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回城堡的车,夏怡洋如释重负。
每次到祖宅来 , 她都要蜕一层皮。
侧头看向坐在旁边的欧阳瑞,未被面具遮掩的半边脸,俊美无瑕。于灯光闪烁下 , 幻美如梦。
蓦然 , 想起欧阳姗姗的话。
你嫁的男人到底是谁?你清楚吗?
夏怡洋心猛地一紧 , 种种迹象表明,眼前的欧阳二少并没有毁容。可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为什么会从温和宽厚,变成暴躁冷酷?
他戴面具是为了掩饰脸上的伤疤,还是内在的性格?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 , 就没有消退的迹象。
开始重新过滤一遍 , 自己在容瑞堡的所见所闻。
倏地,一个惊悚的想法占据脑海——他不是欧阳容?
可他若不是欧阳容,他是谁?
他只戴着半边面具 , 没有道理 , 欧阳家的人会认不出他来。
夏怡洋被自己的大胆猜测吓到 , 手紧紧抓皱了旗袍而不自知。
……
回到城堡,欧阳瑞如同以往,迳自上了三楼。
夏怡洋站在二楼 , 抬头仰望,禁地里到底住着一个什么人?
前所未有的好奇占据着心扉,心底有个声音在狂喊,在鼓噪,上去看看。夏怡洋不要怕,你不能活得不明不白,连自己嫁的男人是谁都不知道。
夏怡洋,你有权利知道真相,上去看看。
如果他是真正的欧阳容,你法律上的丈夫 , 你就全心全意帮助他。不管他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与他同甘共苦。
可他若不是 , 你也不能被当成一枚棋子,耍得团团转。
回房洗了澡,换了套轻便的家居服。夏怡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 最后受不到内心的呼喊 , 开门出来。
半夜的城堡 , 安静如斯。
冥冥之中,有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夏怡洋 , 让她放下恐惧 , 步入三楼。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 棉底的拖鞋不发出一点声音。
而欧阳瑞再三警告不得靠近的书房门没有关紧 , 一丝光线透了出来 , 交谈声越来越大。
夏怡洋屏气凝神,整个人贴在墙上,偷听。
欧阳瑞的声音率先传来:“你说什么?周凯的岳母一年前发生车祸?”
“是 , 我们一开始只调查周凯父母亲这边的事,没往周凯妻子那边想。对不起,都是我的失职。”蒋北垂头,请罪。
“接着说。”欧阳瑞声音十分凝重。
“周凯和妻子林菲相识于大学,林菲家境小康,而周凯出身农村,两人的恋情遭到了林菲父母的强烈反对。他们甚至把林菲锁了起来,不让他们见面。最后,林菲跳窗而逃时 , 摔断了腿,由于未及时被发现 , 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为了保命只能截肢。女儿失去一条腿,林家父母也不敢再反对了。而在林菲治疗期间 , 周凯对林菲照顾得无微不至。屡次跪地求婚 , 说他不会离开 , 不管林菲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照顾她一生一世。”蒋北机械化地报告自己所调查到的一切。
二十五岁那年 , 林菲和周凯经历了重重考验 , 如愿走在一起。
一年后 , 他们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由于林菲断了一条腿 , 林母就搬来与他们一直住 , 帮他们照顾女儿。一年后,周凯失业,生活陷入困境 , 欧阳容对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聘请他当自己的私人司机。
周凯为人老实本分,做事也勤快。欧阳容温和善良,是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在得知周凯家的困难后,屡次给周凯涨工资。
周凯感恩戴德,工作起来更加细心。
私人司机不是个重活,欧阳容一般晚上不会叫他。周凯就兼职开出租车,而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一年前,某个夜晚 , 周凯开了通宵的出租车,又累又困 , 竟意外在巷子口撞到了一个老人。
当时他害怕极了,见四下无人,就产生逃逸的念头。
他去洗了车 , 销毁了所有证据。
回家后 , 才得知自己撞到的人竟是他的岳母。
他不敢告诉妻子 , 怕妻子受不到打击,更怕她会怨恨自己。
周凯岳母伤得很重 , 昏迷不醒 , 每天的医药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周凯内心愧疚 , 四处借钱 , 向妻子保证 , 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岳母的伤,
岳母数度病危,周凯能借的地方全借遍了。
此时,一个神秘人找上了他。
……
蒋北说完了调查经过 , 欧阳瑞拳头重重砸在书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对不起,少爷,都是我的疏忽。”蒋南垂首认错,如果他再细心一点,或许能在凶手没有毁灭证据前,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愤怒过后,欧阳瑞抬起头,俊美的五官染上煞气 , 亦正亦邪:“不,这不不怪你 , 是对方太狡猾了。”
“林菲在哪里?”欧阳瑞问。
“她母亲车祸昏倒不醒,周凯又死了。她好不容易才从断腿的阴影里走出来,现在支撑她的周凯死了 , 还留下一个四岁的女儿 , 她一直硬撑着 , 但整个人精神全垮了。”蒋北将一叠照片交给欧阳瑞。
“谁?”一道人影自门缝间晃过,欧阳瑞大喝一声 , 反应及快 , 推开门 , 从背后揪住那个人的衣领。
“又是你!夏怡洋 , 我警告过你 , 再上来绝不轻饶!”欧阳瑞大怒,却忘了自己此时并没有戴面具,那张完美无缺的俊脸毫无遮挡落入夏怡洋眼底。
过于震惊 , 反而忘了害怕,夏怡洋仰头望向欧阳瑞,声音平静而僵硬:“你是谁?”
欧阳瑞微微一怔,随即想起自己没有戴面具,低咒了一声:“该死!”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戴着面具骗人?不,我应该问,为什么要骗我?还有姚管家也知道直相吧?蒋北,蒋南,还有谁?容瑞堡里的人都知道?就只有我一个人傻兮兮被蒙在鼓里?”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夏怡洋脑子空白,语无伦次。
被问得哑口无言 , 欧阳瑞满腔怒火竟在她哀怨悲伤的目光下消逝。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欧阳瑞松开抓住夏怡洋领子的手 , 声音冷硬:“下去,就当你什么都没看到。”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惊呆了。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放过她?
可 , 这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一点不想处置她 , 不想用那么残忍的方法对付她 , 哪怕是恐吓。
第一次他对一个冒犯她的女人这么宽容而心软,太不附和他一贯的行事作风了。
这没来由的想法一经浮现 , 就占据着他的神经 , 支配他的行为。
面对欧阳瑞的宽宏大量 , 夏怡洋毫不领情:“我要知道真相。你是谁?欧阳容到底有没有被烧伤?我嫁的人是你,还是他?”
问题一出口 , 夏怡洋自己先笑了起来 , 无声的笑,耸动的肩膀满是悲哀。
笑着笑着,一滴泪自眼角滑了下来。
更多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 , 笑容益发灿烂,泪落如雨。
面对这样的夏怡洋,欧阳瑞竟有些无所适从。
冰冷如霜的眸子溢出一丝他自己觉察不到的惊慌,夏怡洋就这么倔强地看着他,执意要一个答案。
“告诉我!”夏怡洋声音不大,话里的置疑和强势却听得蒋北眉毛深锁。
没人敢跟少爷这么说话,她真是不怕死。
“夏怡洋,你最好忘记你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将话烂在肚子里 , 否则,你一定会后悔。”欧阳瑞用狠话给她找了个台阶下 , 满心都是被欺骗的夏怡洋听不出弦外之音。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自始至终,她都是个傻子,被人耍得团团转。
最可笑的是 , 她连自己嫁的人是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