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将,手上的每一滴鲜血皆是一份仇恨,兮儿,你的命为父不敢赌,懂吗?”他已经失去柔儿,再无那个勇气失去她了。
忆兮心中一颤 , 却也知晓父亲的这一席话有多重,撩开衣摆,忆兮直直跪在地上。
“父亲,兮儿知错,只是兮儿即是将门之女,又岂能只在背后仰仗父兄,兮儿喜欢医术 , 不奢求能行医天下 , 但父兄拼杀战场 , 兮儿亦想进绵薄之力,兮儿会照顾自己,不会再让父兄担心,求父亲成全。”
她知晓妤泽冶的顾虑,可自己真的放不下医学这条路。
妤泽冶不曾想自己女儿会这样说,而在看到那份坚定的眸时,亦是一愣,这样的眼神,太过熟悉 , 熟悉到自己看到的恍惚是另一人。
久久未在开口,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和不言语的舅舅,穆廖亦是有几分担忧,撩开衣摆跪在地上,道:“舅舅,之前的事是我的疏忽,兮儿她……”
“起来吧!”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 可穆廖和忆兮却都未起身。
看着这份倔强,妤泽冶眼角竟也柔和不少,随即道:“再不起来,我便真的不同意了。”
忆兮一愣,随即亦是欣喜。“父亲同意了?”
“明日起不必再出府了。”
“父亲!”忆兮一惊。
“我会请那医师时常来将军府做客的,大家闺秀,女扮男装出府 , 成何体统。”佯装愠色 , 妤泽冶亦开口道。
“谢谢父亲。”虽然早就觉得有一个即帅又厉害的父亲很洋气 , 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真的太过幸福。
“起来吧。”妤忆兮扶起地上的女子,穆廖亦跟着起身。“不过这几日你要学习宫中的礼仪,学医之事先搁置一下吧!”
“宫中礼仪?”忆兮蹙眉,这才响起之前夜梓逸说的话。“是十天后的宫宴吗?”
穆廖眉宇收紧,妤泽冶眸光亦有些复杂。“你知道了。”
“之前听逸王提过,是什么宫宴,我必须参加吗?”往年不是没有过宫宴,但她都未参加过,连此次父亲回京的犒赏,她亦没去过 , 为什么这次会要她去。
“这次不同,是为了迎古屹的大使,去一下亦无妨,你年纪不小了,是该增长些阅历了。”多余的话妤泽冶亦未多说。
“好吧!”忆兮亦点头,皇宫 , 她还当真未去过,见识一下也好,毕竟真正的皇帝她还未见过呢!
···
别院阁楼中,微红的炭火烧的正旺,镶嵌着宝石的铜熏炉里弥散出馥郁的香气,暖意容容,却掩盖不了此时主人的怒意。
“什么?你再说一遍?”温朵娜自月牙小榻豁然起身,神色错愕 , 怒道。
跪在地上的二人亦是一惊 , 相视一望 , 却也不敢多有隐瞒。“回公主之前贩卖那奴隶的夫妻三日前家中突发大火,两人皆丧命火海,而那卖场的奴隶老板亦在三日前运送奴隶回来的同时,遇上劫匪,当场丧命。”
“这怎么可能,世上怎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温朵娜低喃,这几人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生在她要去调查的时候出了事。
而且出事的人,全是直接知晓那男子之前身份的人。
“还有什么?”温朵娜面色难看到极致 , 亦道。
“买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郢雾车骑将军妤泽冶的独女,妤忆兮。”
温朵娜微微蹙眉,难怪,那人长得虽轻秀,可如何看都什么男儿气概 , 原来竟是女子。
不过对什么女子她并不感兴趣。“本公主要的是那个奴隶的!”
“那对夫妻所住位置在荆州一带,而临近的却是帝厄之前的国土,那奴隶亦是三年之前被买到这里的,亦是帝厄亡国的时间,若无判断错,那人之前应属帝厄的人。”
那人低着头,声音低沉 , 却也极为认真。
“判断?本公主要的是他实实在在的身份 , 你却来用判断二字糊弄本公主,本公主养你们何用?”
手中的暖炉直直砸了过去 , 炉盖轻翻,里间的火炭亦散至那人身上,衣料因高热的火碳而冒着难闻的气息,眼看就要烧起来,那人却并不敢动分毫。
只是道:“公主恕罪。”
“然后呢?那个买他的人是谁!”温朵娜恼怒,那二人也不敢多待,徒手将大块的炭火捡入暖炉中,血肉因高温发出滋滋的声响,虽是疼到极致 , 那人亦未发出任何声响。
处理完了大概,这才恭敬退了出去。
温朵娜掀开衣裙坐至小榻之上,脸上的怒意似未消分毫,郢雾的车骑将军她自然知晓的,战功卓越,无一败绩。
可那奴隶即是帝厄的人 , 将军府的人又怎么会收留,当初不就是妤泽冶领着铁骑踏平了帝厄吗?
便是小女子不懂事,难道妤泽冶就不会顾忌?
嘴角勾笑,不过也是,一个奴而已,他要的也就是苟延残喘的活着,又有什么好顾忌。
“公主似在烦恼。”低沉的声音传来,温朵娜亦是一愣,抬眸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 一袭玄衣 , 一长面具 , 就这样直直站在那里,杀气凌然。
饶是温朵娜亦是心口直跳,要知道这别院守卫异常森严,而她所在的阁楼更是有不少暗卫把守,他竟能不动声色的出现在这里,不是很诡异吗?
“你是谁?你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来……”
“公主不必紧张,毕竟我要害你,你现在就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我面前了。”
低沉的声音毫不在意的打断那女子的话,他双手环宇胸前,怀中一把黑色的长剑直立 , 即便是如此轻巧的话,亦透着危险的气息。
温朵娜眼眸微眯,却也明白,这人即能不着痕迹来到这里,便是来了人只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而听他的口气 , 似乎是有什么目的。
“你想做什么?”
“不愧为古屹的公主,如此便也省些事了。”那人依旧站在原处,一张玄铁的面具下并看不到他的容颜,发丝未挽亦未扎,就任由他如此披散着,看上去倒像个自由的剑客。
“坦言说,此次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达奚娥眉微蹙。
“不错 , 你即为一个奴隶话费这么多心思 , 即便不是在意 , 亦是不甘,毕竟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你堂堂古屹的公主被人如此顶撞折辱。”
温朵娜眼光微寒,他能知道这些,只怕也是经过调查的,看来这人不是巧合来此的。
“本公主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与你又有何干?”
“的确如此,可我到有办法,让那个奴隶永远成为你的。”
温朵娜微愣 , 她并不屑什么奴隶,可闻言却还是有几分犹豫,至于原因,她不知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不肯能无缘无故帮自己,一定有什么目的的,不然又何必花些心思去调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不必相信我 , 毕竟我只是说方法而已,至于具体做与不做,皆在公主你。”男子冷哼。“至于目的,你到时便便知道了。”
温朵娜眸光复杂,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衣着不算华丽,那把剑却有些独特,难道真是剑客吗?
若真是一个剑客 , 又为何会干涉这样的事 , 不过她竟有几分想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方法。“什么方法?”
男子眸光微颔 , 眼眸亦越渐收紧,嘴角亦缓缓勾起……
···
天气上好,正午的暖阳至窗外撒了进来,有几分暖意,忆兮坐在窗前,可整个身子却已经趴在了桌面上,呜呼哀哉道:“嬷嬷……你就饶了我吧!”
她现在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好吗?虽然父亲说过这几天会让她学习宫中的利益,但也没必要专门请这样一个嬷嬷来吧!
那嬷嬷面色不変,身子笔直,双手端于身前,似乎没一个动作,每一个礼仪都可作为学习的模子。
“小姐 , 您的坐姿不对,请你做好。”不重不轻的声音传来,犹如没有任何感情的智能机一样,忆兮无语,挣扎着坐起身子。
“嬷嬷,这已经练了好长时间了 , 咱们能不能休息休息。”光是大礼,常礼,她都下过无数次跪了,她的腿都软了好吗?
“礼仪不是练习,每时每刻皆要恪守,小姐,请你再来一遍……”
“oh my god!”忆兮抱头无语,却也对着外面道:“凛……救命啊!你再不救我出去我就死在里面了。”
“……”外面没有任何声响。
“好吧!那我死了啊!”说着,却也直直向地上倒去 , 只是倒的姿势正确 , 到不是那么痛 , 而这动作到把嬷嬷吓了一跳。
“小姐!小姐!”
寒风突起,一抹黑影却亦迅速进了房间,看着地上斜躺单手撑头的女子,神情亦是一僵。
“你又被骗了。”
“……”
“凛,点了她,救我出去。”
“……”
“……”
嬷嬷和凛额间皆是几根黑线,什么叫点了她,小姐,便是悄悄说也不至于让她那么受伤啊!
嬷嬷摇头,没救了 , 这丫头没救了,掩面,便也背过身去,装瞎。
忆兮欣喜,豁然从地上爬起来,牵过凛 , 却也道:“凛,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