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遥拿出玉佩,放在霞光下照着。原本十分平凡的鸡血石 , 竟在霞光的映射下,散发金光的光芒。
欧阳瑞暗暗惊诧,他从没有听说过鸡血石还能绽出金光的。
庄遥却一点都不意外 , 证实了这一点 , 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是陈家的家传密宝 , 它不是普通的鸡血石,它里面藏着陈家一个巨大的秘密。至于什么秘密 , 很抱歉 , 阿瑞 , 这事关系着别人家族的事 , 我不能说。”庄遥很坦白。
欧阳瑞点点头:“遥姨 , 你做得对,我完全可以理解。我对别人家的东西没有兴趣,只是,这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庄遥苦笑:“关于我的过去 , 我一直没有跟你提过。现在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遥姨,这是你的秘密,你不必跟我说。我大概知道意思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再问了。”欧阳瑞绅士般打断了庄遥的话。
“阿瑞,你真是个有教养有风度的好孩子。不过,有些话放在心里太久了,我也想说说。就当是晒晒回忆吧,你愿意听吗?”庄遥声音很淡很柔 , 令人不忍拒绝。
她都已经这么说,欧阳瑞只能点头。
庄遥在一旁的懒人椅上坐下 , 手里把玩着玉佩。
过了半晌幽幽开口:“我也年轻过,也有过无知无畏的年纪。当时我爱上了自己的老师,他比我整整大了二十岁 , 是位十分有魅力的学者。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不计其数 , 他从没有逾越过自己的身份。我家是世代学医 , 我的专业是中医药,他是我的导师。我便借着请教功课经常去找他 , 老师很温柔 , 很耐心 , 不管我提出什么问题 , 他都十分耐心地讲解 , 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直到我完全了解 , 并能运用。”
“当他发生我的别有居心后,便断然拒绝了我。远远就避开了我,我去请教功课,他也不再单独私下见我了。那时的我伤心极了,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年轻总是无所畏惧,更容易冲动,我做了许多极端的事去引起他的注意。只是,我没想到老师的意志十分坚定,不管我做了什么 , 他都视而不见。哪怕,我半夜喝醉发短信告诉他 , 我要自杀了,他也没有赶来阻止我,而是冷漠地不管不问。好几次冲动的我都想一死了之算了 , 他都不管我的死活了 , 我还活着做什么?”说起年少轻狂的往事 , 庄遥唇角始终挂着一抹自嘲的笑。
“是不是很可笑?亏我还是个学医的,我发誓要治病救人 , 却逃不过感情这道坎儿。现在想想 , 当时的我真的好幼稚 , 好可笑。”说着 , 庄遥低低笑开了。
欧阳瑞自始至终 , 默默倾听,不发表任何意见。
感情的事控制不了,所以也很难分清谁是谁错。
“后来 , 我强迫自己放下。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课业上,我成了学霸。我化悲愤为力量很努力的学习,私心里我还是希望当我足够优秀时,他能多看我一眼。快毕业时的时候,我忙去找实习单位。从一名同学口中得知老师辞职了,我惊讶极了。老师是学校里最年轻的教授,他的课很受欢迎。他的多项医学研究取出了不凡的成绩,获奖无数。他正在研发的药物,对人类极其重要。他是一位老师 , 也是一位仁心的医者,他怎么能辞职呢?当时我急疯了 , 我四处找他。我好怕是我的胡闹,断送了他的职业生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 那我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 我将成为人类的罪人。寻找的过程中 ,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一厢情愿。我对老师一点都不了解,我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话到这里 , 庄遥又露出自嘲的笑。
抚去鬓角垂落的头发 , 庄遥继续说:“年轻时的我个性特别犟 , 认定的事 , 一定会要做到。经过多方打听和不懈的努力 , 我终于找到了老师。我直接问他,为什么要辞职?是不是我的原因?如果是,我可以休学。老师第一次冲我发火 , 他骂我没有责任心,成不了一名好医生。他说,医生不仅要治病人身上的伤病,更要治疗心理上的创伤。像我这样感情用事,动不动受情绪影响的人不配当医生。”
“当时我懵了,我也反思了。确实,医生的职业不比其他,必须拥有超凡的责任心才能对病人负责到底。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能勇往直前,绝不轻言妥协。老师又给我上了一课 , 我很感激,至今他的话仍影响着我。”庄遥抬起头 , 眼底多了一抹崇拜。
“对不起,我好像跑题了。后来我才得知老师生病了,他得到了一种罕见病查不出原因。他没有足够的精力和体力去教学或研究 ,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 , 他只能辞职。我当时真的震惊又心痛 , 老师是那么优秀的人才,怎么会得这种可怕的疾病?可在疾病面前 , 人类真的很渺小。辞别了老师 , 我想不明白 , 他有病怎么不去医院治疗 , 而选择呆在一个医疗条件并不好的乡村。此后我又多次去看望老师 , 我发现他总是一个人。有一次,他发高烧,病得起来来 , 家里却连一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在我的追问下,老师才告诉我。他结过一次婚,有一个比我小几岁的女儿。他年轻时是一名优秀的医生,一心扑在事业上,疏忽对家庭的照顾。有一次他带着才两岁的女儿去公园玩,接到一通医院来的紧急电话,说有一个病人需要紧急手术,全医院能做那种手术的人只有他。老师匆匆赶往医院,做了手术 , 救回了病人的性命。当他从手术室出来,才记起他的女儿被他遗忘在公园里。老师疯了一般赶往公园 , 此时天已经黑了,他找遍了公园每一个角落,孩子不见了。”说到这里 , 庄遥的视线重新落在鸡血石上面 , 用手指轻轻抚触着侧边的陈字 , 表情十分感慨。
深吸一口气,庄遥继续说:“老师的孩子丢了 , 当初几年他找遍了全国 , 乃至世界 , 可就是没有一点点他女儿的消息。他的妻子怪他不负责任 , 和他离了婚 , 家人也不能理解他。他的父母甚至临终都没有原谅他,为了赎罪,更希望有人能善待他可怜的女儿 , 老师将每个月的工资都捐出去,只给自己留下基本的生活开支。他是医生,他知道自己的病很难治,便一个人搬回乡下,准备了此残生。我知道后又气又急又心疼,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儒雅斯文,学识渊博的老师竟有如此境遇,在外,他是万人景仰的老师 , 知名学者,科研人员。私下他却是一个愧疚的爸爸 , 用一种接近苦行僧的方式来折磨自己,以赎自己的罪孽。老师的病一天天恶化,他怎么都不肯去医院。我去照顾他 , 他还一直赶我走 , 为此他用尽一切方法。”
似是想起了老师幼稚行为 , 庄遥笑了,只是 , 笑容十分苦涩。
“当时我年轻气盛 , 他越是赶我走 , 我越不走。不管他用冷暴力还是语言污辱 , 我每天都去 , 最后甚至在他家旁边租了一间房子就近照顾。为了转移老师的注意力,我开始向他求教医术方面的事。他也毫不吝啬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我现在所学的关于巫蛊方面的研究 , 还是老师给我的启发。”说起这位影响了她人生的导师,庄遥时而苦涩,时而甜蜜。
欧阳瑞从未见到过庄遥这样一面,纵然对她的故事不是特别感兴趣,也没有打断她。
有些旧事,说出来很难。
找到一个说的契机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