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欧阳松过于激动影响了病情,汪坤忙说:“老爷 , 瑞少回来看你了,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欧阳松闭了闭眼,点点头 , 暗自调整了下自己的思绪 , 再睁开眼时 , 眼底已恢复了平静。
他一生刚毅,极少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刚刚只是乍然醒来 , 以为在做梦也会表现得那么突兀。
“外面的事 , 你都看到了?”欧阳松声音沙哑 , 透着浓浓的疲惫。
“嗯。”欧阳瑞轻应了声 , 在椅子上坐下。
“汪坤已经把事情都跟你说了吧 , 你有什么看法?”欧阳松将问题抛给了欧阳瑞,既然他愿意回来,就是对这个集团还有感情 , 还有留恋。
也不枉他苦苦支撑了这么久。
“没有看法。”欧阳瑞答得干脆,汪坤心“咯噔”了一下,急出了一层汗。
一个劲给欧阳瑞使眼神,可惜他假装视而不见。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欧阳集团?”欧阳松还是又问了遍,这毕竟是他一生的心血,他不想落在那个不孝子手里。
他没有经商的天分,爱大喜功,集团落在他手上,他肯定保不住。
欧阳瑞认真看向欧阳松 , 突然说:“我找到爸爸妈妈了。”
“什么?”欧阳松眼睛倏地张大:“你妈妈在哪里?”
“她现在就在容瑞堡里,如果你身体状况允许 , 我改天带她来看你。”欧阳瑞说。
欧阳松感觉一直紧绷的弦一松,一股黑暗袭来,几乎要卷走他的意识。
“老爷 , 老爷 , 你怎么了?”汪坤十分着急 , 忙要按铃叫医生进来。
欧阳松撑开眼皮,对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 就是太开心了。书恩能回来 , 真是太好了。”
“阿瑞 , 你刚刚喊淅涛爸爸?你原谅他了?”欧阳松惊讶地问 , 欧阳瑞个性倔强到有些偏激 , 想要得到他的谅解并不容易。
当初他就是知道直接去找他,他肯定会拒绝,他才费尽心力做了那么多事。
他恨了淅涛十五年 , 之前就算迫不得已见面,也当他是空气。能听到他亲口喊淅涛一声爸爸,简直是奇迹。
欧阳瑞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半年前如果有人问他,他最恨谁?他肯定会毫不迟疑回答:欧阳淅涛。
所以,老爷子会有这样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对我人生观和价值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许多事太复杂了 , 一时说不清楚。现在我也想通了,能用钱解决的事就是小事。大房要集团就给他们吧 , 你也老了,身体不好,不要再插手这些了 , 吃力不讨好 , 到头来还弄个众叛亲离。我这次回来 , 还有重要的事要办,我是不可能回集团坐阵的。”欧阳瑞十分鲜明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瑞少能对老爷子说这些话 , 远出汪坤的意料。
这次回来的瑞少变化真是太大了 , 但这种改变满是沧桑和无奈。
由此可见 , 他这几个来肯定经历了他们想像不到的变故。
老爷子一直派人守在F国 , 即时给他传回一手消息。
一开始白家还可以探听到些消息 , 后来他们住进了轩园,就再难再打探到消息了。
“阿瑞,你爸爸现在在哪里?林微也不见了 , 还有夏怡倩。”这些日子病痛折磨,加上欧阳炎承的小动作不断,欧阳松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如果他再年轻个十岁,他一定把这个苦命的孙子照顾好。
不,他要是年轻个十岁,阿容就不会出事。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知道。这些事说来话长,今天时间太晚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F国的事充满了玄幻色彩 , 正常人都接受不了,何况老爷子病重。
他已经够烦够乱的了 , 他没必要再给他添堵。
从欧阳瑞的变化上,欧阳松已经看出来了,他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事 , 对他的打击很大。便也不再勉强他了 , 于是 , 集团他仍放不下。
“阿瑞,你再好好想想。这次残害阿容的幕后之人蠢蠢欲动 , 很快就要露出马脚了。”欧阳松尽最后的努力 , 这也是他的私心。
阿容是他一手带大的 , 寄托了他所有的希望 , 他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如果他找不到杀害他的凶手 , 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他也无颜面对他。
哥哥是他心中最深的愧疚,欧阳瑞身体一僵。
他一定会替哥哥找到凶手的 , 他绝对不会让他含恨九泉。
欧阳瑞没有如欧阳松所愿,转过身来,接受他的重托,头也不回地离开。
欧阳松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汪坤走到欧阳松身边,微微躬身:“老爷,你就别想太多了,保重身体要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瑞少心事重重。他这次突然回来 , 肯定不是因为接到了你的电话。他遇上了其他麻烦了。”
“你去查一下。”欧阳松在汪坤的服侍下,躺了下来 , 缓缓闭上眼睛。
“是。”汪坤替他盖好了被子,退了下去。
欧阳瑞从老爷子的房间出来,欧阳炎承和欧阳碧玉还没有离开。
父女俩一见他出来 , 严阵以待 , 摆出一副迎战的架势。孰不知欧阳瑞竟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走过 , 将他们当成了空气。
欧阳炎承气不打一处来:“欧阳瑞,你给我站住。你那是什么态度?白家就是这样的家教吗?”
原本不打算与他们起冲突的欧阳瑞顿住了脚步 , 缓缓转身 , 冷竣的脸上淡漠如斯 , 只一眼就看得欧阳炎承心一突:“你自诩出身名门 , 身份贵重 , 却做着猪狗不如的事。”
“你骂谁是猪狗?”欧阳炎承怒了,就像老爷子在这也不敢这样骂他。
这个狗杂种,竟敢对他出言不逊。
原本就满腔怒火找不到宣泄出口的欧阳炎承 , 不顾女儿的劝阻,几个箭步冲上去,扬起手一巴掌挥向欧阳瑞。
欧阳瑞一个闪身躲过,欧阳炎承却因久未运动,趔趄了两步,整个人往前扑,头撞到了一旁的酒柜。
欧阳碧玉忙上前,扶起他:“爸爸,你……流血了。”
担心的话就这么拔高 , 转为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欧阳炎承伸手摸向自己的额头 , 在掌心里看到大片的血渍。
眼底一片愤怒的猩红,大步冲向欧阳瑞:“狗杂种,你竟敢推我!”
欧阳瑞深邃的眸子,凝结成一片寒冰:“你喊谁?”
“狗杂种,说得就是你!”欧阳炎承气红了眼 , 随手抓起一只花瓶朝欧阳瑞掷去。
欧阳瑞轻轻松松接住 , 一步步朝欧阳炎承走来。浑身散发着冰寒的气息 , 宛如撒旦。
欧阳炎承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惧意,脚下后退了一步 , 又意识自己此举太怂了。
他即将成为E国第一集团的董事长 , 站上金字塔的最顶端,他怎么能被一个无名小卒吓唬住呢?
于是 , 生生顿住了脚步,怒吼道:“怎么?你想在欧阳家行……”
最后一个还没说完 , 只听“咣当”一声 , 花瓶结结实实砸在欧阳炎承脑门上。血,一滴滴淌下,顺着轮廓 , 落在他白色的衬衫上。
“啊……”欧阳碧玉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了,有人谋杀我爸爸……来人啊……”
保镖和汪坤几乎同时到达,欧阳炎承满头满脸全是血,眼中迸出噬骨的恨:“狗杂种,我们之间没完……”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往后仰,昏死了过去。
“快送我爸爸去医院,快啊。”欧阳碧玉失去了一贯的冷静矜持,放声尖叫 , 脸因惊恐而扭曲,变形。
保镖并没有马上行动 , 而是看向汪坤等待他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