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兮视线从未从凛的身上移开,原本清楚的眸此刻亦带了几分疑虑和复杂。
“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凛亦看着她,黑色的眸无波无澜。“知道什么?”
忆兮却道:“当日我遇刺那晚,你虽说是奉父亲之命,但即便是父亲,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 你当时在东海,即便快马加鞭也不可能赶的那么及时,凛……你该不会是……”
凛神色亦有些微变,却听忆兮忽然笑了起来,道:“你该不会是在东海境内就一直关注着皇城的消息吧!尤其是关于我的。”
凛看着她,神色亦多了几分不自然,却也别开视线道:“你伤还未痊愈,确定明天要跟我一起去吗?”
“军医营会去吗?”
凛淡淡摇头。“不会,明日出兵是未让大军脱险 , 之后还是会驻守这里 , 毕竟是险境 , 军医也不便去。”
忆兮点点头,的确,军医营有几百人,他们一去必定会花费兵力保护,而且危险,留在这里也相对安全些。
“我的伤到无大碍,我不放心父亲。”所以她想去。
“好,明日跟我一起,等拿下捍蛭 , 不出意外后日便能与大军汇合了。”
“好。”
···
夜,寂寥。
一支玄甲轻骑借着天色暗淡的便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沙漠之中,凛的行军速度并不算慢,怕也是照顾了忆兮的伤势。
月色渐淡,天空缓缓呈现出一种暗青色,昭示着黎明即将到来。
忆兮此时亦换做普通将士的铠甲 , 虽不算与凛并驾齐驱,但相隔并不远。
沿途路过一座边城,所过之处断瓦残垣荒芜满目,显然是曾历战火,几乎已经废弃。
想必原本居住在此的百姓不是丧命乱战便是背井离乡。
残风萧萧,枯草败雪,每一次权力的碰撞 , 无论孰胜孰败 , 百姓皆苦。
凛手握缰绳 , 却也侧眸对眼前的人道:“不管因何原因,不能离我太远。”
忆兮心下亦是一暖,却还是淡淡点头。
捍蛭城并不算大,看上去甚至有些荒芜,地处半山悬崖之上,可也正是这悬崖,亦有山路连接着赤沙的。
天色越渐清明,三万玄甲大军却如突然出现的一般,而捍蛭此刻却突然想起震耳欲聋的号角之声 , 忆兮知晓,他们发现了。
而凛似并未什么作战计划,眸光冷冷的望着前方,却也只冷声吐了一个字。“杀。”
而便在此刻,冲起山崩地裂般的喊杀之声,凛看了忆兮一眼 , 忆兮亦握紧了手中的弩枪,两人默契点头,却也奔入敌军之城。
凛手中‘星祭’剑气袭人,势如惊电,所到之处幻起层层光影,横空出世,碎金裂石 , 乱军之中似有急雨寒光纵横飞泻 , 匈奴之中无一人堪为一合之将 , 挡者披靡。
忆兮在凛身后,上箭开弓亦是出神入化,几乎箭箭都能击倒一个敌人。
经历的多了,杀人,这个词不知何时开始竟变得不那么陌生了,即便帮不了什么忙,她也不想成为凛的累赘。
而凛所带的队伍却多是精锐之军,即便没有任何命令,却早已结了云梯 , 攀上城楼。
只是那城楼上亦有不少匈奴将士,长箭巨石却也是毫不客气的招呼下来。
这本也是他们要做的,守护自己的城池。
忆兮眸光微紧,抽出十只箭矢却也快速上好,举箭开弓却也朝那城头之上射去。
寒风呼啸,箭无虚发 , 其速度亦是极快,还不待匈奴之人反应过来,便也有不少郢雾将士上了城墙。
而底下的匈奴之人亦是恼怒,毫不客气的朝视线未在这边的忆兮袭来,只是月牙弯刀还未靠近,便也被反手袭来的长剑要去了性命。
忆兮看着眼前的人,竟没来由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 箭矢却也再次朝向城墙。
半空频频有冷箭飚射 , 阴雨遮断暮空 , 不断冲洗着战火与血腥,清晨里带着浓重的杀伐之气,舔噬着早已裂痕斑驳的城墙。
城头接连不断地坠落死伤的士兵,巨大的青石被层层鲜血染透。
断剑残矢,横尸遍地,匈奴之人彪悍凶残,守城将士已然杀红了眼,有你无我。
而此时捍蛭城的观战台上,亦有一黑衣男子静立于前 , 看着那骏马之上从容放箭的玄甲之人,嘴角亦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冤家路窄啊……
而此时的赤沙,亦是混战一片,原本埋伏在此的乌谭和赤勒的匈奴之兵,却几乎在同时受到的消息,守城被围了。
这两城本也是举足轻重的地方 , 而郢雾的大军几乎都被他们困在此处,又有何人竟有这个能力同时分攻三城。
妤泽冶本就早有打算,此时听闻前方的消息,眸光亦闪过几分复杂,却还是道:“不能放他们走了。”
营帐的三员大将本也因被困几日而感到恼怒,如今看到援军到来自是大喜过望,这一战必要洗去前辱。
“末将等领命。”
说完 , 便也行了军礼出去。
一时间 , 厮杀之声亦在整个赤沙延续。
···
天刚清明 , 一大部队人马却也疾驰行军着,穆廖一袭银襟白甲领兵在前,看着前方之路亦是微微蹙眉。
此处黄沙无垠,枯草寂寥,一片荒芜,可就是这样的地方,才让他有几分担忧。
力羯与雍屈并不算远,可路却是有几分齐的,只因这里有一片死亡之海 , 他虽未见过,但听舅舅说过,这死亡之海会不断移动,稍有不慎便会踏足其中。
而眼下,大军已行军一夜,却丝毫未看见什么城池,难道是路不对?
“李季何在?”低沉的声音亦传来 , 大军并未有远征漠北的经历,这李季亦是多年的老将,对这大漠也还算熟悉,所以舅舅才会把他留下。
而李季亦是打马前来,道:“将军。”
这李季一张国字脸,看上去亦有些年岁,好在是多年从军 , 体格到并不差。
“该走哪条路?”其实说路 , 不过是方向罢了 , 眼前除了沙丘,到无什么路。
李季看了看眼前的人,却也道:“若无错是该走这方向的,末将先去辨一下路。”
说着,便也打马朝一处奔去,直到较远处,这才停下,翻身下马,亦跪在沙丘之上 , 抓了一把黄沙,亦靠近耳边让它随意落下。
熟悉沙漠的人,以沙辨路并不稀奇,便是穆廖也未怀疑几分,可偏那李季却忽然坠地,无端抽搐起来 , 随即再无声响。
穆廖蹙眉,只是有些远,他并看不清具体情况,眼眸微眯,却还是大马上前。
“将军。”岳辛亦驾马上前,拦住眼前的人,道:“还是末将去吧!”
穆廖看了他一眼,视线随机却也落在李季身上 , 道:“守在这里。”
随机亦朝李季的方向驰去。
看着坠倒在地不断抽搐的人 , 穆廖亦是微微蹙眉 , 随即才看到一只蝎子缓慢从他脚腕处爬下,而那里亦留下一个蛰痕。
被蝎子蛰了吗?
未及多想,便也翻身下马,搀扶起眼前的人。
“撑住。”
李季任由穆廖扶着,原本精神并不太好人眼底却忽然闪过一抹精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却也直直向眼前的人袭去。
穆廖眸光一寒,掌心翻转却也控制住眼前的人,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是谁?”
若是刚才还有些怀疑的话 , 那现在便是肯定了,大军行军一夜,不可能连一座城都未看见,而最值得怀疑的,必然是领路之人。
谁料李季竟阴冷一笑,掌心聚力却再次朝穆廖袭去。
穆廖眸光微眯 , 只是徒手接下他这一掌,几招下来,那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掌心真气一聚,一掌下去,那人便也被震飞了老远。
“说,你到底是谁?”李季是舅舅身边的老将 , 不可能叛。
那人匍匐在地 , 嘴角亦不断溢出血腥 , 却还是狰狞笑道:“我是谁又有何重要,反正……反正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沙漠之中,除了呼啸的风声,便再无其,穆廖似察觉了什么,抬眸回望,远处哪还有什么队伍。
眸光闪过一抹精光,穆廖却也沉声开口。“死亡之海……”
“看来穆将军并非浪得虚名,只是这死亡之海怕是逃不出去了。”
“你到底是谁,不惜拿命也要引我来此。”穆廖神情中到无急躁之色 , 看着眼前的人,却也沉声开口。
“穆将军即知道我要拿命引你上钩,又怎么可能告诉你我的身份,不过不管如何,我们都会是这死亡之海的一具枯骨,多余的话又何必再言。”
“我不会死。”似想也未想 , 穆廖便也开口,当年舅舅即能出去,这里必定不是死路。
“是吗?那穆将军就慢慢在这里找出路吧!我便不多陪了。”说完,嘴角便也猛的用力。
穆廖眸光一寒,想要上前阻止已是晚了,只看着眼前的人猛的钳住自己的脖颈,不断抽搐 , 而吼间亦有不少黑血涌出。
竟是藏了毒的。
穆廖眸光微紧 , 却也扫视着整个沙漠 , 四下竟无多大的异样,无怪乎被称为死亡之海,自己果真是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