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邓小甲气得半死:“你这人真不招人喜欢,一面嘴巴上占便宜叫我老婆 , 一面又趁我姐姐妈妈忙 , 没人给我撑腰欺负我。我不要嫁了 , 你都不爱我。”
她半是撒娇半是耍赖的语气 , 听得电话那头的缪可言又是一阵轻笑。
笑完了 , 他换上哄小孩一般的语气:“好了,别发脾气了,谁说我不爱你,最爱的就是你好不好?”
邓小甲轻轻“哼”了一声 , 又不满道:“你总是这样,动不动就嘲笑我,惹我生气了就甜言蜜语哄着,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接着语气一转:“可是我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偏偏吃你这套?”
缪可言笑开,又说道:“要不要我过来找你?”
她异常纠结 , 最后还是艰难地做了决定:“算了 , 昨天不是才看过电影吗?今天就当还债了,再努力一下把剩下几份判决看完。明天星期六,不用加班我们就能玩一天。”
缪可言沉默良久 , 回答:“好,争取明天我们俩都有空。”
接着,两人互相道了晚安后挂掉电话。
放下电话后很久,她的唇角还翘着,眼里似挂着一轮弯月,心里美滋滋的,仿佛所有烦恼都烟消云散。
南院长算什么,迷妹算什么,她的太阳这样熠熠生辉能随时给她能量,什么都难不倒她好吗?
她开始畅想如果明天有空要怎么安排,出去吃饭看场电影?或者干脆去个两天一夜的周边游?
想得正投入 , 电话却突然响起。又是急促钢琴曲的Danse Russe。
她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一看 , 果然 , 是迷妹夺命连环Call。
她烦不胜烦 , 决定不接 , 把声音掐掉。
按前几天的经验 , 一般超过三次不接,迷妹就不打了,不过怒气会累积到下一个电话 , 爆发起来更加吵人。
谁知道,今天迷妹却铁了心要跟她杠上一样,一直不停地打。
她挠了挠头发 , 越挠越觉得烦。长痛不如短痛 , 干脆接起电话骂她一顿,就全当放松发泄情绪了,骂完再熬熬夜看完判决书就睡觉。
于是 , 在迷妹第五遍打来时,她接通电话。
出乎意料地,迷妹没有在她一接通就开始阴阳怪气嘲讽她,反而哭哭啼啼的,带着鼻音瓮声瓮气。
她说:“我输了,不是输给了你,是输给了感情。我不再纠缠他,不是因为我不勇敢,而是因为太勇敢……”
邓小甲哭笑不得,今天迷妹诗兴大发 , 做这种穷腐酸儒之态,这诗不诗词不词的,到底要表达什么中心内容?
她听着迷妹唠叨了好几分钟 , 终于忍不住打断:“拜托 , 麻烦你不要活在你自己的世界了 , 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啊!除了你自己 , 有人在乎你的感受吗?如果不是你威胁我,你以为我愿意听你天天倒垃圾啊?”
迷妹突然沉默 , 几秒钟后又说道:“是啊,我也死心了,我决定彻底告别这段感情 , 以后不会再烦你了,再见,再也不见!”
说完,迷妹主动挂断电话。
邓小甲拿着手机 , 愣愣的 , 半天没回过神。
刚才这通电话听起来,童大小姐,仿佛是自己想通不再纠缠她了?
她牵起嘴角想要笑笑,却又有点一头雾水。
当了迷妹一个星期的垃圾桶 , 让她发泄莫名其妙的情绪,突然自己恢复自由身,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一时半会儿还点接受不了。
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身轻松,高兴地快跳起来。
如果童心语想通不再烦她,她也不用麻烦缪可言去解决这个事了,真是太好了。
正兴高采烈想要打给缪可言汇报喜讯,刚调出号码 , 她就回过神来。缪可言根本不知道这个事情,自己要是没头没脑打过去 , 被他知道后狠狠一顿骂是跑不了的。
于是收起手机哼着小曲 , 班也不加了 , 高高兴兴刷牙洗脸睡觉。
她都躺平在床上关了台灯 , 在一片黑暗中 , 心却没由来地一沉,隐隐有些不安。
童心语说的那些话,总不经意间冒出来 , 在她脑海里盘旋。
死心?彻底告别?
再见,再也不见……
一时间想通,一个激灵,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迷妹不会一时想不通,跑去自杀吧?
这突然而然的念头 , 把邓小甲吓得再也无法睡着 , 拿起电话开始拨打童心语的电话。
第一个没有接通,她继续拨打,听筒里的嘟嘟声起码响了十多声才接通,里面传来朦朦胧胧的一声:“喂?”
邓小甲悬着的心陡然放下 , 轻舒一口气,说道:“童心语,你现在在哪里?你不会想不开去自杀吧?”
童心语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开始哈哈大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肆意张狂,听得邓小甲一阵毛骨悚然。
笑完了,童心语还没开口说话,就又打了个嗝,那声音,真是隔着话筒都能闻到浓浓的酒味。
邓小甲皱了皱眉,问:“你喝了酒?”
童心语声音里带着醉意:“邓小甲 , 你以为缪可言不要我,你不理我,我就找不到乐子了?还要为了你去自杀?你未必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邓小甲捂脸 , 无力地说:“什么叫为了我自杀?就算自杀 , 你也是为了缪可言自杀 , 这个锅我可不背。”
童心语又大笑 , 笑得邓小甲以为她快喘不过气了 , 才又止住,语气幽幽地说:“我告诉你,追我的人多着去了 , 男朋友不计其数,谁像你一样,土里土气不修边幅……”
有些人喝醉就闷头大睡,有些人喝醉就成话唠 , 童心语正是喋喋不休这种 , 比清醒时候更加变本加厉,嘴里噼里啪啦攻击她,吵得邓小甲太阳穴突突地疼 , 却又无可奈何。
被她骂久了,这些话又没有新意,她简直是内心毫无波动。
等她说得差不多,邓小甲干笑两声,问:“啥时候了,你还不回家?”
迷妹却又是一通嘴炮:“你是哪头葱哪头蒜?也配管我?我告诉你邓小甲,你不过一个小小的法官助理,我让我爸撤你的职,看你拿什么跟我争?”
邓小甲哭笑不得,迷妹仿佛真的醉得不轻,都神智不清了 , 否则,再怎么也是官宦世家出身 , 怎么会说出这么没水平的话。
她揉揉太阳穴 , 说道:“你今天喝醉 , 我就不骂你了 , 骂你也听不懂。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在哪里?”
迷妹又犯起倔:“我没醉!你才醉了!邓小甲,你算哪头葱哪头蒜?也配管我?你管我在哪里……”
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个不停 , 邓小甲终于不耐烦,大吼:“你是不是怕我过来揍你一顿?还没完没了你?”
迷妹脾气本来就不好,被邓小甲一激,马上吼回去:“来啊来啊 , 我在南桥,你有本事就给我滚过来,看老娘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告诉你邓小甲,你算哪头葱哪头蒜……”
好吧 , 迷妹复读机模式又开启。邓小甲忍无可忍掐掉电话 , 随便抓了身衣服,抓起钱包和手机气冲冲下楼。
南桥在南河边,紧邻雒都出了名的酒吧一条街 , 看来迷妹是在酒吧里喝高了,接着跑上南桥去发疯。
据新闻报道,南桥那边经常有女孩子喝醉了被“捡尸”,甚至还有男的喝醉被猛女占便宜,各种奇葩事件层出不穷。
童心语虽然讨厌,可到底只是为情所困,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邓小甲虽然气她骚扰自己,不过还是不放心一个喝醉的女孩子三更半夜流连在那种地方。
可得赶快去逮住她不要引出什么乱子 , 要不明天上了新闻,标题是“为情所困妙龄女被捡尸”什么的 , 她邓小甲倒成了恶毒女配。再加上童心语身份特殊 , 名副其实的官二代红三代 , 真要哪个不长眼的流氓占了她便宜 , 弄出什么大动静才麻烦。
已是晚上十一点 , 出门散步纳凉的人们已渐渐归家。邓小甲小跑着出了小区,在街边等着出租。
夜空中一弯淡黄的下弦月,凉风卷着桂花的馥郁甜香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口气 , 稳了稳有些乱的心绪,转头向缪可言的窗户望去。
他的书房依旧亮着灯,冷白色的灯光透过玻璃折射出来 , 仍然明亮的一簇 , 照得她心口隐隐作痛,眼眶也开始酸胀。
他的担子已经够重,自己不能帮他减轻就算了 , 因为这样的小事,可能又会害得他少了好几小时睡觉的时间。
抓捕迷妹然后送回家而已,这样的小事她邓小甲可以搞定,不用麻烦缪大老板亲自出马。
于是,拿起手机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我睡觉了,你也早点睡”,然后,拦下一辆刚好经过的出租车,直奔南桥而去。
从城西到城南的路程不短 , 不过还好已经入夜车流量减少,大概二十分钟她就到了南桥桥头。
车上 , 她有些担心 , 又给迷妹打一个电话过去。迷妹乖乖接起来 , 又是一番车轱辘话给她甩过来 , 然后就开始自言自语 , 声音模模糊糊,邓小甲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再后来,迷妹挂掉电话。她再拨过去时,听到听筒里冰凉凉的女声:“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她又打了好几个 , 结果一直占线,最后只好放弃。
看来话唠迷妹又找上另外一个倒垃圾的人,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胆子直接找上缪可言本人。
据小云云说 , 其实迷妹还是有些怕缪可言的。因为刚进公司时候只顾发花痴犯了错 , 被缪可言不留情面狠狠批过,骂到快哭,有段时间甚至有点绕开缪可言走的地步。只是 , 毕竟是迷妹,没几天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贼心不死打起缪老板的主意。
邓小甲付钱下车,她再次拨打迷妹电话,这次倒是通了,不过一直响着没有人接。
再打,依旧没人接。
童心语不接电话,她只好一边打电话,一边在桥上寻找她的身影。
结果 , 邓小甲从桥头到桥尾,再从桥尾到桥头 , 几百米长的大桥她跑了两趟 , 依旧没看到人 , 不由得一丝焦虑浮上心间。
再一次找遍整座桥 , 气喘吁吁站在桥上不知道要怎么办 , 桥头上卖烧烤的大爷笑着问她:“小姑娘,看你来来回回几圈,找什么呢?”
邓小甲微喘了口气,看到大爷眼睛一亮 , 忙跟他打听:“大爷,您刚才没看到谁从这里跳下去吧?”
大爷哈哈一笑:“没有,哪能啦!要跳下去了肯定很多人围观。”
邓小甲心里稍安,又说:“那您有没有看到一个二十来岁喝醉的女孩子从这里经过?”
大爷一摆手:“喝醉的多着呢,你说的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
邓小甲说道:“个子小小的,大概一米六 , 模样挺漂亮 , 尖脸大眼睛,长头发……穿什么衣服,呃 , 我就不知道了。”
大爷憨厚一笑,说道:“尖脸大眼长头发,不就是你们年轻人说的网红脸。”
邓小甲囧,几秒钟才回过神,说:“大爷您真新潮,网红脸都知道。”
大爷一脸傲娇地摸出手机:“那是,我也是玩微信的人。小姑娘,要不扫一下?”
邓小甲眼角一抽,忙摆手:“不了大爷,我很少玩微信。”
心里直嘀咕,她这是被搭讪了吗?
大爷被拒绝 , 也不生气,又是嘿嘿一笑:“这里喝醉酒的姑娘 , 一个个浓妆艳抹画得鬼一样 , 我是真认不出。”
大爷这里没有线索 , 事情又变得毫无头绪。
她倚在桥栏杆上 , 有些心烦 , 使劲抓挠着头发,看了看电话。要是实在找不到,她只能告诉缪可言了。
懊恼地抬起头来 , 正准备拨出号,突然远处河上一片巨大的黑影进入她的视线。
那黑黑的影子横跨河面,影影绰绰的一片 , 看长长的平台和弧形的洞 , 仿佛也是座桥。
“大爷,那边那片影子,是桥吗?”邓小甲转头问大爷。
“是啊 , 老南桥嘛,三十多年的桥了,过几年就要整修一次,前几天才刚刚打围。”大爷翻着手中烤着的羊肉串,大声地说着。
邓小甲恍然大悟,原来是老南桥。
老南桥和南桥,两座桥一新一旧遥遥相望,中间不过隔了几百米。
以前,老南桥上也有灯光 , 但在灯火辉煌雄伟壮观的南桥映衬下略显暗淡,所以很容易被忽略。
桥休整打围断电 , 灯光全无 , 成了黑漆漆一片 , 自己居然就认不出来了。
她突然一个激灵。
莫非 , 童心语说的南桥 , 其实是老南桥,而不是她现在所在的这座?
她抬头望向老南桥,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桥上是否有人,然而天色太暗 , 又有围板挡住,根本看不真切。
不过,虽然隐隐约约 , 她确实看到有人影闪过。
她大惊失色 , 一路狂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