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玩了大半天的邓小甲 , 等着坐了夜场的摩天轮 , 从高空俯瞰着灯火辉煌的雒都 , 惊叹着夜景的美丽。
从摩天轮上下来 , 邓小甲蹲在地上耍赖说饿了要吃肉。
缪可言好容易拉起她 , 无奈道:“一下午吃了两根烤肠两串烤鱿鱼还喝了奶茶,跟垃圾桶一样收了一肚子垃圾食品,还饿?晚餐吃点清淡的。”
邓小甲眼睛一横:“谁让你带我中午吃素?”
缪可言嘴角扬起:“不是你说的要减肥?”
邓小甲还是不服气:“运动量那么大 , 再说下午的都是零食,晚上必须吃肉。”
缪可言又是一贯的招牌动作,揉头发、赏爆栗 , 然后 , 带她去欢乐谷旁一家看起来很个性的餐馆吃晚饭。
缪老板为人低调,在吃上却一点都不低调,在条件艰苦的情况下可以不讲究 , 不过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是相当挑食,邓小甲点的好多东西都会踩他雷区,所以,点菜的活都是他来做。
这次,两个人而已,他点了八个菜。
“哪里吃得完!”邓小甲咋舌,又补充道:“浪费可耻!”
缪可言扬眉:“吃不完你打包回去,明天我陪不了你,你要是晚上没地方吃晚饭,有残羹冷炙垫底 , 免得饿死。”
邓小甲撇嘴:“我宁愿自己做些新鲜的吃,比这过了夜的菜好。”
缪可言却嗤笑一声:“就你那手艺?做出的菜怕是比砒霜还毒。”
邓小甲轻轻一筷子敲在他手上,吹胡子瞪眼:“闭嘴!”
看她恼羞成怒 , 缪可言抿嘴笑笑 , 也不再多说了。
等菜上了邓小甲才发现 , 这里菜份量极小 , 虽然没有日式料理一口一碗那么夸张 , 不过,八个菜也确实就够他们两人吃,这才释然。
份量虽小 , 菜品却很精致,虽然不是鲍参翅肚山珍海味,却把普通的菜式做得花样百出 , 味道也不错。
邓小甲却嫌口味稍微淡了点 , 吃到一半,忍不住加了份酸汤肥牛,特意嘱咐厨房加多点黄灯笼椒。
缪可言细嚼慢咽吃着碗里腰果虾仁 , 吃完才说:“你吃那么多辣椒,对身体不好。”
邓小甲对他的老干部风格已经见惯不怪,翻了个白眼就不理他。
阜南菜本身就香辣,虽然比不上隔壁西川的重口味,无奈邓小甲大学时候在某口味更重的直辖市上学,六年下来,已经是无辣不欢。
吃了饭,缪可言拉着她去欢乐谷巨大的停车场取车,都走了一半 , 邓小甲却不甘心。
“再看场电影才回去!”邓小甲拉着他的手耍赖,一副不答应就要往地上坐的熊孩子模样 , 看得缪可摇头苦笑。
“好吧!”他叹息一声 , 背着包拿着水 , 还有她买的一堆莫名其妙的玩具 , 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体力太好 , 就像是用了有着聚能环电池的摇摆兔,能从早闹腾到晚。
劳模如他,这样一天陪下来 , 都觉得有点招架不住,脚掌都走到微微有些犯疼。
到了影院,为看什么电影 , 邓小甲有些纠结 , 选了半天选了部老少咸宜的迪斯尼最新出品动画片。
都买好了的票,缪可言看她眼神老是飘到另一部电影海报上,仿佛很有兴趣的样子 , 抿嘴一笑,问她:“你想看这部?刚才怎么不早说?”
邓小甲摇摇头:“纯爱情片,我怕你不爱看。”
缪可言抿嘴:“没事,我陪你看。”
顿了顿,又补充:“其实我也爱看的。”
这明显在将就她的语气和表情,哄得邓小甲心里暖暖酥酥的,于是点点头:“嗯!”
两人换了票,又在场外坐着喝了一会儿饮料,时间一到就进场。
这是一部日本片,非常小清新,柔光打得很重 , 偏暖的色调,倒是看得人眼睛很舒服。
男主是一个住在狭窄公寓里的公司小职员 , 个子矮矮的不怎么起眼 , 只是一双眼睛很好看。
剧情的前半段 , 他在工作中遇到美丽能干的中学女同学。
十年前 , 男主因为保护那时候又笨又不起眼 , 刘海遮住眼睛傻傻的只知道笑的女主,被所有同学孤立。后来,男主转学 , 和女主失去联系。
十年后,两人在东京重逢,已经成为耀眼女神的女主 , 丝毫不嫌弃男主的屌丝 , 两人很快就在一起,恋爱、生活、结婚。
剧情进展到这里还不到半小时,除了女主父亲在女儿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时候的愤怒 , 其他情节平淡得缪可言直想睡觉。
却不料下半段剧情急转直下,女主开始掉头发、晕倒、虚弱。
就在缪可言以为这是校园霸凌+纯爱+绝症片时,又来了个神转折。
居然秒变科幻片:女主是男主小时候救过的猫变的。
难怪她怕烫、怕狗,从高高的杠杆上跳下来也能站稳,喜欢挠挂在半空中的千纸鹤,看着海洋馆里游来游去的鱼会说看起来好好吃,还有他们家中鱼缸里突然消失的一只叫布莱恩的金鱼。
谜底揭开,剧情进入虐心阶段。
原来女主虽然变成了人,可是只有十二年左右的寿命。
之前 , 男主突然转学,班里没有任何同学知道他的下落 , 导致他们失去了中间的十年。
好容易重逢 , 在幸福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 , 她却要走了。
女主越来越虚弱 , 在某天早晨突然离开了家再也找不到。
男主先是打电话回岳父家 , 然后去到女主工作的公司,却惊恐地发现,全世界除了他 , 所有人都不再记得她的存在。
他疯了一样到处寻找,终于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海滩上,找到了她。
那时候已是夕阳 , 按照把她变成人的猫婆婆所说 , 当夜晚来临,她就会消失。她消失后,所有关于她的记忆也都会消失。
两人在高中时初次表明心意的地方 , 再次接吻,笑中带泪,然后,屏幕暗掉。
灯光再亮起的时候,时光倒流,又回到影片开始的那一天。
男主忘记了她,在路上撞到曾经的岳父也认不出。却在最后和同事去酒吧时候,听着他和她曾经最爱的歌,一边跟着哼唱 , 一边流着泪,还一边笑着。
就算回忆里没有她 , 但是经历过的痛和爱 , 依然蚀心入骨。
电影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缪可言居然发觉自己眼角有些潮意。他好像很久很久 , 都没有因为别人的故事而落泪了。
心里一阵酸涩 , 一番强忍下眼泪终于还是没落下。
他有些担心 , 他家花脸猫那样爱哭,这时候指不定哭成啥样。
他准备掏纸巾递给她,一转头 , 却见她专心致志听着歌,眼睛一眨一眨亮晶晶,丝毫没有要哭的意思。
他心底纳闷 , 拉着她的手 , 正要从椅子上起身,却被小甲拉住。
她说:“等等,还有彩蛋。”
果然 , Beach Boy的《Wouldn\'t It Be Nice 》唱完,樱花飞舞的季节,男女主再次邂逅,开始全新的轮回。
不算Happy Ending,是个开放式结局。
电影散场,去停车场取车的路上,缪可言百思不得其解,终于问出口:“我发现你好像是看过这电影了,是不是因为你已经看过 , 所以在别人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你却没哭?”
邓小甲爽快承认,却又说道:“我第一次看也没哭。”
缪可言奇道:“不是吧?这可不像你。”
邓小甲郁闷地踢开脚下一颗小石子 , 嘟着嘴:“这是部老片子 , 当年还没有引进院线的时候 , 我在B站上看过。当时没关弹幕 , 被剧透就不说了 , 你知道猫婆婆说,女主是只猫只有十二年寿命的时候,弹幕说什么吗?”
缪可言摇摇头表示猜不到,邓小甲恨恨说道:“那帮混蛋说 , 希望男主下次救一只乌龟。”
缪可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为电影带来的淡淡忧伤顿时烟消云散。
邓小甲鼓着腮帮子,继续抱怨:“最开始 , 男女主高中时候第一次接吻 , 那么美的画面,弹幕居然排着队打字:@班主任@教导主任,你说,这还有办法好好看电影吗?”
缪可言笑够,说道:“你就不知道关弹幕吗?”
却听邓小甲反驳:“不行 , 我这种有毒的少女,当然要看有毒的弹幕。”
说完又跳脚:“本来说和你一起在电影院看,气氛好也没有弹幕打搅,结果各种段子被我自己脑补进去,根本哭不出来。”
缪可言揉揉她的头发,说道:“你怎么就这么执着非要看哭呢?”
邓小甲声音细细软软:“明明有泪点,我却感觉不到,我怕这又证明我不正常。而且当初一看海报,就觉得女主很顺眼,怎么能辜负她的演出?”
缪可言扬眉,接着恍然大悟:“人总喜欢和自己相似的人 , 你和她长得有几分像。”
却见邓小甲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脸:“真的?”
缪可言眼里尽是柔柔碎碎的笑意,声音温暖:“你们神似更甚于形似。她像猫 , 其实你自己也像只猫 , 当初凌云叫你花脸猫 , 可是贴切极了。你当初气童心语时候,不是也说你自己属猫吗?”
邓小甲跺脚 , 还让不让人活了 , 随时随地都能翻出她的糗事。
他又笑着补充:“难道不是吗?上周日去海立方广场吃寿喜锅,你不是对着玻璃水幕里的海鱼流着口水说好好吃来着?”
邓小甲囧,再仔细回想,天辣 , 好像自己真的说过那样的话,还评判过哪种鱼好吃哪种鱼太大了可能肉质太老只适合煮汤来着。
小野猫恼羞成怒开始亮出爪子要挠人了,却被缪可言一把捞入怀中紧紧抱住。
他深吸一口气 , 表情极其认真:“小甲 ,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他细思恐极,按电影剧情设置 , 一个轮回十二年,猫有九条命,这么看来男主女主相逢又分离的轮回还得上演八次,经历八次和最爱的人分离,简直是炼狱。想必这才是这部电影最虐的地方。
邓小甲好笑地望着他,手捏上他的脸:“缪先森,你今天这么软萌的风格,好难得哦。”
缪可言却不让她轻松过关,双臂箍紧让她动弹不得。眼见着又一场电影散场 ,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她有些窘。
“好好好 , 我不离开你。好了快放开我 , 有人过来了。”她哄小孩一样的语气。
缪可言依然不放 , 反而收紧双臂 , 表情严肃:“不许敷衍我。”
邓小甲只得看着他深邃沉黑的眼 , 说道:“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就算我长得像猫,你忘记我的名字了吗?小甲鱼 , 千年王八万年龟,必定在你身边长长久久给你养老送终,行了吧?”
缪可言忍不住笑出声,眉目舒展 , 心底一丝郁结也尽散 , 说道:“小甲鱼?我怎么觉得,这是你上学时候的绰号?”
一不小心又把自己不能说的秘密曝光,邓小甲鱼表示,很不嗨森。
本只是一时兴起和他看的《向阳处的她》 , 却不料之后他们的经历,竟然和电影有几分相似。
当他已离去,她回想起那时候短暂却美好的时光,还会忍不住笑着流泪。
而她那时的一句戏言,竟也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