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达海鲜店时已是九点,店里客人只剩几桌。
服务员听到是缪先生预定 , 客客气气将他们请到一个小包间 , 迅速端上一锅雪白浓香的汤 , 汤上浮着一只橙红的海星。
又端上来鲍鱼、野生大虾、象拔蚌等海鲜 , 配好了新鲜水嫩的娃娃菜、雪白半透明的银丝粉和新鲜的竹荪鸡枞菌等 , 布置好后轻轻带上门,留给他们私密的空间。
汤煮开以后,缪可言捞起海星放在一边 , 亲自煮菜盛汤,虾都是亲自剥没有让服务员来,更没有让邓小甲动一手指头 , 她只管放开吃。
邓小甲确实饿了 , 小口小口地吃着,吃相不粗鲁,但是速度极快。缪可言吃个半饱的时间 , 她已经停下筷子,只小口小口呷着汤。
缪可言扬起眉:“不吃了?真要减肥?”
邓小甲却摇摇头:“没有,我已经吃饱了。”
他细细看她,圆圆的眼里果然全是吃饱喝足后天塌下来也不想管的满足。
回想起来,这几天的相处时间,她吃饭的速度确实很快,几乎每一顿,她都需要停下来等他很久,或者故意控制着自己的速度。
想到这里 , 他眉峰拢起:“你吃饭太快了,对身体不好 , 也容易长胖。”
邓小甲手臂交叠放在桌上 , 说道:“没办法 , 习惯吃快 , 改不掉。”
见缪可言眼睛微眯似有些责怪 , 又解释道:“小时候我吃得很多也很慢,经常最后一个下桌。后来有一次进城参加作文比赛,因为吃饭慢耽误大家时间 , 被带队老师说了一通。那还是我第一次挨老师的骂,印象深刻,当场就泪汪汪 , 从此以后吃饭都是五分钟解决战斗。”
听着她以轻松的语气说出小时候并不怎么愉快的经历 , 他只觉得心间似乎有些情绪,虽然淡淡的但挥之不去。
年少时候的伤痛,总容易影响一个人的一辈子 , 甚至影响到成年以后的性格。
看来这是每个人都逃不过的劫难,哪怕是他的小甲这样人生一帆风顺、简单纯净的灵魂,其实也有各种各样的不如意。
邓小甲见他情绪仿佛受到影响,歪着头笑出声:“好了,我知道注意了,以后尽量吃慢些。”
缪可言点点头,默不作声吃起东西,起码半个小时后他才放下筷子。
缪可言有些挑食,不合他胃口的绝对不会多吃一口 , 瘦是瘦不过食量并不小,她之前还担心他和小云云一般胃口比猫还细自己一不小心就比他吃得多 , 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操心。
从饭店出来 , 他们并没有取车回家 , 而是手牵手在附近的南河河堤上散步。
南河是雒都最大的两条河流之一 , 算是雒都的母亲河。
上世纪工业现代化建设的几十年 , 河流被污染得不成样子,河水腐臭,再难见到任何鱼类和水生物。甚至 , 把白布扔进河里瞬间就会变黑。
后来,环境问题引起人们关注,十几年治理下来 , 南河河道全面整修 , 建立新的排污系统,两岸还修建了绿地、水榭,河水变得清澈 , 鱼虾重新出现,还经常能见到白鹭。
他们散步的这段河道,正是南河流经雒都中心的一段,打造得分外精致,不仅河堤上各种花草树木修剪得整齐美观如同园林一般,河道、堤坝、甚至河边的树木也被各色灯光环绕,光影变幻流光溢彩。
十点过,河边的人已不算多。他们走了一大圈,最后到一棵巨大的榕树下站定。
榕树的树冠伞一样的撑开 , 亭亭如盖,枝头缠着些红色丝带和星星点点的光带。
毕竟已是初秋 , 尽管白天堪比夏天的温度甚至更加闷热 , 晚上却已有阵阵秋凉。
混着水气的河风一吹 , 头上的枝丫沙沙作响 , 树荫深处的阴冷扑面而来 , 邓小甲穿得少,不禁朝缪可言身后缩了缩。
“看,凉着了吧!”他屈起手指 , 又敲了敲她的头。
这几天他这个动作越来越得心应手,和偷偷亲她一般,每次得逞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邓小甲捂着头 , 正要抗议 , 却被他反身拥入怀里。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她的心跳又一次失序。
“这样就不会冷了吧?”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呢喃一般 , 高大的身躯散发着微微的热气,驱走让她瑟缩的一点冷意。
身边走过一对晚间散步的老人,老太太挽着老伴,两人慢悠悠走着,身后跟着只活蹦乱跳的棕红色泰迪。
案发现场有证人出现,邓小甲有些羞赧,想要推开缪可言,然而挣了两下却无可奈何发现自己的力气和他相比真的太小,被他手臂牢牢固定住 , 完全挣不动。
老太太却是很淡定,笑眯眯看着他俩 , 跟邓小甲眼神相触时 , 眼底全是温暖。
而老大爷的眼里则有几分不以为然 , 嘴里低低嘟囔着 , 却被老太太捅了一下手臂。老伴一个责怪的眼神 , 他立刻闭嘴不说。
邓小甲脑补着这对老夫妇之间的对话,情不自禁抿嘴微笑。
刚刚还扭动不停的别扭小猫突然乖顺下来,缪可言有点意外。
稍稍松开她 ,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对老夫妻的背影,会心微笑。
一时心里柔情涌动 , 低头吻了吻她微凉的唇瓣 , 又在她耳边低语:“小甲,嫁给我好吗?”
这句话效果简直太出众,怀里的娇躯瞬间僵硬了几分。
邓小甲不可置信转过头对上他的双眼,眼底全是诧异:“缪老板,你疯了?”
他有些不满她的反应 , 眼里微芒闪动,似带点威胁和警告:“怎么?不愿意?”
看着他黝黑透亮的眼睛和微锁着的眉头,邓小甲突然有点心虚,忙把已到嘴边的“当然不愿意”吞了下去,结结巴巴说道:“这……太快了……”
却听他轻轻一笑,说道:“快吗?可我觉得已经等了你好久。想牵你的手又牵不到,那种日子度日如年,我不想再多等一天。”
邓小甲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开始吐槽:“我们才认识多久?两个月?三个月?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你随便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走。”
缪可言却慢条斯理说着:“认识虽然不久,你当我女朋友更是只有几天,可为了追你 , 你知道我准备了多久,耗费的时间换成钱,你可赔得起?”
他顿了顿 , 晶亮的眸子带着笑意:“你以为天天和你偶遇,真是巧合?”
邓小甲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 瞪大眼睛 , 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你早上看我了?”
看着缪可言微微点头 , 然后听他缓缓道出这两个月来处心积虑的制造机会 , 邓小甲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这种仿佛落入什么惊天大阴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缪可言最后总结:“连萱萱都看出来我是小姨夫了,你好意思不嫁吗?”
邓小甲捂脸:“原来你那天听懂了啊!”
缪可言一脸戏谑:“当然,为了你,费尽心力讨好邓家梅家大大小小一屋子女人,我容易吗?”
她一直以为两人在一起是缘分使然自然而然的过程 , 这么看来,原来自己是被算计了。
她有些发懵,问道:“你这机关算尽非卿不可的架势 , 应该留给女主角吧?怎么费尽心思套牢我一个路人甲?你不要说 , 如果第一次见面我撞上你车的那次,死皮赖脸投怀送抱缠上你,你也会接受?”
缪可言眼里满是笑意,声音微扬:“想多了吧 , 那时候我哪知道你是谁?再说,那也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邓小甲却听得心里一紧,下意识反问道:“不是第一次?”
难道说,她回到五年前常玉玲案子中搭他便车的事,被他回忆起来?
缪可言却抿嘴一笑,说:“撞我车是第二次,不过,我又不是慈善家,为什么不要你赔偿?其实在那之前,我曾经碰到过你一次,只是你应该没什么印象。”
见邓小甲眼睛瞪得大大 , 眼里全是疑惑,他又继续说:“撞车的前几天 , 我到你们法院办事 , 办完后正好是下班时间。我在门口等着凌云接我 , 碰到有位老人站在法院门口要进去 , 被法警拦下。我听了一阵 , 发现是个刑事案件被害人的父亲,来省法院反映附带民事赔偿的问题。”
邓小甲努力回想了一阵,突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 眼珠子一转便想通前因后果,说道:“你是看到我送老人家去住宾馆的事?所以,撞了你的车没让我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