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话刚说完,那两人亦将那军医带离开了帐内,至于如何刑罚,忆兮并无太大的兴趣,只是一路叮嘱了转移那病人的将士。
武殷的动作一如既往的迅速,未过多久 , 这里便也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营帐,里面有一张小床,四面都有细小的长桌,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蜡烛。
而小床上旁边的小桌上,除了摆放了两套干净的衣物外,甚至还有几把锋利的小刀。
掀开帐帘的那一刻,忆兮心底亦有几分复杂 , 这感觉 , 仿佛是军营里多出来的一间手术室 , 虽简陋,但却是难得的。
“未曾想你还记得这些。”忆兮看了一眼那桌上的小刀,却也笑道。
“这是当年救武叶的东西,末将怎么能忘。”没人的时候,武殷还是会这么自称的。
忆兮亦淡淡点头,想到四年前的那一幕,他也不失为一个好哥哥了。“武叶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现在在穆廖将军营中。”
而提及穆廖,忆兮还是有几分感伤的 , 毕竟此次自己有几分任性了。“那便情况如何了?”
武殷有几分猜到,却未多过问,只是回答道:“云麾将军自小便跟在妤将军身边,又天赋异禀,要对付幽州的匈奴自不在话下。”
忆兮亦淡淡点点头,战情稳定便好 , 似想起什么,忆兮却也道:“对了,刚刚谢谢你,不过你真的没有必要惩罚他的。”
虽知道他此举并非为自己立威,而是警告罢了,只怕这军医里无人敢与她做对了,也无人再会和她接近了。
“军中众人 , 一视同仁 , 做错事本就该罚 , 此事本是末将之责,又何担得起这个谢字?”武殷亦低声开口。
忆兮还想再说什么,却不想这时,亦有两位将士将那病人抬了进来,放置在了小床上。
“先手术吧!”
“好。”
“你准备的很齐全。”忆兮看着这些锋利的小刀,却也道:“不过现在这些刀我不需要了。”
说完,亦从别在腰间的小包里拿出各种型号的手术刀,消毒药水,麻沸散 , 还有纱布等。
武殷看着那些造型有些怪异的小刀,看的出来打造之人亦是能工巧匠的,视线亦落在那神情认真的女子身上,只是她即是将门之女,怎么会懂这么多医术,而且还是如此怪异的医术。
忆兮虽未看他 , 但也能感觉到这种探究的眼神,未抬头,微低的声音却也道:“我知道你现在也奇怪,但我也不能跟你解释什么,你可能向四年前一样信我?”
武殷亦是一愣,看着那女子,不知为何,却也只点了点头 , 吐了一个字。“好。”
将头发包裹起来 , 套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 将所有东西都消了毒,这才带上手套口罩,半举双手,却也对武殷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成殷亦是点了点头。
给他用了麻沸散,她现在还没那个能力提取出麻药来,只能用麻沸散代替,不过这个确实也挺好用的。
见他完全没了意识,将他小腿处全部消毒,小腿筋膜间隙综合征 , 除了保守的治疗外,最好的方法自然是采用小腿双切口筋膜切开减压的方法。
看着那肿胀的双腿,忆兮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拿过一把手术刀,左手探上那人小腿处,亦从他的小腿前外侧皮肤开始下刀 , 缓缓延伸,切口几近小腿全长时,这才停下。
忆兮神情认真了几分,而武殷亦探眼看来,眼神亦微眯了几分,这人小腿处的血迹颜色是有几分不正常,竟是暗紫色的。
“帮我拿住。”说完 , 亦用拉钩牵开切口 , 低声道。
武殷虽有些愣 , 却还是接住,眼前的这女子不同于四年前的孩子模样,成长了不少,可那双眼和对医术的炙热却至始至终未变。
由于拉钩牵开伤口,里面的一切组织却也看的更清晰,仔细的检查了那小腿内的,忆兮眼眸收紧,看样子四个间隙似都未幸免。
看清胫前筋膜间隙与外侧筋膜间隙,随即却也下刀 , 切开两个间隙,向前牵拉减压。
忆兮神情亦紧张了几分,看到胫前外筋膜,却也缓缓下刀,将其近全长切开,再将皮切口向外侧牵拉 , 使腓浅神经留于筋膜原处,随即却也在外侧筋膜上做近全长切开。
抬手察了一下汗,忆兮神情亦是刚刚的紧张,将胫骨内缘后侧的皮肤切开,在大隐静脉后切开皮肤近全长,在腓肠肌前缘处切开小腿筋膜使胫后浅间隙减压。
随即将腓肠比目鱼肌向后牵开,显出附着于胫骨内后缘的小腿深间区筋膜 , 将其全长切开 , 使胫后深间隙得到减压。
直到看到肌肉颜色转红恢复运血 , 肌膨出减轻,忆兮这才松了一口气。
检查了他的骨折情况,还好,并非太严重,却也使用纱布包扎着,筋膜间隙减压手术是一个无菌手术,可这里并没有无菌的大网眼纱布,只得用这些代替,还好她之前好好消毒了。
而一直未发言的武殷却也开口。“不用缝合吗?”
“张力太大 , 缝合不了。”忆兮亦淡淡摇头,边包扎边继续道:“他这几天就呆在这里吧,有我负责,四天左右如果消肿,便要进行第一次缝合了。”
虽是如此,忆兮却还是有些担心的 , 筋膜间隙内肌肉等组织减压后,由于淋巴与静脉回流,渗出物很多,需用大量无菌敷料。
而且筋膜切开术发生感染的最主要因素其中一个便是更换敷料污染,而这里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慢慢观察着。
“第一次缝合?”武殷亦忍不住蹙眉。
“是 , 张力太大 , 第一次缝合也只能从切口两端开始延中间缝合几针 , 拉拢一些皮肤,若七八天后消肿减轻,可以在两端做早期二期缝合,其次还有第三次,所需时间至少也得十天左右。”
忆兮亦解释开口,植皮这样的手术虽可以在这里做,但也是有风险的,更何况那些军医又指不定要说些什么了,所以便是等一两天也没事。
而武殷亦是微微蹙眉 , 忆兮见他这般神情,却也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为难的吗?”
武殷思虑片刻,久久,却也开口。“小姐,你该知道此次战情的急缓,今日虽只是遇到一个匈奴的前锋部队,但不出三日,这岄西关是安定不了的……”
“我知道。”忆兮亦打断他 , 刚刚手术,她竟真的忘了,这里马上就是战场,眼前战情不定,若战情急了,到时只怕自身难保,更何况手术等情况。
“可他是我的病人 , 只要我还安好 , 就不会弃他于不管不顾的 , 这是之前在那些军医面前的承诺,若治不好他,我不就是自打脸了吗?到时即便有你,我也在这军医营中待不下去了。”
“末将不会让小姐有事的。”简单的一句话,不知道是承诺还是什么,武殷神色亦是坚定。
忆兮一愣,不知为何,脑海里竟也闪过那抹黑色的身影。
‘凛,你会让我有事吗?’
那双黑眸如旧,他虽从未说过什么暖心的话 , 可皆用实际行动表达了,
忆兮缓缓看向帐帘,他现在应该忙着排兵布阵,商讨这场仗该怎么打吧!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也道:“谢谢你,我也不会让我出事的。”
···
主帐之内,未燃一丝炭火的空气泛着丝丝凉意,一袭黑甲黑襟 , 凛亦是坐在木椅之上,面无情绪的容颜亦落在桌案的羊皮地图之上。
漠北与郢雾的过节他多少还是知晓一点的,数十年前郢雾先帝在时,漠南的匈奴亦是猖獗,郢雾先帝恼怒,摔兵讨伐,而出战的将领亦是妤府的老将军 , 那是一场恶战 , 漠南匈奴惨白 , 那匈奴单于不得已却也率部迁徙漠北。
而数十年过去了,不管是老单于,先帝,还是妤老将军皆已离世,匈奴的人却越也越渐猖獗,不断攻击着郢雾北边的边郡,可眼前这个皇帝却是见识过那场恶战的,虽是胜了,但付出的代价却不小。
而当时他亦刚执掌皇位 , 不想兴战事,却才以和解稳定漠北的匈奴,但显然现在的他,是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了。
看着那桌上的地图,匈奴之人虽善战,可他们却也不会傻到和郢雾硬碰硬,又为何要兵分几路进行攻击呢?难道只因为要绕道攻击岄西关?
本还在思虑 , 却也听见帐外有几分吵杂之声,俊眉微蹙,不过片刻,却也见冷萧进了来。
凛并未看他,只道:“怎么了?”
“无事,就是军医处因为一个将士的病情起了争执,武护军已经处理了。”冷萧亦沉声开口。
“出去吧!”
“是。”
本要继续思索,却不想脑海里却响起刚刚冷萧的话 , 军医,医者吗?
凛扯出掩在衣襟下的十字架 , 脑海里划过那抹倩影 , 本以为出征那日她会来送自己,可不想不管是城门上还是明月坊,他始终没看到她。
哪怕他走的很慢,哪怕他心中有一丝侥幸的尽量想等,她是有什么事耽误了?还是真的不愿来了,不在意……或者,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