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可言这才轻笑出声,拿出手机翻了条短信给她看:“凌云已订好票 , 明早八点半飞庆州。你乖乖收拾行李 , 早点睡觉 , 明天六点得起床。”
她看了看他手机里肖凌云发来的航班旅客信息,捂住嘴:“你从哪里盗窃我个人信息的?怎么会有我的身份证号码?”
缪可言皱起眉头 , 脸上全是不满:“你怎么又跑偏?我这么有诚意,你不是该感动才对?”
接着又跟她解释:“你姐的网店以前挂在你和你妈名下的 , 后来因为经营需要转了回去,你不是签过一系列协议吗?上面有你的信息。”
邓小甲恍然大悟。
但是想起国庆期间的时间表,她马上皱起眉头:“可是五号……”
才说了几个字就被缪可言打断:“我已经跟家里说好改在七号见面,理由也名正言顺 , 你不用操心。”
他顿了顿,眉目间一片温和:“六号正好有批新鲜的野生菇类到,可能是今年最后一批 , 再晚点想吃都没了。”
邓小甲的注意力马上被吃的吸引 , 眼睛发亮的馋猫模样逗得他笑起来:“这么馋,不过我看你到时候怕是装斯文吃不了多少的。”
她才要抗议,又被他点着的鼻头:“这次我去庆州谈大生意 , 暂时聘请你当助理小妹,提供法律咨询服务。出差费用本Boss出,打工小妹不得有异议。”
她挽着他的手臂,乖顺地点点头,心里全是暖意。说实话,从接到钟汨电话以来,她一直有那么个蠢蠢欲动的想法,想跟缪可言说,要不 , 干脆和她一起去趟庆州吧。
可是,想起五号的见家长重任 , 还有 , 那帮女人订的汤屋虽然是复式结构 , 实则只有一个房间的时候 , 她又退缩了。
缪可言不是说过 , 如果她没有想好,就别那什么他吗?如果这个时候让他一起去,岂不是有自己开撩的意思?
想来想去,都不是太好。虽说自己这点小姿色完全不被人放在眼里 , 也不信缪老板会吃干抹净就走人,但她还是得顾及下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形象。
然而撇下他在雒都,自己一个人跑去庆州吃吃吃玩玩玩 , 也太过分了。没有两全之法 , 她只能忍痛拒绝。
却不料,缪可言却越俎代庖替她做了决定。
缪可言看着她唇角弯弯,眼里笑意盈盈有些感动又有些雀跃的模样 , 也勾起唇笑起来。
刚想开口嘱咐她别忘记带证件充电器之类的重要物品,结果她又蹲下拼命挠头。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莫非他料错了,眼前这熊孩子其实是不想去的?
邓小甲抬起脸,可怜兮兮望着他:“我还有学习计划的,准备这几天约会之余,老实看看书充充电,又要出去玩玩玩的话,南院长回来我该怎么交代?”
看她又把一头娇俏的短发抓成鸡窝,缪可言好笑地摇摇头,也在她身边蹲下 , 一阵轻言细语:“我们一起去,你把要看的书带上 , 我会监督你的。”
她却还是一副苦恼的神色 , 似在艰苦地做思想斗争。
好一会儿 , 她才讷讷开口:“好吧 , 你必须得说到做到 , 要不然,又和上学时候一样,放暑假带一大堆书回去说要发奋图强 , 结果除了第一天翻开了一本,其他的都落满灰。”
她这满脸孩子气的模样逗得缪可言忍俊不禁:“我有些理解你们南院长的心情了,明明天资出众 , 偏偏这么懈怠。”
又斜睨着她 , 相当地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要好好上进,现在进个大所,跟个资深律师呼风唤雨 , 何至于还是个小小的助理买副翡翠耳钉就抽空半年的血。”
气得邓小甲一爪子挠过来:“你们这些金字塔顶的人,不要随便评价别人的精神层面。我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冲着当大律师日进斗金去的。”
缪可言一把握住她毛毛躁躁挥过来的手,缓缓地说:“你以前,不用百分百努力就可以有还不错的成绩,身边的人也对你纵容。现在,有人想要唤你起来看看你的潜力究竟有多大,我是绝对支持的。”
邓小甲却是一个白眼甩过去:“缪老板,你这番说话充分暴露了你的口是心非。以前还说我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依靠你就够了 , 现在又苦口婆心劝我上进。”
缪可言失笑:“我哪有口是心非的,我只是叫你不要逞强 , 从没说过什么工作太累了你就回家安心当米虫之类的话。我看过金斯伯格大法官的生平事迹 , 其中有一段话特别让我动容 , 那是她丈夫写给她的。”
他顿了顿 , 声音变得清朗严肃:“他在给金斯伯格大法官的信里说:‘我此生最大的成就 , 就是让你可以成为你现在的样子’。小甲,我希望我有一天也能骄傲地说出这样的话。”
他眸子里染上玄关橙色的灯光,看得她心底也是一片明亮和温暖。
却还是不肯示弱地说:“讲道理 , 金斯伯格这样的超级女人,哪里是我一根小小毒草能比的?”
停了几秒,又开始吐槽:“你这个人看起来一副道貌岸然人生导师的样子,其实就是个有恶趣味的怪咖。普通人找对象看脸看胸看大腿 , 你的标准比较怪 , 大概是看根骨和悟性的,以便你玩养成类游戏。”
“哦?”他轻笑出声:“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这世界上又漂亮又聪明的人还少?我为什么偏偏找上你玩养成游戏?我的标准确实比较另类 , 就看对象是不是单细胞动物,会不会像个孢子一样,从最低级生命状态的细胞开始进化,能不能长出三头六臂黑脸獠牙。”
邓小甲眼珠一转,愤愤不平开口:“哼,那可不巧,我可正常了,我看上你就是因为……”
还没说完,她只觉得眼前光线一暗,鼻端是她熟悉无比的气息 , 唇上也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
他侧着身子,一低头一侧脸 , 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瓣 , 把她的一长串话堵了回去。
邓小甲刚才是蹲着的姿势抬头 , 重心本就不稳 , 被他这样突然袭击 , 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瞬间身体失去平衡。
她只觉得身体微微一仰,还没来得及惊叫 , 就被一双手臂向前揽了下顺势跌进缪可言怀里。
她直起身子,握起拳头捶了捶他胸口,语气凶巴巴的:“你干什么!”
他半跪在地上,眼里满是笑意 , 又是一低头 , 在她额头上印下微凉的吻,说:“好了,别赌气了 , 收拾了东西就早点睡吧。”
邓小甲还嘟着嘴有些炸毛,然而看他笑起来眉目间的温和与俊朗,刚才被憋回去的半句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他眼角的笑意渐渐淡下去,眸子却越来越幽深。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邓小甲被他看得心跳失序,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他轻声笑开,头又低下来 , 与她的距离骤然拉近。
眼见着似情况不对,邓小甲脑子开始打结 , 心虚地朝后闪着。但她退几分 , 他就进几分 , 最后长臂一伸 , 把她逼到背靠鞋柜坐在地面的狼狈姿势。
“药丸 , 又被壁咚!”邓小甲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他的俊脸慢慢靠近,手也抚上她的下巴,邓小甲心跳越来越快 , 连呼吸都开始发紧。
他突然停住,倏然抬脸,说:“好了 , 你现在忘了刚才要说什么了 , 我走了。”
他正经无比的声音与语气,把刚刚的所有气氛都浇熄。
邓小甲气了一晚上,还是老老实实收了行李 , 本来筹划了半天想让缪老板吃个瘪把门反锁的,然而想起他要真进不了门喊不到自己起床导致误机,发起火来肯定超凶的,最后还是怂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她就被缪老板从被窝里挖起来。
他一双大手似是刚沾过冷水,虽然不是湿的,就那样直接放到她脖子里,又凉又提神,声音也是冷冷的:“快起床 , 要不,下一个钻进你脖子的就是实打实的冰块了。”
她瞬间从睡梦里惊醒 , 坐起身来 , 揉着眼睛适应了光线 , 睁开眼却被缪老板一身打扮惊呆。
简单的橙色T恤加牛仔裤 , 袖子半挽 , 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的样子。
他肩上挎着个看不出牌子的运动款背包,里面装的大概就是他的行李了。
她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回过神:“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原来你也有正常年轻人的衣服啊。”
缪可言不置可否 , 只是看着房间里的硕大的行李箱蹙眉:“三天而已,你需要带二十四寸的箱子?你是带了全套锅碗瓢盆准备做饭?”
邓小甲撇嘴:“好多要送她们的礼物,我得带去。”
缪可言摇摇头:“你生活在旧社会?不知道有种服务叫快递?”
又开始不耐烦地催她:“凌云在门口等着,给你十分钟洗漱。”
邓小甲平素最怕让人等待 , 闻言马上起床 , 风风火火洗脸刷牙擦护肤品,缪老板则把她的行李拖到门口,自己坐在饭厅的椅子上静静等着。
有了肖凌云这道催命符 , 重度拖延症患者果然十分钟内就搞定出门。
悲催的小助理肖凌云,强颜欢笑,眼睛里全是生无可恋,把他们送到机场。
邓小甲下车时候的一句却让他又活了过来。
她说:“你家大老板不在雒都三天,山中无老虎,小猴子还不赶快开着他的豪车接女朋友去,这时候拉着张晚娘脸给谁看?”
到了机场,邓小甲沾光第一次享受头等舱待遇,有休息室、走VIP通道,不禁暗自腹诽:资本家果然骄奢淫逸 , 明明只飞一小时,还一点都不低调。
最关键这头等舱也就比经济舱宽敞一滴滴 , 名不副实。
而且 , 空调开太大 , 吹得她头疼 , 餐食也是花架子中看不中吃,土鳖如邓小甲都忍不住吐槽多花的钱是喂了狗吗?
缪可言看着杂志 , 漫不经心说:“国内航线,320小飞机,还想怎样。”
过了几秒 , 又侧头瞄她一眼,开启嘲讽模式:“你这种小矮子,对于位置宽那么一点带来的舒适感 , 当然没什么感觉。”
邓小甲脑补了下 , 呃,缪老板身高腿长的,窝在经济舱狭窄的位置上 , 确实会难受。
她撇撇嘴,正想找空姐妹纸要耳机看电影,缪可言又开口:“你不是要学习吗?看书,看什么电影。”
邓小甲理直气壮瞪回去:“书在行李箱呢,我已经托运了。”
却不料他拿起脚下的背包,摸出一本《民法学说与判例研究》,放在她面前:“来,看这本。”
又摸出支铅笔递给她:“来,你的笔。”
邓小甲下意识接过笔,一脸的惊讶:“你怎么会有书?
缪可言一笑:“你扣在饭厅桌子上的 , 我顺手放进背包里了,果然你耍赖 , 正好治治你。”
又说:“别说你看完了 , 我看过你做过笔记的地方大概在三百多页 , 有得你看。”
这滴水不漏的监工做派 , 把邓小甲逼得小脸紧皱 , 一番长吁短叹。
这部大部头,一千多页呢,死沉死沉的。他居然一声不吭偷偷揣进包里默默背了那么久 , 现在才拿出来将她一军,这心思深沉地太可怕了。
看她吃瘪,他心情莫名地好 , 拉起她靠着他这一侧的细白小手 , 说:“你要是乖乖看书,我那里有只还不错的钢笔,回家送你作奖励。”
顿了顿 , 又淡淡一笑:“放心,不超过五千元,不构成行贿。”
却不料邓小甲转过头看他,一脸不以为然:“缪老板,你为什么对行贿入罪标准如此在意?”
然后又是了悟的表情:“你大概以为你这个笑话很高明?行贿受贿标准今年上半年就随着新司法解释的出台上调了好吗?五千元已经是老黄历,你这不学无术还来班门弄斧的,搞笑了。”
缪可言也不生气,挑挑眉毛:“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来讨论讨论关联公司之间财务混同的法律风险?帮助你提高一下司法实务方面的知识。”
邓小甲语塞,短短半个月 , 虽然她有用心学习,可还处于重构民商法知识体系的阶段 , 要说实务大概是玩不过老司机缪可言的。
当然不会去自取其辱 , 于是干脆闭嘴 , 低头老老实实看起书来。
缪可言满意地拍拍她的头 , 说:“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