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清明微微隐没在渐暗的天边,忆兮拿着手中的盒子,并没有去主殿,而是让福伯告知父亲一声,便径直回了云水阁。
只是奇怪的是,院中并无花瑟的声音 , 微微蹙眉,这才朝她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由于天色不早,房间有些暗,桃花心木低窗竹帘半卷,透过碧纱送进丝丝凉风。
“怎么了?连灯都不掌。”
忆兮将手中的盒子放下,这才拿过一旁放置的火折 , 将蜡烛点亮 , 套上灯罩 , 视线这才朝这边投了过来。
只见花瑟躺在床榻之上,见有人掌了灯,也是随意的翻了个身,手撑着头,语气平静道:“无聊啊!你整日出去,穆廖又整日去练兵,偏都不许我去,你们这儿果然没有沙漠好玩儿。”
在沙漠,她一无聊就去劫人 , 而这里,似乎不能那么做。
“我那也是被逼的,我倒宁愿像你这么无聊呢!不过哪天等我有空了,我带你瞧瞧遛进军营去。”
“真的吗?”花瑟亦是一个激动翻起身,眼眸放光,她不是没见过穆廖带兵的摸样 , 可是练兵还真么见到过。
那么多人,都得听穆廖一个人指挥。
“我一般不骗人。”忆兮开口,随即起身拿过那木盒,递给花瑟道:“这几日未好好陪你,这算是补偿?礼物?都一样,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花瑟一愣,接过,道:“送给我的?”
忆兮点头。
打开木盒的那瞬间 , 花瑟眸光亦是一亮 , 随即那出那血玉簪子 , 异常欣喜道:“好漂亮。”
“我帮你带上。”
“好。”
将那发簪别于花瑟的发髻之上,不得不承认,自己眼光还是不错的,花瑟戴上真的很好看。
而花瑟自己也立马下了榻,跑到铜镜面前,左瞧瞧右看看,随即却道:“不行,我得去让穆廖看看。”
说完,便也提着衣裙朝外间走去。
忆兮刚抬出去的手甚至连个衣角都未抓住 , 花瑟便消失在了房间里,无奈摇摇头,好吧!重色轻友。
忆兮也趴在窗前,透过目光看着外面,新月如痕,无垠清远 , 四周静谧如梦境沉沉。
推门走了出去,廊前桂子香气依稀纠缠,一株亭亭如盖的桂树半遮庭院,暗香浮动,只是醉人,清风穿过树梢,流连忘返。
忆兮仰头 , 刚刚竟未发现 , 桂花竟也都开了 , 原来已近八月了。
正站在树下开始发愣,突然有东西从眼前晃过,忆兮一愣,这才看见不远处那黑色的身影。
心底亦是一阵欣喜,忙抬步上前,道:“你怎么来了?”
凛未说话,只是抬手揽过她的腰肢,一个闪身便也到了屋顶。
这地方他们都异常熟悉,她极为喜欢上屋顶看夜景,而凛似乎每次都会依着她。
只是自凛离开将军府后 , 她便再也没上来过了。
现在再次回到这里,心境却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忆兮手抱着膝盖,侧眸看着眼前的人,道:“凛,你怎么会来这儿啊?”
他的府上不是有皇上的人吗?而这将军府防卫也严,难道他真的是打算打这儿来,跟她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吗?
凛未看她 , 高冷的只丢下三个字。“来看看。”
忆兮挑眉,随即笑道:“来看看?来看什么?”
凛面色有些不自然,却未答话,这样子的凛,到有些囧。
忆兮看着他,却打趣道:“你不会是想我了吧!”
而凛的表情却更加不自然了,忆兮脸上绽出狡黠的意味,似是极得意,孩子般的笑着 , 随即却忽然安静了 , 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 , 一字一句道:“我也想你。”
她淡然一笑,月色下的容颜晕着丝浅绯,在凛的黑瞳中央映出一抹桃色清艳。
凛微楞,这样的笑容不知何时已占据了他整个心脏,让他再难自拔。
忆兮却淡淡一笑,手托着腮,望向这寂静的月色。“凛,有时我在想,上天让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找答案,也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找回家的路,可是现在,我竟然有些害怕离开了。”
凛微微一愣,道:“去哪里?”
忆兮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是去生离 , 或许是死别……或许我去的地方,再也没有你。”
凛却浑身一颤,抬手揽过眼前的人,声音也沉了几分。“便是有那一日,我也会不顾一切代价找回你。”
忆兮鼻尖一酸,看着眼前的人,那深不见底的眸中却掠过洞穿人心神的幽光 , 带着一抹不摸不透的坚定。“若是找不到呢?”
“生死 , 我皆陪你。”
‘若救不了你 , 那便陪你一起。’
忆兮眼帘微颤,看着眼前的人,同样的话,他也曾说过,甚至用他的命做到了。
忆兮别开眼,声音也哑了几分。“傻瓜!要陪也得活着陪我。”
“好。”
忆兮靠在他的肩头,久久,却也道:“凛,如今漠北安定 , 数年内应该再无战事了,等这次皇城的事了了,我们放舟五湖,去一些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来这里近四年,除了皇城,她去的最远的一次 , 应该也是漠北了。
如果可以,她也想过快意人生的生活,和喜欢的人一起。
凛微顿,却未说话,久久,才开口。“珏王找你,应该不止这般简单。”
“不管他找我是何目的 , 我能做得也只有这么多 , 我又不是捕快 , 这也算帮忙,他不能得寸进尺。”
虽然这样说,但忆兮也察觉到些许不对了,因为不止凛,之前夜梓逸也提过,只是之后搪塞过去罢了。
如沫非所说,该知道的她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了也无益处。
她现在更赞同沫非的话了。
凛见她如此,也不多言 , 久久,却道:“你今日和逸王殿下一起。”其实凛还想说,玩的很疯,只是之后的话并未说出口而已。
忆兮微楞,笑道:“你怎么知道?”
“皇城里不安全。”
忆兮随意点头道:“哦。”
凛却微微挑眉,久久,方才极为不自然的道:“你们……玩的很开心。”
忆兮微微垂首 , 却突转而扬眸看他,笑说:“你在吃醋?”
凛这次到没不好意思,居高临下的看着忆兮,依然用那低沉的漫不经心的声音说道:“是又如何?”
凛会说的这么坦然,到让忆兮一愣,复而笑道:“不如何,开心而已。”
凛却不说话,幽深的眸只望着她,忆兮被他看的到有些不自然了 , 笑道:“也没什么了 , 那小子似乎看上了一个姑娘 , 送别人东西,让我帮忙去选一下,我顺带也给花瑟顺了枚簪子。”
“花瑟?便是之前与你一起来的那姑娘吗?”凛声音很低。
忆兮微楞,这才道:“到忘了,你妹见过她,你该记得哥哥在漠北时身陷死亡之海,便是她带哥哥出来的。”
凛的神色闪过一丝复杂,道:“她的内息不低。”
或者说武艺不低,之前他来将军府的时候 , 也感觉到那气息,只是不想她竟也能感觉到他的,甚至能带着人直接奔向他的府邸。
“你是说花瑟发现你的事吗?”忆兮笑笑。“我说了你别不信,那晚我察觉到你是因为感觉太过熟悉了,而花瑟察觉到你,是靠的鼻子。”
“鼻子?”凛微微蹙眉。
忆兮点头。“嗯 , 她能靠气味分辨来人,鼻子异常灵,而不止是她,连她的骆驼也神奇的过分。”
凛却不觉得奇怪了,道:“世间之大,奇人不乏少数,不过我说她内息不低 , 却不是假话。”
“她当日来的时候的确伤了将军府的人 , 应该会些武艺吧!不过她性子还算不错 , 至少合我的胃口。”
凛却挑眉。“逸王也合你的胃口?”
“哈哈,凛,我虽然喜欢你吃醋的样子,但要相信,我绝不会饥不择食的,夜梓逸还是算了吧!”
她初到这里时,世人给她的感觉都很陌生,城府不浅,偏生夜梓逸给她的感觉是简单,即便这份简单是伪装 , 但在自己面前,夜梓逸却未装过。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和他那么投机,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可要说喜欢,却不然。
而对一个皇子用上饥不择食四个字 , 凛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了。“你刚才说,他有喜欢的姑娘了?”
“应该是吧!他平时可不花心思在这些上。”
忆兮说着,思绪也飘远了些,若是现在,要送给自己喜欢的姑娘东西,一枚戒子便能俘获全部了,只可惜这里并没有这种戒子。
凛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道:“在想什么?”
“突然想到一种首饰。”
“首饰?”凛微微蹙眉,认识她几年 , 却也知晓她并不怎么喜欢首饰。
“嗯 , 以前听到的故事 , 故事里新婚的夫妇会互赠一枚戒子,那上面镶嵌的是最坚硬的宝石,象征着坚贞不渝的爱情,他们会相互将戒子戴在对方的无名指上,因为那里的血脉直通心脏。”
忆兮静静的说着,凛亦静静的望着她,薄唇优美而舒展地扬起,整个人似是笼在了一层异样的柔软中。