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甲一回头,眼睛瞪得溜圆。居然是缪粑粑!
“叔叔 , 你……哦不您不是在医院吗?”她脑袋和舌头都打着结 , 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场合遇到他。
缪启泰笑得很是畅快:“今早就出院了 , 听可言说今天有新破产法讲座 , 一时兴起跑来看看。”
又把同来的几位头发花白的大叔介绍给邓小甲:“这是刘叔叔 , 婺西建筑的老总。这是胡叔叔,家里生产轴承的,我棋友。这是沈叔叔 , 养牛专业户,说不定你早上喝的鲜牛奶就是他们集团的。”
缪启泰最后指着邓小甲:“这是邓小甲,我家可言的对象 , 我准儿媳 , 马上就成儿媳。”
又示威似地环视一圈:“别忘了当初说好的,要封大红包来着!”
他说到最后止不住的笑,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洋洋得意,让滚刀肉邓小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哪里是来听讲座的,分明就是逼婚狂魔带着助攻来围观她的吧!
缪启泰又是好一番炫耀 , 终于心满意足扬长而去。好容易送走这一帮八卦的老头子们,她一转身就迎上南院长的脸。
印公也被一大堆人簇拥着,刚才难得的好脸色已经消退,皱着眉冷冷看了她几眼,一声不吭离去。
讲座结束后,吃了顿很一般的工作自助餐后回到单位。
下午,邓小甲接到缪可言电话,嘱咐她务必准时下班,并且嘱咐她穿得稍微周正一些 , 晚上有重要事情。
邓小甲低头瞅瞅自己身上的白衬衫和小西装,装模作样问:“正式一点?需要打领带、戴法徽吗?”
缪可言无奈:“你又淘气,我从家里给你拿吧。”
等下班了缪可言接到邓小甲 , 她都上车了却发现萱萱坐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 , 把邓小甲惊得不轻。
原来回家拿衣服的缪可言一不小心遭遇了下楼散步的胖妞 , 被抱住大腿不许走 , 无可奈何只好捎带上她。
他带来的小外套 , 她都穿上了似乎发现很眼生,一翻衣服内衬上的标签,两个交叉的C触目惊心。
缪可言接着说:“萱萱脚底下有个新包 , 刚才我急匆匆买的,你把包装拆了换上,一会儿拎着。”
邓小甲一头雾水拿起包看了看 , 又是一阵头大。这包她认得 , 看着跟菜篮子似的,其实H打头一个包顶她一年工资。
正要对缪可言这种不经过她同意的行为抗议,他却又在副驾底下捞出一个Manolo的鞋盒 , 开口说:“今晚上我爸宴请老朋友,大部分人都好说,唯独有那么一两个眼高于顶的势利眼喜欢没事找事。你就当这些东西是盔甲,免得被人挑刺。”
邓小甲打开盒子,拎出盒子里一双黑色基本款的绒面高跟鞋嗤之以鼻:“这款式快烂大街了吧,人手一双好不好。”
缪可言耸耸肩:“我不是太懂,不过据说你穿上走四十步以内就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她不置可否,只是眼里又闪着熊熊八卦之火,一脸的好奇:“你说谁比较难搞?先告诉我我开好防护罩不去招惹就是了。”
缪可言笑了一笑 , 也不再解释,载着她和萱萱开往城东。
当晚 , 邓小甲第一次见到了何启凡。
缪可语真的是高效率的代表 , 在决定结婚当天就在帝都和男友何启凡登记领证 , 两人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邓小甲一直脑补着可语的Soulmate , 必定是和她一样的科学家 , 就像生活大爆炸里的谢耳朵和艾米一样,要不学霸和学渣之间缺乏沟通交流的基础,根本没法生活下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 , 何启凡居然是个完全靠感性工作的画家。
缪可语一板一眼机器人一般,模样也说不上多美,而何启凡高大俊美 , 头发有些乱 , 留着青皮胡,却不会让人觉得脏乱,反而有种颓颓的雅痞味 , 很是出众。
这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竟然能相知相爱,让邓小甲保持了很久的一头雾水状态,直到缪可言来叫她吃饭了,她还是呆呆地连反应都慢半拍。
缪家不是阜南本地人,在雒都基本没有亲戚。今晚到场的,也就缪粑粑的至交好友们,还都是邓小甲上午见过的那几位叔叔携自家老伴孩子而来,老头老太太们一桌 , 再加上三五年轻人,刚好两桌。
看到在座的没有陈书记,邓小甲悄悄拉住缪可言问:“陈叔叔和英子姐呢?”
缪可言微笑着跟她耳语:“陈叔叔身份特殊 , 平时深居简出其实很少和人打交道 , 尤其今天这种情况 , 能少些瓜葛还是少些吧。英子姐有紧急任务去了外地 , 好像是哪里修高速路挖出一具残缺的尸体 , 颅骨都碎成一块块,当地警察觉得复原有难度请英子去指导。”
邓小甲点点头,在胖萱旁边坐下。缪可言则坐在萱萱另一边 , 两个人一起照顾小胖妞。
大家都安安静静吃饭,除了偶尔有人起身敬酒说着恭喜可语结婚之类的话,觥筹交错间也是低声交谈一团和气。
唯一例外的是胖妞萱萱 , 她一边吃一边笑得咯咯的 , 饭厅里时不时回荡着她清脆的笑声。
好在一屋子就这一个孩子,爷爷奶奶们又都是想要孙子孙女的年纪,看萱萱胖乎乎圆嘟嘟的模样 , 心都要化了,哪里会有人嫌她吵。
跟半桌子陌生人吃饭,邓小甲还是有些不自在,好在有萱萱要照顾,尤其今天主角也不是她不需要主动和别人搭话,倒是落得清闲自在,闲暇之余还可以暗中观察这一桌子的富二代。
除了缪家的人,剩下的四个,分别是胡叔叔家的高挑活泼的妹纸胡思恬、沈叔叔家有些虚胖戴着眼镜的儿子沈周、刘叔叔家过于客气以至于有些疏离的儿子刘骁和儿媳曾一蕾。
缪可语依旧是高冷学霸范儿 , 大概因为相识多年,大家都很清楚她的艾斯伯格属性 , 很怕被科普水利水电知识 , 没人敢主动招惹她。
至于何启凡话也很少 , 你问他才答 , 惜字如金笑得温文尔雅 , 似乎也是很容易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从这个角度看,这两人倒是蛮配的。
缪可言之前跟邓小甲说有人喜欢没事找事,邓小甲看一桌子人都还好 , 结果饭吃到一半就有人打破安静祥和的气氛。
坐在邓小甲对面的沈周,皱着眉看了她和萱萱好一会儿,偏着头对着缪可言:“缪正娃 , 你不是有个私生子吗,怎么今天又成了女儿?你到底多少女人啊?”
他声音不急不缓 , 话却很刺耳,而且,脸虽然朝着缪可言 , 眼睛的余光却不住地瞟着邓小甲。
桌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停下手中的动作,面上虽然不显,注意力却都被吸引住。
胡思恬坐在邓小甲旁边,轻轻拉着她的手臂说着:“又来了又来了。”
缪可言也不生气,仔细给萱萱挑着鱼肉里的刺,脸都不舍不得抬一下,慢条斯理答道:“沈小三,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 我倒是听说你上个月被人下套输了三百多万。”
正好挑干净了刺,他把一筷子雪白的鱼肉喂给萱萱 , 抬起头一脸的认真:“你也长点心 , 数学不好就别学人赌博了。还是干回你的老本行 , 老老实实玩女人好点 , 就算不小心弄出个孩子来也算给国家增加人口红利了 , 比你赌博输钱养活一大堆坑蒙拐骗的人强。”
胡思恬噗嗤一声笑,邓小甲低下头忍住笑意。这老司机,损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又字字戳心。
显然沈小三受不得激 , 而且一看邓小甲居然也敢笑他,马上脸红脖子粗:“你得意什么?还以为你眼光多高,结果找了这么一盘小菜?”
说完,斜着眼睛盯着邓小甲 , 把一桌子人的视线焦点都引到她身上。
缪可言俊眉微扬 , 依旧是清润平和的声音:“比起你偷偷摸摸不敢带回家的女伴,我家小菜至少今天给沈叔叔讲了一上午破产法。”
沈小三哼哼一声,一脸的不以为然:“有什么了不起?光会说不会练的我见多了 , 说起来头头是道,其实怕是连真正的支票都没见过。”
邓小甲心里咯噔一声,一不小心又被真相了。
缪可言则一点都不心虚,不动声色地怼回去:“光说不练也比不会说又不会练的好。不过,今早上沈叔叔怎么不把你也叫上?最近才有家公司股权被收购结果被香港大公司空手套白狼,官司都打到最高院去了。万一以后你也被人资本运作弄垮,可不得好好学学破产的事。”
沈小三正想开骂,隔壁桌子上缪粑粑威严的声音传来:“缪可言,你怎么遇到三儿就跟刺猬一样,给我闭嘴!”
沈大叔也慢悠悠开腔:“沈周 , 吵了多少年了,你赢过吗?要是不服气 , 找个正正经经的女朋友回来帮你吵。”
大家长开口 , 缪可言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 , 沈周有话又不敢讲脸憋得通红 , 却也老实起来不再作妖。
邓小甲也不敢再开腔 , 脚板心都抓紧小心翼翼应付着周围或好奇或淡漠的眼神,一顿饭总算平安无事吃完。
下桌前,邓小甲偷偷望着缪可言 , 满眼的好奇。
缪可言明白她想问什么,勾起唇角一笑,在她耳边轻声说:“没什么 , 每个小孩最大的而敌人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 沈周眼里我正好是这样一个角色。”
他才说完,沈周又郁郁出声,叫住满桌子正要散去的人:“这么久没聚了,玩场德州再走?”
缪可言肩膀一耸不置可否 , 胡大小姐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连忙点头,一脸兴奋还带着不嫌事大恨不得把水搅浑的气场。刘骁夫妇则说家里孩子需要照顾要赶快回去了。
于是,吕姐拿出家里常备的扑克和筹码,在客厅一张长桌子上铺上德州扑克专用的桌垫,那驾轻就熟的气势显然是熟练工。
布置好战场,吕姐便把吵吵闹闹的萱萱带到院子里玩,留给年轻人娱乐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