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文书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回到办公室 , 钱迪正在磨洋工放飞自我 , 拿着手机 , 手指一直划划划。
邓小甲装模作样重重咳嗽一声 , 敲敲桌子:“小钱同志 , 你这么没技术含量的磨洋工,也不怕李庭长和白院长突然冒出来揭掉你的皮!”
钱迪嘻嘻一笑:“孕妇有特权的,像你这种……”
邓小甲马上双手摆出暂停的手势,大喊:“停停停!你再拿我单身这件事攻击我,我就不和你宇宙第一好了。”
钱迪被她逗得噗嗤一笑 , 又说道:“小甲,你的男神下个月要来阜南讲课了。”
“男神?”邓小甲懵圈,脑袋里冒出缪可言的俊脸,下意识说道:“他不是在阜南吗?”
钱迪狐疑:“何大大这周就来阜南了?”
邓小甲才恍然大悟:“哦!你说的何大大。”
钱迪白她一眼:“要不然你以为是谁?你不是天天说被他闪光的思想亮瞎钛金狗眼吗?这次他来阜南开讲司法改革 , 就半天时间 , 你可得抓紧时机好好接近。”
邓小甲却一脸鄙夷:“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你不知道何大大已婚多年?”
“啊?”钱迪惊讶:“结了婚那还男神?”
邓小甲又说:“我估计你还不知道何大大还是个胖子吧?”
钱迪有些错愕,失望道:“艾玛,那中午吃饭那一堆小迷妹一个个星星眼的样子 , 我还以为是个大帅锅,还说那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去现场听听。”
邓小甲简直无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扬高声音说道:“我何大大智慧的光芒无以伦比,就算是胖子,那也是全国法院系统最帅的胖子。你这种愚蠢的凡人哪里能明白他的魅力所在。话说你和我们院最有思想的顾茗顾改革天天一起吃饭,怎么就没沾染到她半点智慧?”
研究室有个司改办,专门负责全省法院司法改革的统筹推进工作,省内关于司法改革的所有文件,都是他们那里牵头负责 , 一项项措施经过调研论证反复推敲,落地过程可谓呕心沥血。
顾茗正好分管这项工作 , 要说对司法改革的理解程度 , 全院大概无人能出其右 , 所以大家戏称她为顾改革。
钱迪却不说话了 , 眼里光芒微闪 , 沉默了半分钟,突然手指又开始在手机上飞速地划起来,闷声说道:“不行 , 我得好好做功课,居然被你这个没入额的法官助理嘲讽,身为员额制法官的我怎么能忍。”
邓小甲又被她的专踩痛脚给噎了一把。
她们组里就是这样 , 经常上演这种相爱相杀的套路 , 却是气氛融洽互相关心,每天忙忙碌碌又愉快轻松,与行政机关相比更强调法官之间人身和思想的独立性 , 真是让她无比庆幸选对了职业。
好一会儿,钱迪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说道:“果然有两把刷子,我一直以为最高院的大大们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却没想到,这个何大大上接洋气下接地气,不妥协于现实,不虚浮于理想,我觉得我都要变成他的粉丝了。”
邓小甲看着钱迪熠熠生辉的脸 , 心里充满安慰。
梦境没改变之前钱迪那落寞的背影,在她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那时候的她 , 一定很痛苦吧。
固然 , 当时的情形不能怪李庭长 , 更不能归罪于受害的钱迪 , 然而大家都受限于体制的沉疴 , 无可奈何又无力抗拒。
过了好一会儿,迷妹钱迪突然大叫,一脸心生向往的表情:“天辣 , 他还给QH大学上了两学期的《中国司法制度与司法改革》课,只恨我脑子没那么好用考不上QH,要不然有幸能现场去听听课 , 那该多好。”
邓小甲好笑:“你也不看看自己高龄几何 , 还想和QH学子一争长短,你还是安心生二胎吧!”
钱迪狠狠瞪她一眼,又继续埋头看手机,过了会 , 又缓声说道:“这门课是要培养学生了解和理解复杂中国的能力,厘清各种历史背景和现实力量的博弈,才知道为什么要司法改革,以及要怎样进行这场改革。这堂课的期末作业是《给一位犹豫是否要辞职的法官的信》,你听听,这个学生这段写得可真好。”
她慢慢念着:“我愿与你一起吐槽,和你一起批判。但更愿能互相箴规彼此挟持,不被一时的利害与一己之悲欢遮了眼睛蒙了心,更愿岁月能让我们从批判走向建设 , 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在大时代中做个自由的舞者。”
“小甲 , 这真的……怎么办 , 我觉得这段话写进我心里了 , 我都忍不住要哭了。”她鼻音重重。
钱迪沉迷在自我感动的情绪里 ,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站起来做深呼吸平复情绪 , 嘴里喃喃自语:“我是孕妇,不能太激动,放轻松 , 放轻松。”
却发现,坐在她对面的邓小甲,早已趴在桌子上 , 肩头耸动 , 哭到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