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直线距离只有几百米的小区八楼上,邓小甲刚刚回家 , 坐在梳妆台的凳子上 , 看着自己一头短发 , 还略有些不习惯。
下午的时候 , 她情绪失控 , 先是因为钱迪念的那段话触景生情,后来心里一直强压着的情愫被引了出来,再也止不住 , 索性哭个痛痛快快稀里哗啦,直到两只眼睛肿成桃子才停下来。
当时可把钱迪给吓坏了,一直安慰她却不见效 , 后来索性不劝了。
等她自己哭够停下来时 , 钱迪斜了她一眼,嘴角一撇,说道:“你这是怎么了?失恋了?”
邓小甲当时就囧了,果然毒舌女王不是盖的 , 一下子就说中症结。
见她没有反驳,钱迪惊道:“邓小甲,你这榆木脑袋在司法改革的光辉照耀下居然开窍了?赶快说说,你看上谁了?”
她痛快哭一场,又被钱迪这一闹,心里酸涩倒是少了几分。
然而她一放松下来,就又会百无聊赖胡思乱想,缪可言和韩悦那撕心裂肺的分手镜头,就像根细细的刺一样,好几次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猛然出现 , 在她心口上扎了又扎却又深不见血,只觉得眼眶生疼生疼的开始泛潮。
邓小甲冥思苦想 , 总觉得该做些什么斩断自己不该有的心思 , 为这段又是无疾而终的暗恋划上句号。
想了半天后终于决定 , 还是去剪个头发吧 , 虽然现在头发只是齐肩 , 说不上“我已经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但总算是个仪式 , 聊胜于无。
想起丁东经常去的那家美发店,每次把他头发修剪得虽然短却很有型。据丁东说那发型师修剪女生发型也不错,经常需要排队 , 于是找丁东推荐。
丁东回话:“晚上一起过去 , 我也要剪头发了。”
下班后两人相约在美发店见面,星期一剪头发的人倒是少,没有等多久就轮到她。
以前没有刘海 , 这次发型师给修剪了刘海出来,配合脸颊旁包围着的细发,倒是把脸显得小了一圈,也更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
自恋地欣赏了会儿新发型,她又看向床上的熊,若有所思。
丁东今晚敏锐地察觉她不是那么开心,吃完晚饭,带她去新开的电玩城打电玩,不知道是人品大爆发还是机器有问题 , 她竟然在玩剪刀娃娃机的时候,剪下来一个好大好大的熊。
“果然 , 情场失意 , 赌场得意吗?”拿到熊的那刻 , 她自嘲。
后来 , 她突发奇想 , 想起梦境里常玉玲家里那几个向日葵葵盘,一时心痒痒想吃生瓜子,却没地方买 , 附近超市里只有各种炒瓜子或者干干的生瓜子,根本没有那种刚从向日葵上掰下来,带点水分吃到嘴里细嫩清香的瓜子。
作为吃货吃不到自己想吃的东西 , 她有点闷闷不乐。结果 , 在路过花店的时候,丁东停下来选了几支向日葵,让花店妹纸包上 , 扔给她:“这个可以画饼充饥将就一下。”
以前被人表白倒是收到过花,然而那时候因为看送花的人不顺眼,那一大把红玫瑰只觉得碍眼,一点都没有感动或者幸福。
结果这次几支向日葵就收买了她,也许对待吃货就是要有吃货的方法。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一面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关心和陪伴,一面自欺欺人说这就是友情,邓小甲,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也许 , 可以尝试一下说服自己接受他?不是说,治疗失恋的最佳方法,是谈场恋爱吗?
问题是这可怎么好意思再和他提起?难道直接说:“帅锅 , 之前你说的交往的事 , 宝宝后悔了 , 现在给你个吃回头草的机会 , 你就说你约不约。”
然后静静等待丁东·备胎君打死她。
她沮丧地敲着头 , 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能一次次在人生道路上狂奔着跑偏。
明明当时这个最合适的选择摆着面前,自己非要避之如蛇蝎,冲出门去浪一圈然后抱着颗快要碎成玻璃渣的心又跑回来求温暖求抱抱,算是怎么回事?
她哀叹一口气 , 双肘支起撑住摇摇欲坠的头,再次陷入沉思。
周五,趁着吃完午饭后半小时午休时间 , 钱迪窝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打着盹 , 邓小甲坐在电脑前发呆,胸口烦闷理智停摆,只觉得自己快要疯掉。
这几天 , 她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虽然不至于又大哭,但除非工作忙到脚不沾地,否则她的大脑就会失控,老是循环播放梦里看到的五年前的画面。
每播放一次,心里的失落与不平衡就会多一点,她觉得自己快要溺亡在自怨自艾的深水里。
为此,邓小甲甚至把《自控力》又好好翻出来读了一遍,想要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搞清楚自己糟糕的状态究竟从而来。
然并卵 , 知易行难,科学原理知道得再多也压抑不住动物原始的冲动。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时候找个男朋友了。
要不 , 真怕哪天被多巴胺爆头 , 跑到明泰去扯住缪老板衣领声嘶力竭:“老子看上你了,你特么就不能好好看我一眼吗?”
然后被微笑着拒绝。不对 , 是被保安扔出去才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的基本理论。
纠结好一会儿 , 她终于拿出电话 , 在微信上给丁东留言:“晚上想吃西餐了,陪我去吧。”
直到下午开庭完毕,丁东才回信:“好 , 刚才不能看手机,今晚正好休息。”
她快感动到热泪盈眶,关键时刻还是基友可靠 , 啊不 , 是她的预备役男朋友好啊,备胎神马滴太难听了以后坚决不能想也不能提。
到了下班时间,又因为一个当事人的电话 , 耽误了她一会儿。
之所以叫当事人而不是被告人或者公诉人,是因为这是件民事案件。
现在刑庭法官审民事案子可一点都不稀奇了,每年刑事案件就那么多,民事案件却剧增,民庭办理不过来,只能抓案件相对少点的刑庭法官办。
今年以来,她们办案组已经办好几起民事案件了。
这是起票据纠纷案,当事人十分懵逼地在电话里问邓小甲:“法官啊,为什么你之前给我的地址是刑一庭?”
邓小甲想都不想就回答:“哦,我们这里就是刑一庭啊 , 您不写刑一庭我们又怎么收得到的材料。”
当事人着急:“我明明是民事案子的,不过就是违了点规办理汇票贴现业务,怎么突然成刑事案子了?我听人说你们那里刑事案子可都只审无期以上的?”
听他的语气 , 都快哭出来了。
邓小甲差点笑出声 , 她极力忍住笑 , 细细跟当事人作说明:“您别急 , 还是您的票据纠纷 , 只是由我们办案组审理而已,不是刑事案件。到我们这里的刑事案件都是要经过公诉的,没有检察院找您 , 您就不要害怕。”
“哦。”当事人半懂不懂的状态,又有些迟疑问道:“刑庭办民事案子,能办好吗?”
邓小甲安慰他:“我们组审判长最早就是雒都中院经济庭出身,其余两位审判员也都有过民事案件办理经验 , 请您相信她们的专业水准。”
邓小甲跟当事人交流了差不多十多分钟 , 他才终于放下心来,连声道谢后挂掉电话。
话说到省院来的民事案子标的都不小,这起票据纠纷案件也是 , 四千多万的标的,还是二审程序。
按理说当事人起码也是身家上亿的公司老总,怎么还会有民案会转刑案的错觉?看来普法工作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