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一重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忆兮紧紧抱着他,眼泪一丝丝的滑下,“还冷吗?”
“不……不冷了……”
明明是春日的凉爽,殿上却冷的发寒,窗外的风突然大起来,吹开微敞的小窗 , 带入了几朵血红的海棠花。
“忆兮……好好活着……”
忆兮的手臂缓缓收紧,未再说话,只感觉怀中之人的呼吸一点点消逝,再无一点声息。
眼睛仿若燃尽了的余灰,死死的冷,她的目光空洞。
岁月如同一场大梦,繁牟卸去 , 剩下的只足一片浓重的苍白。
乱的脚步声疾步而来 , 密密麻麻的人影冲上前去 , 却如一场无声的哑剧,忆兮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她不由的将怀中的人抱的紧了些,冰冷的触感在自已的皮肤上一寸一寸地爬过去,直到心底。
有人来拉她,她却固执的不肯走,脚下仿佛是生了根,怎样也不肯挪动一步。
直到久久 , 久到她身心冰冷,她才缓缓的站起了身,踉跄的向前走着,木纳的像块木头。
武殷沫非亦是担忧,却也不敢上前来搀扶。
忆兮呆呆的看着前面,她似乎看到了那一场年少轻狂 , 看到了那一张的脸,高鼻薄唇,眼梢微挑,带着痞痞的笑意。
‘忆兮,我寻到了一个好去处,要不要来?’
心口一阵绞痛,一股腥甜自口中涌出,忆兮只觉眼前一眼 , 无力的坠了下去。
夜梓逸……你个大骗子……
“娘娘!”
“娘娘!”
···
忆兮静立在一处草地之上 , 这里恍如世外桃源 , 鸟语花香。
‘忆兮,愣着干什么?我今日刚打的野味,快过来。’夜梓逸一袭白衣,一手握着弓箭,一手提着他刚刚猎到的野味,脸上的笑意如旧。
忆兮看着他,低声呢喃。‘夜梓逸……’
夜梓逸不再答话,只是举步朝前走着,忆兮呆愣着 , 亦木纳的朝前走着。
桃花树下,那里早已摆放好了烧烤用的一切东西,围坐在那里的人却是忆兮异常熟悉的人。
‘兮儿……’
‘兮儿。’
‘忆兮。’
‘小姐。’
忆兮一一看着他们,视线却在这一刻便的模糊,她低喃着。‘父亲,哥哥 , 花瑟,笙儿……’
‘忆兮,别楞着了,都知道你烤肉是一绝,你就亲自动手吧!别浪费了这猎物。’夜梓逸用手肘碰她,笑道。
不是错觉,不是错觉,他们 , 都在自己眼前 , 都好好的。
而虎牢关内 , 沫非和武殷面色亦是难看到极致,隔着屏风来回踱步着,几名军医从屏风后走出,武殷亦是一顿,忙上前道:“军医,她到底如何?”
几名军医相视一望,一年长者却也道:“娘娘身子极需,又有心疾,本也……”
那老军医欲言又止,到徒惹的武殷心急。“本也怎么了?你到是说啊!”
那老军医叹道:“看娘娘的脉象,之前为她调养身子的人该是医术极高的 , 若无意外,两年性命是确保无虞的,可是娘娘近日劳累,又强行服用不该服用的药物,现在……”
他还未说完,整个人便也被武殷提了起来,武殷面色发寒 , 额间青筋直冒。“你说什么?什么两年性命!”
沫非亦是一惊,娘娘身子不好他是知道的,但怎么会攸关性命。
若是如此,就算是将其幽禁,皇上也不可能让她来此的。
那军医也是吓到,忙颤声道:“下、下官也是据实而言的,下官、不敢妄言……”
武殷浑身一颤,看着屏风 , 却也缓缓松开眼前的人。“那现在呢?为何她还不醒?”
那军医惊魂未定 , 可也不敢怠慢 , 忙道:“心疾之人本就忌大怒大悲,娘娘也是太过悲痛了,加之之前服用的药物,虽可以暂缓疼痛,但那却要付出掏空身子的代价,而且娘娘似乎……似乎自己不愿醒。”
“不愿醒……”
沫非看着那屏风之后,之前娘娘在殿中说的话,他并不是没听见,只是不想 , 娘娘竟真的没有了活念。
···
帝厄宫中,冷萧被重重的甩了出去,鲜血直吐,可还不待他反应,一把利剑便也直直抵在他的脖颈,划破了他的皮肤 , 鲜血侵在剑尖,那般耀眼。
赫连熙风握剑的手有些颤抖,眼底的杀意再不掩饰,他从不将喜怒显现在脸上,可是现在,他却如地狱修罗般,只渴望手染鲜血的痛快。
“住手!”赫连轻舞疾步赶来 , 看着一眼地上鲜血淋漓的人 , 却也道:“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 你要杀便杀我。”
赫连熙风薄凉的眸轻抬。“皇姐以为,朕真不会动你吗?”
赫连轻舞一愣,只觉一股不知而起的杀意蔓延,如削骨的钢刀,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朕可以容忍你做所有事情,可皇姐却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极限。”
赫连轻舞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弟弟太过陌生,虽有些害怕,不过却也是片刻间的。“不错 , 我是一心想要她死,但我为的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你已被她迷了心窍,我不能让帝厄再毁一次!”
“皇姐是为了帝厄吗?”赫连熙风却是冷笑道。
赫连轻舞一愣,眼中亦闪过一抹怒意。“你说什么?”
赫连熙风却是淡忘远处。“皇姐,你曾说人心会变,我现在却信了 , 以前的轻舞姐姐,是真的变了,此次,若是她无事便罢,若有碍,朕,绝不会原谅你。”
说完 , 便也大步向殿外走着 , 赫连轻舞一顿 , 那人却止步道:“来人。”
不过片刻,便有两人进来。“皇上。”
“冷萧欺君罔上,剐。”
此言一出,殿上的人皆是一愣,赫连熙风语气薄凉,再不发一言,举步出了殿内。
···
忆兮倚在桃花树下,只觉惬意无比,她缓缓闭上眸 , 胸口却猛的一阵刺痛,她微微蹙眉,怎么会这样,她的心口怎么会痛。
‘为何要这般傻,你若恨我,把我的命拿去便是,又何苦将自己折磨成这般摸样……’
颤抖的声音传来 , 忆兮一愣,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什么江山天下,什么国仇家恨,管我何事?只要你醒来,我陪你去放舟五湖可好,让我用这一生赎罪。’
忆兮缓缓站起身 , 看着四周 , 依旧一片世外桃源般的摸样 , 可却一个人都没有,那又是谁再说话呢!
‘你曾问我,心中可曾有你,当初的答案,是骗你的,我爱你,忆兮,整颗心里,只有你。’
‘你说,这戒子直通心脏 , 你一定会听到我说话的对吗?忆兮,醒来好不好。’
‘你若恨我,怨我,便是杀了我也无所谓,只要你醒来,这一国之君又如何 , 我另愿一辈子当‘凛’,只是你的凛。’
忆兮呆在远处,低声呢喃着。“凛……戒子……”
恒久的记忆似要捅破脑中的那层白膜,熟悉,且带着痛。
忆兮捂着头,片片记忆却也不断涌现在脑海,那清冷的眸光 , 那一袭的黑衫,那个……男子……
而此时 , 一个白色的身影却也缓步走了过来。
‘夜梓逸……’
他依旧笑着 , 脸上的笑那么清澈,只见他手轻抬,一只酒壶便也被扔了过来。
‘陪我喝一杯吧!’
忆兮微顿,心口的痛那般明显,却还是揭盖木塞,浅饮了一口酒。
夜梓逸靠着桃花树干,浅饮了一口酒,却也淡淡笑道:‘是该走了?’
忆兮蹙眉,似不明白何意。‘走去哪里?’
‘你看看你脚下。’夜梓逸亦笑着,示意她看脚下。
忆兮微楞 , 颔首望去,却发现眼前的世外桃源瞬间变成冰天雪地,而她所踩的位置,仿佛是在一片冰湖之上。
她还来不及错愕,脚下的冰便也裂开,她也顺势掉了下去 , 掉下去之前,亦是惊呼。‘夜梓逸!’
随即,却也是蚀骨的寒袭便全身,她拼命在水中挣扎着,心中急念。‘夜梓逸!’
‘忆兮,回去吧!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好好活着……’
她拼命挣扎着,所有的记忆仿佛在瞬间袭来 , 不要 , 不要。
“不要……夜梓逸……不要……”她猛的睁开眼 , 而一旁的军医亦是一愣,随即一喜,连滚带爬的跑出去请示将军,武殷等人亦是匆匆赶了进来,只是却是候在外面的,毕竟里间的人是娘娘。
“娘娘情况如何了。”
“娘娘醒了,只是情况还不太稳定。”
“夜梓逸呢?”她低声呢喃着,似下意识的开口。
“娘娘……”
忆兮有些涣散的眸看着眼前的一切,干涩的眸却还是滑过一抹清泪 , 原来……这一切皆是梦,原来……夜梓逸是真的走了……
她缓缓闭上眸,夜梓逸,你就算死了,也不放心我吗?
她的手指缓缓收紧,却在瞬间微楞,再次睁开眼,视线落在手指之上 , 却发现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上面血红的珍珠很是耀眼。
她视线朦胧,心却绞痛。
‘我突然想到一种饰物,’
‘你说,这戒子直通心脏,你一定会听到我说话的对吗?’
她缓缓取下戒子,她的凛,早死了,在她成亲那日,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