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夏怡洋和汪坤,一人一边搀扶着老爷子进了屋。
待他坐在沙发上 , 八名保镖列队站在他身后。
姚彩玲忙奉上茶,小心翼翼地说:“这是今年新出的雨前龙井,不知老爷子喝不喝得惯?”
“他人呢?”欧阳松拐杖重重敲在地上。
“二少在三楼,我去叫他。”姚彩玲恭敬回答。
“不用了 , 我自己去。”欧阳松倔强站起来 , 却摇摇欲坠 , 险些摔倒。
一直关注他一举一动的汪坤忙扶住他:“老爷……”
“走。”欧阳松用一个字,堵住汪坤大段的说词。
他一向说一不二 , 任何人都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汪坤只好搀扶着他上三楼 , 夏怡洋心里惊讶不已 , 没想到短短几天老爷子竟虚弱成这样子。
他拖着这样的病体亲自来看欧阳容 , 可见这个孙子在他心目中的份量。
夏怡洋心堵堵的 , 眼睛涩涩的,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夏怡洋站在楼梯口,不敢再往前。
一进入书房 , 欧阳松就坚持不了,往一旁倒去,幸好汪坤及时扶住了他。
“老爷,坐下来,休息一下吧。”任何时候汪坤都给他留着面子。
“阿容就在里面……”苍老悲伤的几个字,道尽一个老人的无奈。
不管他曾经多么风光,在岁月面前仍不得不认输。
汪坤眼泛泪光,用力搀扶着欧阳松,不让他倒下 , 维持他体面与尊严。
欧阳瑞从密室出来,红肿的眼泄露了他的疲惫和悲伤,目光冷冷扫过:“你来做什么?”
“瑞少 , 你怎么能这么跟老爷说话?”汪坤忍不住斥责了句,他是欧阳松身边最亲近的人,他比谁都了解老爷子的无奈。
为了这个家 , 为了集团 , 他操碎了心。
本应是安享晚年的年纪 , 有病都不能休息,如今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 汪坤真的为老爷子感到悲哀。
欧阳瑞冷眸如霜 , 没有一丝温情可言:“不习惯 , 你们可以走。”
“瑞……”汪坤刚想开口 , 欧阳松举手阻止了他 , 苍老的声音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扶我进去。”
他一生叱咤风云,一直站在令人仰望的高度。如今,他却连自己走到孙子面前都办不到。
一句话泄露了欧阳松的无奈和悲凉 , 汪坤不禁眼眶湿润,一言不发,扶着欧阳松朝密室走去。
然,欧阳瑞就这么忤在入口,挡住他们的去处。
汪坤压抑不住怒意,低吼:“瑞少,老爷身体极度虚弱,请你不要这样叼难一个病重的老人家,何况 , 他还是你的爷爷。”
“我叼难他?难道不是他自私自利,一意孤行才害……”一个“死”字 , 他不敢说不出来,仿佛不说,欧阳容就不会离开。
“他是我最钟爱的孙子 , 我一手培养他到今天。我会害他吗?”短短几个字 , 欧阳松说得气喘吁吁。
汪坤忙劝道:“老爷 , 你别激动,医生说了 , 你要好好静养。”
“我的阿容已经死了 , 我怎么可能安心静养?”欧阳松尊严的脸上呈现出浓郁的灰败 , 他这一生风光无限 , 能力卓越 , 成了E国的传奇,事迹足以纳成史册,编成教科书 , 供后代子孙学习。
可在亲情上,他却是失败的。
他没有教育好三个子女,他们不是平庸,就是多情。每个人都能一定的能力,却不足以支撑起欧阳集团。
他悉心培养的接班人,能力,情商皆一流,足堪大任,却遭横祸 , 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却还未能给集团的未来物色一个好的掌舵者。
这是他的悲哀 , 也是欧阳家的悲哀。
“我哥还没有死,他还活着,我不许你诅咒他。”欧阳瑞宛如一头刺猬 , 竖起全身利刺 , 与欧阳松对着干。
“阿瑞……”一句无奈的呼唤 , 饱经风霜,道尽他的悔与愧。
欧阳松脸色越来越白 , 身体重量全压在汪坤身上 , 喘息越来越浓重。
“老爷 , 我先扶你到沙发上坐一下 , 好不好?”汪坤用力支撑着老爷子 , 恨欧阳瑞此时的无情和不孝,但他深知自己说服不了欧阳瑞。
“阿瑞,你让开 , 我要去看看阿容,不管他是死是活,这都可能是我今生能见他的最后一面了。”一直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欧阳松竟说出如此令人心酸的话来,汪坤忍不住眼泛泪光。
欧阳瑞却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冷漠的脸上绝然而残忍:“从你将他推上总裁位置时,你就应该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你敢说,他的意外与你无关?我哥一点都不喜欢经商 , 他厌恶商业上的尔虞我诈,他喜欢画画 , 喜欢山水,喜欢无拘无束,背着行囊去旅行。而你偏偏给他绑上了沉重的责任 , 折断了他的翅膀 , 让他必须穿上严谨的西装 , 去跟那群人斗智斗勇。”
“他心太软,不喜权势 , 注定无法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获得全胜。你知道的 , 你都知道 , 可你还是把你推了出去。就为了那该死的责任和欧阳家所谓的荣誉。他听你的话 , 在这场明争暗斗里粉身碎骨 , 这下子你开心了吧?”欧阳瑞的话字字诛心,在欧阳松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心头再洒一把盐。
欧阳松被说得哑口无言 , 身子摇摇欲坠,最后张嘴吐出了一口血。
汪坤吓得魂飞魄散,忙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唇边:“老爷,你别生气,先喝口水,来……”
欧阳松瘫靠在沙发上,混浊的眼微阖,摇了摇头 , 咳嗽连连。
“医生,这里的医生呢?快来给老爷子看看。”汪坤没想到欧阳瑞这么绝情 , 竟对一个病重的老人说这么狠的话。
见他气到吐血,还无动于衷。
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他可是他的爷爷啊,亲生的爷爷 , 气死了他,他就舒服了吗?
汪坤愤怒的目光落在欧阳瑞没有表情的脸上 , 此时此刻要以老爷子的健康为重 , 不能再挑起战火。否则,他真想冲上去给他两巴掌 , 教教他怎么样尊老爱幼。
汪坤吼了半天 , 季洪全才慢吞吞从密室晃出来 , 看了欧阳松一眼 , 冷漠地说:“他只是一时气急攻心 , 休息一下就好。不过,他心脏衰竭很严重,如果想多活几天 , 还是尽量不要出门的好。”
“你过来给老爷子看看。”汪坤跟在欧阳松身边久了,受别人尊敬和吹捧,不自觉多了几分颐指气使。
换作其他人一定会卖他几分面子,可他偏偏遇上了季洪全。
他不是E国人,不屑名利,更不想攀附权贵。
季洪全只淡淡扫了一眼,转身又进了密室,汪坤差点儿跟着吐血。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 欧阳瑞身边全是这种冷漠,冷酷到无情的人。
为免老爷子再受到羞辱 , 汪坤从口袋里拿出备用药让老爷子服下,蹲在一旁,给他拍着胸膛 , 顺气。
好一会儿 , 欧阳松才缓过来 , 见状汪坤高悬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想劝他离开,却不知怎么开口?
诚如老爷子说的,他来这一趟很不容易 , 有可能是今生最后一面了,他怎么能叫他放弃?
空间陷入凝重的沉默里 , 老爷子微阖着眼 , 疲惫不堪 , 却强撑着不离开。
今天无论如何 , 他都要见阿容一面。
欧阳瑞也没有让步的打算,他唯一的哥哥被这该死的责任和亲情害死了。欧阳松虽不是真正的凶手,也是帮凶 , 是刽子手之一。
不,他不能让他进去打扰哥哥的安宁。
这个所谓的爷爷其实并不爱他,他要的只是一个能力卓越的接班人,一个可以将欧阳集团延续下去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