少有为 , 还这么帅。”常书记声若洪钟 , 这是一个大嗓门的领导。
“常书记您太客气了 , 叫我可言就行了。”缪可言微微颔首 , 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
常书记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 , 我就倚老卖老,叫你一声可言吧。来来来,可言 , 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们县委的领导班子。”
说完 , 将身后一圈红亭县在家的班子成员和管招商引资的干部纷纷向缪可言介绍。其中一大半,都是缪可言的老相识。
算起来,他跟这帮子人打交道五年了 , 可能比常书记更熟悉他们。
之后,缪可言在饭店里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童心语。
童大小姐白衣白裙,长发抿在脑后盘成髻,脖子上挂着一串玛瑙,看似随意,却明显是精心打扮过。
“学长,我们又见面了。”她款款走来,微微笑着 , 优雅地向缪可言伸出右手。
缪可言面无表情,轻握住她的手 , 轻摇一下马上松开 , 客气里透着疏离。
“心语 , 你和可言也认识?”常书记惊喜道。
童心语歪着头 , 大眼睛忽闪忽闪 , 挽住常书记,娇声道:“当然,这可是我学长 , 在学校里我就久仰他大名了。姑父,学长来这边发展,你可得多关照关照。”
常书记大笑:“一定一定 , 说来说去大家都是熟人。”
缪可言淡淡一笑 , 童心语朝他挤挤眼睛,转身入席,她的位置正好安在缪可言旁边。
酒过三巡 , 桌上人轮番向他敬酒,童心语时不时帮他解围推酒,妙语连珠,不过缪可言却是来者不拒一口就干,喝得宾主尽欢。常书记还兴致大发,唱起祝酒歌来。
这一通下来,缪可言感觉似乎有点喝过头,借口上卫生间,出去饭店外透口气 , 顺便也能躲几杯酒。
夜风有些凉,他裹紧外套 , 倚在门边 , 抬头仰望漫天的繁星。
这里海拔高 , 云层也薄 , 加上人烟稀少光污染也少 , 星星看起来比内地数量多很多,大颗大颗的缀在丝绒般的深蓝天幕上,璀璨美丽之极 , 让他看入了神。
“你喝那么多,现在吹风很容易吐的。”突然,耳边传来童心语娇美的声音。
缪可言转头朝她笑笑 , 也不说话 , 继续抬头看天。
望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童心语心里泛起一丝丝涟漪。秦伯母已经答应在明泰安排实习岗位给她,以后可以朝夕相处 , 她就不信融不掉缪可言这块大冰块。
她是雒都常务副市长童伟刚的独生女,今年二十四岁,和缪可言确实一个学校,不过那是中学,缪可言高中毕业那年她小学毕业,之前说什么久仰大名简直胡扯,两人是一年前在一场饭局上认识的。
童心语出身官宦世家,父亲已官至副厅,母亲则是一家国企的副总。她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 , 模样娇俏,学业也过得去 , 本科毕业后回雒都继续读研 , 马上就要毕业。
她身边追求者无数 , 可自从一年前遇上缪可言 , 她就跟中了蛊一样 , 千方百计找机会接近他,费尽心思制造各种小浪漫小暧昧。
缪可言当然知道她的心意,但是感情就是那么玄妙的东西 , 明明对方貌美如花家世也好,小姐脾气是有点,但也说不上刁蛮任性 , 各方面条件都堪称良配 , 可他就是没感觉。
然而他越是拒绝,越是刻意保持距离,童心语就越是紧追不舍。
“我准备了赶黄草 , 等一会儿给你解酒。这边的酒度数高,学长可不要喝醉了。”童心语道,眼睛在黑夜里越发明亮。
缪可言确实很出众,可她的追求者里也不乏条件堪舆匹敌的青年才俊。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本以为自己只要表表态勾勾小手指,对方就会手到擒来,可不管她温柔小意还是大方火辣,缪可言就是不接招,气得她牙痒痒。大概缪可言的拒绝让她很受挫 , 反而激起一股倔脾气,非要得偿所愿。
两人沉默了一阵 , 见缪可言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 童心语拉紧身上的披肩 , 小巧玲珑的身材在暗红色披肩的包裹下分外美好。
“高原上确实好冷 , 早知道我就穿外套了。”她声音微颤 , 大眼水盈盈地望向缪可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冷就多穿点,要不就赶快进去。”缪可言一点都没有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的意思。开玩笑 , 十度以下的温度,谁装绅士谁倒霉,再说这里是高原 , 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完这句 , 他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又冷又提神,然后长腿一迈转身就进了屋里。
“缪可言 , 你这块不解风情的木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童心语气得一跺脚,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心里恨得要命。本想赌气在屋外多呆一阵,却着实抗不过冷风,过了一小会儿已被冻得浑身冰凉,只好灰溜溜进屋去。
邓小甲守在病床边玩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头上的输液袋。床上躺着个男孩,二十多岁的样子 , 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正在打着点滴。
“小甲姐 , 你回去吧 , 我一个人能行。”男孩开口 , 声音有气无力。
“你安心休息会吧 , 别开口说话了 , 浪费氧气。”邓小甲头也不抬,手指飞快划着屏幕,玩着天天爱消除。
之前她梦到的抢劫案安排在周一开庭 , 因为是被告人上诉案件,一审又判的死刑立即执行,按规定必须开庭审理。好死不死两个被告是新康人 , 案发地也在新康 , 所以到新康中院来开庭。
这是离雒都最远的中院,他们周六一大早就从雒都出发,晚上才到新康 , 一路坐车骨头都快散架了。
然而周日早上她就被吓一大跳,随行的书记员小鄢高原反应严重,呼吸困难还发着低烧,都快起不来床了,邓小甲赶紧陪着他到医院治疗。
幸好,小鄢不是高原肺水肿、脑水肿之类要命的病,只是之前有些感冒,上高原后症状又加重,吸氧以后有些好转。可他这样的状态 , 明天开庭恐怕自己得代替他记录案件了。
小鄢沉默了会,实在感到无聊 , 又开口:“小甲姐 , 听说你要去青宁 , 那边不是和这里差不多海拔吗 , 好像景色也差不离,何必跑那么远那么高海拔去?”
邓小甲白他一眼:“你这个怂包 , 海拔才3500反应就这么大。”
顿了顿,又说:“重点不是在哪里玩,而是和谁一起玩。姐姐我和我闺蜜数十年的感情 , 哪里是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能懂的。”
小鄢才要说话,突然喉咙发痒,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快别说话了。”邓小甲站起身来 , 拿起水杯 , 说:“我去给你倒点水,润润嗓子。你是怕一会儿上厕所不方便所以不敢多喝水吧?没关系,我都跟隔壁房间护工大哥说好了 , 你要去厕所就让他帮帮忙。”
“谢谢小甲姐。”小鄢感激地点点头。邓小甲对他们书记员一向都很照顾,从来不会对他们呼来喝去,他们工作中有疏漏的地方还会帮着弥补,有她在的案子心里就有底。
邓小甲走到楼梯口的开水房打好了水。开水房旁边有扇窗户,窗帘紧闭着,但从缝隙里都能看到阳光很好。
她放下水杯,拉开帘子,发现窗外的天空蓝得不像话,透过玻璃斜射进来的阳光明亮到刺眼。
邓小甲推开玻璃 , 站在窗前,微眯双眼 , 感受着带点牛粪味道的微风 , 心情灿烂无比 , 简直想振臂大喊:“宇宙 , 就让我来改变!”。
想起病房内还等着水喝可怜巴巴的小鄢 , 她也没敢逗留太久,端上水杯转身回房。
一下从极亮的地方回到暗视野,她眼前一片模糊 , 有点看不清路。等看清楚楼梯口隐隐绰绰仿佛有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车,杯子里的水一大半都泼在了来人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邓小甲连忙掏出纸巾帮对方擦。
这里的水虽然达不到沸点 , 可八十几度泼在身上也够呛。幸好 , 这人穿着冲锋衣,外面是防水的不会渗进去,只要擦干净表面的水渍就好。
“怎么又是你!!!”惊讶的声音响起 , 邓小甲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咦,这娃娃脸戴眼镜的小矮子好像有点眼熟。
再转头看被她泼了一身水的人,不看还好,这一看简直吓尿。
又是他。被她划花车、抹脏衣服,哦,还要加一个定语,“被她泼一身水”的帅哥。
怎么又是他?怎么老是他?!
只是今天他好像有点狼狈,面色苍白 , 眼圈发黑,头发软软塌下遮住额头 , 唇上的胡茬也长了出来 , 再加上灰不溜秋的冲锋衣 , 一副等待救援的驴友模样。
感觉两人离得太近 , 她往后退了一大步 , 尴尬地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才好,好半天才回过神,举起右手向他摇摇 , 对他说了声:“嗨……”,干笑了两声,然后就无话可说。
缪可言无语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心里其实也在狂吼:怎么又是她!还有完没完了?!
三天前 , 他带着肖凌云去红亭县处理基地扩建事宜 , 因为怕肖凌云高反,很照顾他,应酬都不带他去。
结果 , 肖凌云倒是活蹦乱跳,反而是他大意了。
那晚上他喝多了酒,又吹了冷风,回酒店后觉得不舒服又洗了个澡,第二天就觉得头晕脑胀胸口发闷,高原反应来势汹汹。
开始他还能撑住,在红亭县视察完基地,签完扩建的意向协议后,指甲盖都有点发紫。这种状况本应该马上回雒都 , 却因为有重要的事不得不赶往距离红亭县两小时车程的新康,一到新康就直接来医院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